“你在看什么？”
“嗯？你来啦天辰。啊，对了，你看这个，题目哦，题目。”
“题目？”
“没错，期中考试的题目哦。”
我可怜的下巴险些因为这句令人震惊的发言而砸在桌上。
“期中考试”的“题目”。这句话里有两个关键词，“期中考试”与“题目”，
要是按照一般论来说的话，入学后已经快要度过两个月的时间，各大课程的书本进度已经过半，最近的课程也开始放缓进度，卡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上进行期中考试再合适不过了——这点稍微有点考虑的人都能预料到。
那么，哪个是让我出其不意被惊吓到的词呢？
“不用那么惊讶吧？太夸张了。”
“你是间谍出身的吧，莉莉丝。”
“怎么可能。”
我觉得很有可能，搜寻资料和情报获取能力都太过出众，还得知了不少超凡脱俗之事的转学生，这些特点都加在一起的时候很难让人不想到“间谍”这个词......不过一想到那些也基本都是我泄露出去的，我便咽下了这句话。
夕阳落日前的耀眼余晖洒落在这间空荡荡的教室里。
橙黄色的烈火浸染了这间教室，莉莉丝那及腰的黑色长发也不可幸免的反射着些许温和的色彩，这让她看上去更像一名暮色佳人——莉莉丝比我刚认识她时更有女人味了，不知不觉中。
这不禁令我想起还处在“魅惑”能力影响下的嘉羽夜。
“不，先不说忘了期中考试的这茬......不对，这可是你们自己班期中考试的题目？按理说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严加保管吗，为什么你好像说的搞到这东西很轻松一样.....”
我尽力收起自己星期二缓和过来后会有的本能冲动，面不改色的继续发问。
“确实很轻松呀？虽然卷子印刷出来后直到考试前一天才会进行向老师们分发，但毕竟是印刷稿件，只要从网络上扒出传输记录并且加以复制就可以了。”
“你果然间谍吧，莉莉丝，在进入这间学校前就已经在自己的家乡接受了数年的严格训练，然后被安插进这座学校里来刺探情报，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嗯......虽然确实不太可能，但这样的设定你写成小说的话，说不定会大卖？”
“我们在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我早该想到的，从这家伙搜寻情报时那出乎意料的速度与某些不为人知的事里就该看出来，莉莉丝极有可能在黑客领域也有建树，就像她翻出嘉羽夜过往档案时竟然能查到原先户籍的资料时，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她黑进某些网站后台的资料库翻出来的东西。
“那么，换个话题，天辰你究竟是魔法师还是魔术师？”
“喂......”
眼前这名棕色长发的少女依旧没有作出正面回应。
我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你该不会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方式考出那么好成绩的吧？”
“怎么可能，你看，我们系的题目完全就是对外国文化的交流考察报告书，这种自由发挥的题目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就算搞到题目，这种完全自由发挥的问题也只能预先准备好一篇稿子而已，但成绩依旧要靠个人水平，不是吗？”
“......这倒也是。”
若是在高中的话，那些固定答案的期中考试试题，兴许真的能帮助成绩不好的学生稍微挽回一些颜面，毕竟只需要稍微背一下就能填上答案，混到及格并不困难。然而，这里是大学，大学的考试题目再也不是固定答案的计算与填空，而是真正考验个人学术水准的论文类试题。
我不相信有人真的能背下来一整篇论文，但我相信有人能针对性的研究论题并在考试时写出个与网上论文“八九不离十”的仿制品来——那也算是一种学习的过程吧，借鉴并理解，在自己模仿着写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
这样一想，那些活该不及格的不学无术者，就算提前知道试题，估摸着也还是会不及格。
“天辰你是在平面设计班吧？你们的考试试题是什么？”
莉莉丝突然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无奈的我。
“这我哪能知道......但这些实践类的课程也没什么理论基础的部分，我猜应该是设计一份作品之类的吧，总不至于再搞出以前高中那套理论课的选择题与填空题......”
“可是，色彩搭配不就是门理论课吗？”
“......”
突然意识到此事的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那个课程......”
“色彩三原色，RGB和CMYK颜色的构成关系，还有相近色对比色等等的......”
“为什么根本都不是同一个系部的科目你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我不禁扶住自己那已经顶不住压力的额头，告诉自己“只是挂一次期中考试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挂一次期中考试的话，这根本不可能导致我课程总成绩直线跌落至不及格。”这种话来自我安慰，但这和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因为我把你们期中考试的题目也看了一遍。”
“......全是这种理论题吗？”
“没错，正是如此。”
头疼。
不是物理上的头疼，是为了期中考试而发愁的意思。毕竟头疼的主要触发因素是压力，现代学生压力过大的原因之一就是成绩，而成绩完全取决于考试，所以为了考试而头疼等同于为了考试而发愁。
但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摆脱这股担忧。
“能让我看一眼都是些什么题吗？”
“哦~？刚刚还怀疑我的测试成绩，反过头来就想亲眼看看是题目了吗？”
“......”
