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夜色依旧，斯科雷克特依然沉浸在浓厚的死气之中，但即使是如此，当那道若有如无的寒光飙射而出时，那刺骨的杀意还是强得令人窒息。
“咻——”
娇小的身型犹如条件反射般向侧面一闪，但寒空月仍不禁一阵抽搐，直竖的猫耳被贯穿，剧烈的痛处中，神情一凛的她瞬间连开数枪，可那矫健的人影也同样一个跟头越开了她的攻击，并在诡异的走位中躲开了她后续的攒射，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昏暗的屋顶上。
这个独特的身手，会隐身，再加上这个悄无声息的射击...
“这么近居然都能闪开“匿踪射击”么...哎，白浪费了我的“无声火药”了。”
中古品般黯淡无光的金属护额隐藏他的乱发，面对着寒空月那凝重的视线，他一边悠哉悠哉地笑着，一边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根雪茄，然后大大滴吸了一口。
“...果然是你，西风乱步！喵！可恶，你怎么...”
“怎么发现你就是NO:1？还是说...怎么追踪到你的吗？哎，这么蠢的问题你还好意思问出来吗？别搞错了，我西风乱步...可是超资深级的佣兵啊，情报灵通是最基础的基础哦~~猫猫头小姐。”
这装腔作势的说话方式简直就像开玩笑似的，但这个流浪汉般“混搭”着各式的铠甲，腰间挂着长剑和飞斧，手里还提着长筒步枪的男人却真是武装到了牙齿，由不得人半点儿马虎。
他是在回收者里排名第四的强者，也是重来没有掩饰过自己身份，反而相当声名远播的男人。
但是，这种情况下的同行会面...
所留下的只能是血腥吧。
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来，但海利亚拉游侠脸儿上的惊愕却愈发清晰，她的幽邃的双目瞪得老大，而本应该按下的扳机却小手只是不住地颤抖着，连瞄准都非常困难。
“受到负面状态：麻痹毒素”
“...你....你在子...子弹上涂毒？喵”
“当然，我可是佣兵啊....”
如果简单地说着，佣兵又抬枪瞄准了寒空月，虽然大惊失色的后者努力地进行了躲闪，但当漆黑色的长筒步枪发出无声的爆裂时，她仅有皮甲护身的身体还是被打得鲜血四溅。
“受到负面状态：迟缓”
“受到负面状态：虚弱”
连着三个限制性的负面状态出现在个人界面上时，脚下一软的海利亚拉游侠终于跪倒在了地上，虽然咬紧牙关的她仍是强撑着探向了口袋，但面对着逼到自己眼前的黑洞洞枪口，她纤细的双臂还是不由得垂了下来...
“可恶！喵”
“对对~把枪放下，这才是乖猫啊，否则这一枪可要爆头了，就算是没有爆头...你再挨一枪也差不多挂了吧？”
“.......”
完全没办法反驳，虽然没有被打中要害，但浑身是血的寒空月的HP已经所剩无几，气喘吁吁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自己的手枪和匕首踢到了一旁，然后继续悠哉悠哉地打量着自己。
“话说，NO:1，你来这里做什么？明明不属于任何一个公会，为什么偏偏还要到毁灭之都里凑热闹？这不符合你的习惯吧。”
“啊，是不符合我的习惯...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运气不好吧，我答应带那个孩子一起去“宏伟之墙”了。喵”
“...那个...孩子？”
好像觉得很意外似的，佣兵明显楞了一下，然后扭头望了望下方，在确定了这片几乎化为瓦砾的建筑群只有少数的怪物在远处游荡后，若有所思的他才缓缓扭过头来。
“原来如此，你还带了个“吟游诗人”啊，呵呵呵...有“无暇长梦”这个睡着了就能匿踪的技能还真是方便啊，哎，继续说...你带个非战斗系的职业来“毁灭之都”是做什么？”
“呼...我说什么都不做你会信么？那个孩子简直就像考古学家一样，非说要去看看古老王国的遗产，反正没什么事情做...我就跟着来啦，顺便也熟悉熟悉剧情...呃...你是来做什么的？莫非你这个大佣兵...也转行做考古学家了吗？喵”
彻底认命了似的，捂着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跪坐在地上的寒空月苦笑着问道。
“...考古有钱赚的话，也许我会考虑一下，不过这次来的目的，我和你其实差不多啊，猫猫头小姐——我本来也不想来这个超危险的区域，很可惜，对方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西风乱步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长剑，他眼睛里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也不言而喻。
