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国 绿洲市西北 50公里外
10：30 「绿洲」军事基地
“哦，麻烦你了，既然确认了那么你也可以结束这次工作，辛苦你了。”
王泽挂断了手中的电话，把听筒放回他桌子上那台黑色的电话上。他的桌子上至少设置了五台电话，而抽屉里还有10部手机。
其中有一半是基地内线电话或者是直达电话，他刚刚放回桌上的，则是联通自己手下的某个亲信的专用的电话。而抽屉里的某一部手机，也唯一连通一个对象——陆离。
“一十四一十四一十四……”
其中某个电话响起了专用的编号铃声。
是蒋华打来的，王泽心想。随后就拉开抽屉，摸出那个不停震动，发出噪音的小匣子，按下了接听键。
“少校……”
电话那头传来了青年人沉着冷静的嗓音。
“日常起居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对吧？然后今天和同学约了一起出去玩？哦，我记下了，你再多多留意他一阵子，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虽然陆离的日常生活的任何细节都有预先安排好的特工汇报，但是王泽依旧把那个让陆离非常恐慌的蒋华安排到了陆离的身边。他有自己的目的和想法，至少加上蒋华，也算是个双保险。
“关于陆离班级里的那个斯拉夫姑娘，你这边掌握什么线索没有？”
王泽手里掂着一打厚厚的文件，边翻阅边询问，上面大多是陆离周边人的背景资料，就连他平时上下学所乘的地铁线路的所有相关人员的底细也都在里面。当然，这一沓纸的大多数，还都是陆离的各种档案，有真有假。
“我曾经试着跟踪过她，但是被甩掉了。她的底细和真实身份目前我还没有办法定夺，关于她和陆离的接触我会劲量盯紧一点。”
蒋华的言语间自然流露出几分愧疚，但是更多的还是军人对于使命必达的坚毅和果决。
“那就拜托你了，只希望事情不会真像我想的那样糟糕。”
王泽皱了皱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文件，上面贴着蕾娜塔入学时照的证件照，但是文档内容出了姓名，住址和一个联系电话以外，一片空白。
希望只是档案交接时出了问题，王泽在心里捏了把汗，又交代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但当他正想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件时，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进来。”
王泽把手上的文件放下，招呼门外的人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个年轻的士兵，穿着正装制服，但却急匆匆冲进办公室，来到王泽面前。
“少校，脑特研的人说要见你。”
“脑特研？”
王泽有些吃惊，但是不算超乎意料。脑特研的名字他听过，全称是「人脑特别研究院」，是个神兜兜的机关，基本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对外也只是宣称进行士兵的各项大脑以及心理问题研究。他们这些“神棍”突然间跑到「绿洲」这种乡下地方来干什么？
“我们脑特研一直都有越级行动的权力，毕竟我们的研究内容可是凌驾于你们特殊载具战斗技巧教导队之上。王泽少校，请原谅我不请自来的失礼。”
还未等王泽向那位年轻的传令官传达自己的意思，穿着一身白色科研服，戴着圆框眼镜，头发乱七八糟的男人就冲进了这位少校的办公室里。
真是个科学怪人打扮的家伙。王泽看了一眼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喔？那么有着如此之高权限的阁下又怎么会到我们区区教导队这种乡下的分支部队来呢？”
“我们脑特研和教导队一样，都是进行了特化后存在于军队体制当中的东西，如果说要打比方的话，你们是打磨得特别锐利的矛，而我们，则是想办法制造出能够把你们打磨得更加危险的砥石的工匠。”
男人故弄玄虚，露出了一丝奸笑，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后接着说道：“如果说配备给教导队的士兵，拥有超越常人的思考能力，以及天生就是战士的思维程式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战斗力提升好几个层次呢？只需要我们給每个士兵的大脑稍稍动一点手脚就行了。”