棕发少女的身形向我微微靠近些许。
她的双手绕过校服长裙，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块漆黑的U盘，向我秀出贴在U盘上的“信息工程系试题”标签纸——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字迹，是系部主任。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莉莉丝还特地伸向我眼前晃悠着，完全不怕我突然抢走它的样子。
“......我敢打赌你把U盘里的所有文件都上锁了，对吧。”
“毕竟天辰你是魔法师嘛，要是隐形魔法或者第三只手什么的把U盘偷走了就不妙了。”
“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你们国家有句老话，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在前的话估计是被她吃了。
我只能干瞪眼看着她慢慢将U盘放回衣兜，拉上拉链。而现在，我必须鼓起勇气，顶着那股不祥的预感开口问出那句她不断诱导我说出口的话来：
“这简直就像是给我挖了个坑还引我往里面跳......说吧，你想让我用什么来换？”
莉莉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计划得逞”般的开心笑容。
“诗陌依学姐的模型社，天辰你有听说过吗？”
“......”
模型社。
没什么印象，有涉及那么一个周社团活动的我除了几个知名社团和隔壁的武术社外，连全校一共有多少社团这件事都不清楚。
倒是，诗陌依。
这个名字很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还见到过这个名字的承载者，但这不争气的脑子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无论我怎么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有关这个名字的任何事来。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是哪位小有名气的学姐吗？”
“今年大三的诗陌依学姐哦，就在你们计算机系的大三，还是软件工程班的老前辈。”
“难怪我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不，兴许你耳熟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和你同一系部哦。”
“为什么？”
莉莉丝却在这时摇了摇头。
“因为你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已经见过陌依酱了呀，只不过保持距离的你一直都没意识到她就是陌依酱而已。”
入学第一天？
我与这个名为“诗陌依”的学姐见过面吗？
不，换个想法考虑，我兴许真的见过这位学姐，但每天人们都能面对成千上百的脸庞，没法把“名字”和“模样”对上号的情况并不是少数事件——就算那天真的有见过这名学姐，我想被注意到的应该不是她，而是一身漆黑衣装，鹤立鸡群般的我。
“可能吧。”我回答她。“可能我见过她，但我却不知道她是诗......诗洛溪？”
“陌依酱的全名是诗陌依......天辰你不是魔法师吗？这么差的记忆力真的不会在诵读咒文时突然忘词，然后召唤出错误的东西吗？就像......本该使用火球术却阴差阳错召唤出不属于自己的火龙，然后......”
“那不太可能，火球术的咒语和熔岩巨龙的召唤术间相差十万八千里。倒是有可能召唤出一个直接炸在脸上的火球，那的确会直接害死自己，整个人恐怕都得人间蒸发，救都救不回来。”
“你现在让我更加担心你的安危咯。”
也不知她在身后藏了多久，莉莉丝从身后的斜挎包里取出一本皮革笔记本来，撕下记载着无数有着“诗陌依”名字与“模型社”的那一页递给我。
“这是什么，学生会的会议记录？还写着‘鉴于模型社大三成员因毕业而离开后仅剩一名成员的关系，若社长诗陌依不能两个月内招到两位及以上成员，模型社就将被列入社团办的解散列表之一’呢......你从哪里搞到这情报的？”
“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励哦。”
“你总不能让我把所有学生会重要人物的名字都说一遍吧？”
“这个特别好猜哦，试试看？”
“......”
我似乎能听出来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莉莉丝在学生会里的人脉其实比我预想中的要广阔的多，上到会长，下到小部门负责人都曾经给过她一些消息——恐怕那一整本册子都记录着她的“小道消息”，能这么慷慨的撕下一页来恐怕我都得感恩戴德。
但这种情况下的“好猜”，恐怕只有寥寥几个人符合这个情况。
“......学生会长？”
“看吧，我说了很好猜的。”
我不禁捂住自己无奈又困惑的额头，尽可能不让自己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发自内心的感到头疼。
“也就是说，模型社要解散这件事实际上是会长做出的决定？”
“没错，因为一点私人恩怨。”
好吧，又是私人恩怨，还和会长有关系。
莉莉丝从桌洞里掏出的奖励是一罐可乐，真令人欣慰，她还记得我喜欢喝可口可乐。
“那我猜只需要搞定会长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催眠术和长效的精神干涉虽然不是我擅长的魔法，但我知道有人能搞定这事。当然，效果会持续很久。”
“......你就这么抗拒用正常手段解决这件事吗？”
双目失落的莉莉丝在片刻后叹了口气，似乎像是我提出的这项计划与她所想的答案相差太远......或者有可能，我的答案完全背离了她的预想。
即便这确实是最简单且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
“你的意思是，我得帮她找两个凑数的社员，帮她熬过这段即将废社的危机吗？”
“确切的说，是找两个能一起参加模型竞技比赛的社员，和陌依酱一起参加比赛并直到结束为止......你知道吗，天辰，比起去找两个社员，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
“不如你和小夜一起去吧？”
“噗——！”
复合惊讶型嘴部汁液喷射综合征，我又患上了这病。
转过头来的我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莉莉丝，但她似乎正想看到我这般惊讶的表情一样捂嘴偷笑着，仿佛刚刚这罐可乐是她故意递给我的一样。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先不说这个提案本身是怎么回事，你这个称呼......”