“哎？居然是...来杀我的吗？派佣兵来刺杀游侠...对面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喵”
“呵...呵呵呵呵呵，虽然的确是个猫猫头...但很遗憾，暂时还没人为你出那么高的价钱，我发现你躲在房子里也是纯属巧合，只不过这个巧合还真是不幸啊，NO:1。”
如此无奈地解释着，西风乱步高高举起了手上的利剑。
“...等，等一下！你发现我既然是意外...那么，你怎么判断出...我就是NO:1的？喵”
身体艰难地向后挪了挪，脸色苍白的寒空月皱着眉头问道，而歪着头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她，西风乱步又嚼了嚼口子的雪茄。
“...能几秒钟爬到屋顶上，凭感觉就判断出我的大概位置，甚至能几乎零距离闪我的“匿踪射击”，能同时做到这几点的也没几个人吧？而且，就算是你换了一身衣服，也没戴面具，但...战斗养成的动作习惯可是瞒不过我的眼睛啊。”
“...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能标记我的技能，这么说你也看不到我的状态信息，对吧？喵”
“呵，谁知道呢...不过那样方便的技能，“回收者”里也许真的有人会呢...多说无益，是说再见的时候了，NO:1。”
没有使用长剑，他突然重新扬起了手上的步枪，甚至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五米开外的地方。
糟糕，这种距离的话...
“寒空月小姐？你在哪儿啊？”
正在满头大汗的猫耳萝莉手足无措的时候，那略显稚嫩的呼喊声却再次引起了她的注意，当然，也成功吸引了西风乱步的注意力。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这个矫健的佣兵也仅仅是稍微偏了下脑袋。
“刷——”
动了，原本行动不能的寒空月居然动了，犹如是离弦之箭般，她突然捡起了旁边的武器。
“怎么可能...”
大惊失色之下，西风乱步也毫不示弱地扣下了扳机。
“砰！”
“砰！”
交错在一起的射击声中打破了凝重的空气，高速旋转着的子弹在空气中震撼着，却又像疾驰的列车般撞在了一起，金属扭曲，火花四溅。
以子弹对子弹的方式强行抵消了对方的射击，寒空月那精致的小脸儿虽然遍布着血污，但那执着的视线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忐忑或惶恐。
早已经习惯了近距离面对死神的生活，早已经习惯了生死相搏的世界。
面对着与之前的困顿判若两人的猫耳萝莉，额角冷汗直冒的西风乱步也没有后退的可能了，赶在在对方开第二枪之前，他再次锁定了那黑发飘飘的小脑袋。
“砰！”
“砰！”
时间像静止了似的，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中，佣兵胸口上的锁子甲爆出了一蓬血雾，可就像是过往的烟云一般，寒空月的身型在被命中前却消失了。
反应还是如此的迅速，西风乱步长剑一挥直接向后斩去，可那孤注一掷般刺来的匕首还是早一步洞穿了他的后腰，而他凌厉的剑锋却只是扫到了几缕扬动着的黑色秀发。
“咻——”
一片柳叶状的金属物顺着寒空月后仰的身型向前飙去，自知不可能再躲闪这一击的西风乱步只能举臂一挡，随着利物入肉声，望着自己手臂上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麻痹飞刀”，自知大势已去的佣兵也洋洋洒洒地身型一颓。
“砰砰砰砰砰——”
毫不留情的射击中，焦热的弹壳打着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声，恢复了寂静的世界中只有寒空月那低沉的喘息声，确认了重伤倒地的西风乱步不存在再战的可能，她才掏出了治疗药一饮而尽。
“呵呵呵...近距离果然是很难拼赢游侠啊，不愧是NO：1...你到底怎么解掉debuff的，持续时间...明明还没有到啊。”
虽然鲜血流的满地都是，但西风乱步还是意犹未尽地感慨道，而用小靴子踏着对方落下的长剑，面无表情的只是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一柄同样锋利的飞刀正插在她手腕的位置，四溢的殷红不乏毒液的冷芒。
“你...你用毒飞刀插自己？什么时候...啊...”