男人的四肢如同发狂似地胡乱挥舞着，仿佛在宣泄他此刻内心难以抑制的情感。那个传令兵已经有些呆滞了，他被眼前的这个“疯子”吓得不轻，甚至开始暗暗害怕自己的脑子会被这样一群人打开然后进行疯狂的改造手术。
“小刘，你先出去吧。”
王泽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这个疯子科学家已经迫不及待到这个地步了，只好挥挥手招呼传令兵暂时回避一下，亡羊补牢。这个刘姓的小伙不知道究竟是识趣还是害怕被开颅，还没等王泽说完就一溜烟出了办公室，反手还锁上门，老老实实在外面站岗放哨。
“我们姑且把你们脑特研的研究成果先放一放，这位同志你怎么称呼啊？”
王泽着实受不了让一个不知名氏的家伙在自己耳朵边唠唠叨叨个几小时，于是主动出击，打断了男人的喋喋不休。
“喔，喔喔喔！不好意思，我们做科研的就是这样子的，我姓张，张天行，脑特研下属「尖兵」计划的负责人。”
王泽顺手取下桌上文具筒里的钢笔，把这个客人的名字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那我们继续吧。王少校，我就直说，你们队里曾经有个叫陆离的少年兵对吧？”
“嗯？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王泽皱了皱眉头，这人莫非是冲着陆离来的？
“我父亲张人杰负责过「305」计划，想必您也有耳闻吧？”
张天行继续说道，顺手抄起王泽放在桌上的那叠文件，然后在手里“刷刷刷”地翻阅，确认了这是陆离的档案之后，似乎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看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和我们队上以前的少年兵有什么关系吗？他已经退伍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就算是那个「305」计划，也是快20年前的事情了，那会我想陆离还没有出生吧？”
王泽虽然在担心这个年轻人会在那些文件里找到什么，然而真正重要的内容——将陆离与「305」联系起来的那关键的部分，早就在半年前替陆离做假文件的时候一并用虚构的事情顶替掉了。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完美，关于教导队和「305」之间的恩怨都将被时间的浪潮冲刷得一干二净。
“虽然我一直都不清楚「305」究竟是做些什么的，但是直到两个月前父亲因病去世之后，我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了这个。我想，您应该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吧，毕竟我现在可是接替父亲，成为了目前情报权限度最高的脑特研「尖兵」计划的负责人了。我不惜把自己和国家的机密透露给你，自然不单单是因为你肯定是守口如瓶的人，也不仅仅因为您是教导队的负责人，而是您的确曾经也经手过，那个没有被备案的实验对吧！”
张天行的语速加快，口气逐渐加重，他情绪激动，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陈旧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硕大的字体写着：一号实验、陆离、王泽、教导队、战斗特化型士兵几个大大的关键字。
“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参与过和你父亲有关的任何活动和实验。我也不认识你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王泽咬了咬嘴唇，语气中似乎夹杂着几丝对于张天行冤枉自己的愤恨。
“我现在想要做的是收拾父亲和你的烂摊子，我想知道为什么「305」计划会被终止！为什么我会被选为「尖兵」计划的负责人？为什么「尖兵」的档案资料里有「305」时期的数……”
“够了！我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作战会议要开！恕难奉陪了！”王泽侧过身，伸手摁下了设置在办公桌一角的对讲机的摁钮：“小刘，送客，然后帮我把第五队全员召集到第五会议室去。”
同一时间，那位在门口待命的传令兵便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快步走到话说了一半的张天行身边，半拉半推地“护送”这位稀客出门。