“之前你让我帮你调查她，不是吗？”
“调查又不是让你和她交朋友......好吧，我无权干涉你是怎么搞到情报的，但再怎么说这个称呼也太亲密了些，老实说我蛮惊讶的......”
“为什么，在那之后她又没有多大的变化，那副笑容看上去还是那么假......别担心，我又不会抢走你的男朋友席位，兴许我也只是她的‘表面朋友’之一呢。”
“我看起来会担心这种事吗？”
“越是看上去阴沉孤独的人有女朋友时越能吸人眼球哦？”
显然这是个更严重的误会。
老实说，我早就觉得我和她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会造成些许误会，现在看来确实如此——不管莉莉丝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确实误会了这件事，我和嘉羽夜现在的关系确实看上去和“情侣”相近，即便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和嘉羽夜之间的关系固然复杂，但绝不是男女情侣的关系。
陪同，仅仅只是陪同而已。
“只有知道你对恋爱早已死心的人才不会把这件事当真，不过舆论是不会在乎这种事的，不是吗？”
“倒也没错。”
解释就是掩饰，越是努力澄清反而越描越黑，舆论就是这样的存在。
“再加上，夜酱也抱怨过呢，搬到你隔壁后你却什么都不做，早上出门时也是她等你，故意做多一点菜肴结果发现你早就自己解决了晚饭，夜酱简直就像倒贴你却还被频繁泼冷水的悲剧女主角诶。”
“那本来就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就算我泼冷水也理所当然的吧。再说，小夜就算了，夜酱又是个什么称呼......”
“和陌依酱一样的称呼？”
“呃......”
虽然能够理解她身为交换生的额外课程里有文化考察部分，但把某个隔海相望的岛国文化发展到了这种完全没必要的地方......该说是女生的特权吗，我身为一个男性完全不能理解，在直呼名字时加一个“酱”字究竟可爱在哪里了。
“嘛，你和她之间的微妙关系总让人感觉有些奇怪，站在旁人角度的我也会为朋友担忧的哦？”
“哪里奇怪？”
“两个人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一边试图捅破但另一边却拼了命的撑住这层纸一样......呐，天辰，既然已经没法对抗舆论带来的风评，不如反过来利用舆论的优势，正好也算是积累一点和女生相处的经验，趁着这个‘两人一起参加社团增进感情’的机会，天辰，生米煮成熟饭，一鼓作气彻底甩开处男的名号吧，如何？”
“......”
哪门子事啊。增进感情？摆脱处男？生米煮成熟饭？能听懂这些话延伸意图的我反而在这种时候犯了难——就算不论我是否乐意，对方是否乐意都是个问题，而我有勇气去面对拒绝的话语吗？没有，因为那样说出口后，若是被拒绝了，连朋友恐怕都做不成。
虽然这反而是我甩开她的最快办法之一。
“你还是让我做一辈子魔法师算了。”
“诶——”
这脱口而出的最优解答让莉莉丝瞬间傻了眼。
“再说，熬过这段时间后，我兴许还能在毕业后混个大魔法师的称号，也能埋头于象牙塔的书库中安度晚年......比起谈恋爱那种不切实际的事更加现实不说，这也算是圆了一个人生理想。”
“......听起来好无趣的人生理想诶，亏你还是个魔法师。”
“魔法师也只不过是学了魔法的普通人而已，再说了，我巴不得现在就实现它呢。”
虽然陈述这部分时，我刻意保持着平缓的语气，但莉莉丝依旧带着一副怨念的表情垂下了头，那浓密的刘海给她失落的脸庞上再度蒙上一层阴云。
“唉，夜酱为什么会把感情投在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身上......”
“......”
她很少会露出这副失落的样子。
不过，当我看清莉莉丝眼中那股少见的无奈眼神，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什么话时，已经晚了一步。
“天辰你真的很难办诶，真是的......算了，就算不管那些事，作为换取试题的代价......你到底要不要帮我这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