回忆着之前其探口袋和捂伤口的动作，西风乱步恍然大悟，雪茄则从他口边滑落，空留下几缕寂寞的烟。
“...从我发现你没有射击的要害时，我就决定这么做了，喵...中毒性质的debuff只能叠加三个，如果再中新的毒素...会强行顶掉最初的那个。喵”
“但是，你还有迟缓和虚弱...”
“所以才用这个“燃毒飞刀”，它的效果是一分钟后强制清除所有的中毒buff，然后造成等量伤害，真幸运...你叠的不是伤害毒，否则就真的凉了啊。喵”
狼狈不堪的猫耳萝莉莞尔一笑，当然实际情况远没她说的这么轻松，考虑到游侠那脆弱的生命力，这种以毒攻毒完全是在赌命，对方早开一枪，或者察觉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冒险都是毫无胜算的。
“呵呵呵呵...真是服了，你比传说中还要乱来很多啊，要这么喜欢赌命，一开始就来当佣兵不就好了...”
“那还真是抱歉哦，我社交能力很烂...肯定当不了佣兵，现在轮到我发问了，NO:4，你刚刚说“回收者”有人能标记和查看别人信息，到底是谁？还有，你来“毁灭之都”究竟是做什么的？喵”
面对着指着自己的手枪和寒空月咄咄逼人的态度，明显楞了一下的西风乱步又撇了撇嘴。
“...都说了是可能有而已，你不要动不动就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嘛，猫猫头小姐，此外关于我来“毁灭之都”也解释的够多了，其他的...我没义务回答你...作为资深佣兵，拖延时间这种小伎俩可没兴趣用...撒~开枪吧。”
所幸两眼一闭，这个外表有些邋遢的佣兵便不再多言。
这坦然的态度倒是让寒空月有点儿意外，虽然PVP对她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对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同行下杀手...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随着一阵细微的破空声，神情一滞的寒空月只能向尽力一跃，三片急速旋转着的投掷物被险之又险地规避，但仍有一发插入了她的肩头。
还有其他的同伴么？！
那四菱型的独特构造并不是飞刀，而是正经八百的暗杀手里剑，瞬间明白了敌人的身份，寒空月只能全力进行着移动。
简直如同是跗骨之蛆一样，一枚又一枚手里剑以各种弧度从黑暗中钻出，几乎每一发都算好了提前量，无论寒空月怎么躲都能像长了眼睛似的接踵而至，虽然射落了和闪开了几枚，但疲于应对的她仍是被逼到了屋顶的另一端。
“啪哒。”
轻轻巧巧的点地声中，一个穿着黑色忍衣的娇小身型终于落在了屋顶上，厚厚的包头巾上一双竖起的大猫耳也说明了她特别的身份——一名海利亚拉忍者。
寒空月对她并不算陌生，开会的时候，这个沉默又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就坐在“NO：6”的位置上，寒空月甚至重来没见她发过言，更别提了解其他的信息了。
在她惊讶地望着这个族人时，忍者也在静静地望着她，那琥珀色的眼睛里看不到太多的情绪，却也没有什么敌意。
“噗——”
轻微的爆裂声中，大片的白烟腾空而起，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这颓废破败的屋顶又变得空空如也，佣兵和忍者就像重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呜啊啊啊啊啊，寒空月小姐....你没事儿吧？啊啊啊，好，好多血...刚才您是在和什么样的黑暗在战斗啊....”