“张天行么，你们张家还真是拖着我不放……”
王泽收起了陆离的资料，把它们重新锁回抽屉之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前往第五会议室见见自己的那些部下们。
C国 直辖市绿洲市市内
15：30 东城区
陆离跟在蕾娜塔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距离周五的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快要30分钟了，但是蕾娜塔还是没找到她口中的那家地道的店。
“最近我找到了一家地道的店，所以准备带你去尝尝看啦，不过这是作为捉弄你的补偿，不要给我产生奇怪的想法！”
这是陆离记忆中，少女几小时前与自己对话的内容。
“其实也没多远，步行也不过是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然后，这是陆离在刚刚放学，少女打包票时说的话。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找不到那家店了吧。”陆离自顾自在心里吐槽道。
话说如此，但是少女似乎还是不想放弃，左手是即将被淘汰的市内区块地图册，右手则拿着现代科技的移动终端的导航软件，看来就算是要掘地三尺，她也一定会把那家店找出来的。
“喂，我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按照你这种找法，恐怕到天黑都找不到哦。”
陆离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开口给蕾娜塔浇冷水。
“不行，我觉得肯定就在这个地方，你也帮忙找找啊，我记得店名叫「阿帕茶饮」来着的，这家店的意大利菜很正宗哦。”
“等一下，叫「阿帕」的店的茶应该根本就不是茶吧！”
陆离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觉得去这家店喝茶应该没什么好结果。
“呀，走到死胡同了。”
蕾娜塔可谓是世界奇观之一，手持两种导航器材的情况下，依旧撞上了“南墙”。
“不是吧，亏你当初还说只要走五分钟，我看现在都五十分钟了吧。”
陆离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纸巾，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嘴里依旧“抱怨”个不停。
刹那，蕾娜塔停下了脚步，她面对着被黑暗笼罩的那面残垣，将背影留给陆离。
陆离咽了一口唾沫，他寻思着眼前的女孩是否会转过头来给自己一记重拳，按照她平时的表现，这种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最终留给二人的是沉寂，长久的沉寂……
边上居民楼边的下水管中滴落的水珠，在砖石铺成的路面上敲响乐章。
“来了……”
“什么来了？”
蕾娜塔猛地转身，陆离猝不及防，他的担忧成真了？那如同旋风的重击是否会接踵而至？
直拳掀起一阵狂风，擦着少年的面颊而过。可是，痛感并没有随之而来，一切都在吹拂发丝的气流消失后回归寂静。
“唔……”
陆离微微侧头，蕾娜塔的直拳命中他身后不知何时接近的男性的面孔，他发出了呜咽之后，后退倒地。
“不止这一个，你也来搭把手。”
未等陆离反应，少女便收回了自己的拳头，松开手掌甩了几下，活络一下手部的筋骨。
陆离转过身来，的确，在那个男人倒地之后，四面八方又涌来了至少十人以上的队伍他们中有人和倒地的男子一样是随处可见的混混打扮，但其中似乎也不乏似乎是从事暴力工作的职业人士。
“陆离是吧？能和我们走一次吗？”
涌来的人潮整齐划一地散开，沿着胡同两侧的土墙而立，而中间留出的大道，自然留给了刚刚发话的那位“上等人”。
男子打扮得很是典雅，陆离觉得如果他出现在某个上流社会的交际会上也不奇怪。
“我就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陆离起初的确被这位“上流人士”的阵势所吓到了。但是自己这边也没差多少，毕竟他身后姑且有一个同一阵营的少女，而且她还一拳KO了这群恶党中的一个。
“抱歉，我的部下吓到你了吧。我姓刘，你就叫我大刘吧，我是这座城市私人工会的总代表，主要工作是和会员们一起接一些小委托，这次我们的工作就是护送您和我们老板吃顿饭。”
男人推了推脸上的墨镜，风度翩翩。