连滚带爬终于爬上来的是一个娇小的樱发女孩，环顾了一下周围狼狈不堪的现场，带着哭腔的她显然是害怕极了。
“...没什么，遇到了几个老朋友，我们稍微切磋了一下。喵”
“切磋？哦...是战士们充满荣誉的交流吗？真不愧是优秀的海利亚拉游侠呢，那...那我唱个“堂堂正正的英雄战歌”给你听？”
“那就免了！我听了反而会想哭的...啊，我是说...“毁灭之都”里怪物还很多，能安静一些还是安静一些吧。喵”
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思路清奇的同伴，寒空月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伤口缠着绷带。
“没关系，斯科雷克特里的怪物是不会爬墙的，它们腐朽的肢体难以执行如此灵活的动作，刚才我在寻找您的时候也顺便调查了这个荒芜的街区，完全看不到怪物的身影哦。”
温柔可爱的小脸儿再次绽放出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抱着里拉琴的樱诗羽怎么看都和这死气沉沉的“毁灭之都”格格不入。
“...哎，真是服了你啦，都说过不要乱跑...等等，你说...周围没有怪物？一个...都没有？喵”
“对，对啊，夜色深远寂静，看，看不到不洁的死物在徘徊...啊，寒空也小姐，那个，您为什么露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快，快到我身后去！喵”
一把将其搞不清楚状况的樱诗羽拉到了身后，神情一凛的寒空月连忙探向了口袋，然后洒出了一把沙子般的白色粉尘。
“...噢噢噢噢噢...”
沙哑的咆哮声就像是地狱深渊的回响，四个飘忽不定的鬼影就这么暴露在了浑浊的空气中，它们每个都没有丰满的实体，完全是由阴影构成的，体型瘦长，只有眼睛的位置散溢着咄咄逼人的红光。
“Lv82迷失的古老亡灵”
（...真的刷出这种东西了，不要出声！喵！）
以私聊的形式通知了吓得手足无措的吟游诗人，屏气凝神的寒空月赶紧攥紧了手上的武器。
（这些就是古王国的亡灵吗？他们充满了痛苦与迷茫，虽然...其他的地方也能看到迷失的亡灵，但他们的恨意也太强烈了，奇怪，他们是在憎恨谁？是英雄王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痛苦的话让他们去喝开水，反正又不是我杀的。喵）
观察着在附近不断徘徊着，发出呜呜的低泣声，似乎并不是通过视觉来索敌的黑影，额头一汗的寒空月悄悄地在个人界面回复道。
（话，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根据我的调查，英雄王是非常慷慨而善良的，至少...在被传作是“狂王”之前，他对于王国臣民都非常好，甚至会想方设法地提供一切帮助。）
（现在不是讲故事的时候吧？问题是这些怪物...它们基本上是免疫普通射击的，虽然移动速度很慢，但是攻击力很高，除了火焰和神圣魔法外根本没有弱点，所以以前我都是提前开溜的。喵）
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怪物们的移动轨迹，竖着耳朵的寒空月将银制的子弹塞入了枪膛之中，然而她微微摆动着的尾巴却意外地碰到了一根细细的琴弦。
“...叮！”
（我靠！）
里拉琴发出的清脆乐声中，徘徊的亡灵立刻向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样嚎叫着扑了过来，吓了脸都绿了的寒空月只好匆忙抬起手枪。
“叮...叮叮叮...叮铛...叮叮铛铛..”
乐声没有消失，反而迅速连贯了起来，形成一段非常悠扬而动听的音乐，寒空月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惊慌之下也想不起来。
倒是饱含恨意的亡灵也不约而同地愣住了，仿佛是陶醉在了这特殊的音乐中似的，它们一边颤抖着，一边发出呜呜的回声，仿佛是在哭泣。
“这是斯科雷克特的祈祷曲：《王之归来》，哎...果然，这些得不到救赎的亡灵还在感念着古老的王吗？”
“感念什么都好，但是千万别停！继续弹！喵”
提醒着居然还能流畅弹着琴的樱诗羽，寒空月抹去了脸上的冷汗，然后拉着对方向房屋边缘退去。
然而...
亡灵们感伤的嚎哭声根本没有结束，黑暗中，四面八方都是那空洞的呜咽，虽然看不到具体的人数，但头皮发麻的寒空月还是差点儿吓昏过去。
...附近的怪物都被吸引过来了，被这回荡于黑暗之中的独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