“所谓的私人工会不过就是些青帮一类的吧，好歹入流一点的帮派都会说自己是劳务派遣公司。”
是蕾娜塔的声音。
“嚯？外国小姐懂得还挺多的么。不过这次的工作并没有提到您，而且老板说必须秘密行事，那么姑且委屈你了。”
大刘的墨镜顺着鼻梁滑下，露出了那双标准恶党的细眼。
“干活！”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待命的手下也开始行动起来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陆离身边的两个大汉迅速行动，架住陆离的双手后将他摁向那面贴满了各自广告的砖墙。
“乖乖站好哦，陆离小朋友，接下来有表演可看。”
虽然脸被某个男人的手掌摁在墙面上，少年在侧过脸的情况下依旧能看清将近十人的小“部队”逐渐包围了蕾娜塔的事实。
“快跑！快跑啊！”
现在他能做的，只剩下拼劲全力地嘶吼。
“喔嚯小妞很棒吗？待会和叔叔出去玩啊？”
“还是外国妞呢，去会所玩一下够我吃半个月的了……”
以蕾娜塔为中心的包围网逐渐缩小着。
“你们收工后爱怎么来怎么来好了，不过别伤到我们的客人。”
大刘不忘补充完整自己的命令，免得出了纰漏，随后便点上一根香烟，准备看好戏了。
陆离看不见蕾娜塔的情况，他心急火燎，但却无能为力。嘶吼，呐喊，让这些人住手也好，求饶也罢，即使答应与这些人同行，也无法阻止这个局面。他似乎只能目睹着暴行在自己面前上演，以一个前军人的身份，“纵容”罪恶。
“呜啊！”
只听一身哀嚎，陆离不知道蕾娜塔干了什么，仅仅见到包围网中的某个男人捂着自己的小腹，后退，翻滚，悲鸣着倒在地上。随后，接二连三，打手们蜂拥而上，陆离只能见到纤细的小腿在人群中窜出后又收回，以及不断的叫骂，哀嚎和不时退出“战场”的几个伤者。
就像是在看水上芭蕾一样，这种想法冲击着少年的大脑。他看不见究竟少女的打斗是什么模样，但也想得出来，凭借她最初的一拳——雷厉风行，简洁利落。这是她的艺术，也是她的舞蹈。
那十几个男人很快败下阵来。大刘应该很惊讶，陆离瞧见他口中的烟已经不知不觉落地了，这个见过各种打杀的黑帮小头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手下的武夫会败给一个正宗黄毛丫头。
“妈的，废物。”
他只能认为自己今天找来了一群饭桶，输给了练过一段日子什么武术的女高中生罢了。大刘混过不少帮派，他替老大挡过刀，砍过人，蹲过号子，他相信这样的自己，对付一个高中生绰绰有余。他不想让陆离这块唾手可得的百万元肥肉插翅而飞。于是，他从衣袖里抽出了那把蝴蝶刀。
这种从东南亚发祥的武器，以及配合的格斗术堪称体术中杀伤力最强的，同样，大刘也自诩精通刀术，蝴蝶刀在手中反转跳跃，他耍出了眼花缭乱的花样，一步步地走向蕾娜塔。
陆离看得出来，这个耍着“花枪”的男人有两把刷子。因为那两个刚刚还有些惊愕的大汉看见他们的老大出手后，对自己开始疲软的控制又一次变得难以挣脱。
“这下糟糕了，可恶，要是我能挣脱的话……”
少年对少女的前景并不乐观，即使她已经放倒了将近10个男人。
可蕾娜塔处变不惊，静静立在原地，摆出了陆离从没见过的格斗术的架势。
大刘也不紧不慢地朝少女靠近。
两人仿佛美国西部的牛仔决斗，陆离都觉得吹来的微分夹杂着北美西部荒漠的炽热干燥，掀起一层层的杀意。
蓦地，大刘出手，手中的蝴蝶刀如同离弦的锐箭，像是猛袭猎物的苍鹰。刀刃的尖端朝着蕾娜塔那吹弹可破的面颊刺去。
得手了。
大刘凭经验而论，这场战都已经结束了。
的确，这场对决结束了。
少女微微侧头，随后快速抬起左手，拳背抵住做出攻击的男人右臂，截下攻击的同时右手迅速出击，手掌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
大刘吃痛，手一抖，手中的刀刃随之落地。
但是这一切还未结束。
少女趁热打铁，原本作格挡的左手反过来抓住大刘的衣领，双脚与肩同宽，微微屈膝。
“呼哈！”
蕾娜塔发出一声怒吼。
漂亮的投技将男人连同一切麻烦一起甩到阴冷湿寒，没有阳光的死胡同的底端去了。
见惯风雨的江湖大哥，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
“下一个是谁？”
蕾娜塔拍了拍手，确认自己的胜利后，将视线移向了余下控制着陆离的二人。
随后，两个壮汉做出了与自己外形完全相反的举措——他们消失在胡同的入口处，再也没有出现。
“看来你也引来了不少麻烦，这下子要你请客作为报答啦，陆离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