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相扣的圆环里,每一道空隙都被以独一无二的染料小心翼翼的画上标记,即使大部分人都看不懂这些源自亘古的文字有着怎样的意义,可从那优美的笔画来看,书写者定是怀着满满敬畏以及……情热,写下了这晦涩的诗篇,看起来有些偏向桃粉的颜色在黑色的魔法阵里格外显眼,即将没入山脉之间的夕阳以其残辉照亮了几乎覆盖了整片荒地的法阵,只是为了制作写下符文的染料,制作者就花费了不少时日。
取自遥远的北地,无名之峰的山脚下盛开的黑蔷薇,佐以落地已久,腐朽到几乎失去自身颜色的勿忘我,比起后者,获取前者的难度要高出太多,如果不是在那长久鸣响的丧钟于季风前来的最后六天内响起第六声时摘下,这黑蔷薇便不足以作为邀请她的信函,即使她在这星球上的寓所就位于那片永无凋零之日的漆黑花海之中。
六位格外美丽的少女被精心打扮,各自身着一袭黑色的华丽洋服,端坐于被摆在不同角落的华丽椅子上,她们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一样轻柔,有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浅笑,而她们的妆容掩盖不了皮肤因失血过多导致的苍白,她们的血几乎被抽干,只有一具轻飘飘的身体坐在椅子上,当然,她们是自愿献身,她们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美,可为了能在天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一睹那“绝对的美。”她们义无反顾的献出了生命。
执行仪式的可不是什么外行,曾作为教会顶点之一的他,自被放逐之后就一直为了今天,为了这史无前例的一次仪式竭力准备着,哪怕最后得到的结果可能只能维持数分钟,甚至数十秒……
要将第一教条,亦是信奉对象的她召唤出来,这是
圣女教会长久以来一直在不断尝试的事,可即使是那个神鬼莫测的大祭司亲自下场,无非也就是让信徒们于恍惚间看见她缥缈不定的身影,除了祭者偶尔能在意识深处瞥见她,若是作为“没有被选中的人”想要见到她更是天方夜谭,何况,缠绕着她的神力会让任何有胆子直视她神造容貌的人瞬间屈服,成为失去灵魂,也不再会思考,只为追求她而活着的奴仆,不过就算作为祭者能够免去这样可悲的下场,要独自召唤并面对第一教条也不是什么小事。
但风险之类的从他决定信奉这位真正的神那一刻开始就弃之不顾,他的念头只有一个,一定要亲眼目睹,“美”这一概念的结晶,存在于现实世界的阿芙洛狄忒之真容。
深呼吸一口气后,男人拿稳了手里的画笔,蘸上褶褶生辉的金粉,在法阵最中央的黑色圆环处开始最后的步骤。
z市市区内的某座公寓
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男人忙碌的( )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仰起头向后靠去,当这个男人有了关于她的念头时,她就在看着了,虽说世界上有无数个与她有关或是直接涉及她的念头在无时不刻的发生着,她能看见,能听见所有那些想法,对她来说无非是不想为一些无聊的事费心罢了,这个正在法阵间忙碌的男人作为无数个想召唤她的人之一,目前来讲姑且还算引起了她一点兴趣。
虽说仪式的规模较小,比不上平日里那种数百数千甚至数万人一起举办祭典,为她献上大量祭品的宏大场景,但他做好了每一处细节。
冒着被各种不该存在的怪物在路途中残忍杀害的风险去找自己那处几乎只在几本失落典籍里有记载的居所,用那里独有的黑蔷薇做香料并加入到少女的鲜血中作为写下祷文的颜料,魔法阵的每一处书写与规划也都堪称完美,弧度,角度,全都按着她的理念体现出来,执行仪式的时间也挑的不错,在夜幕将临的最后时段,也就是黄昏,最重要的是献上的祭品质量和数量都很到位,她真的很欣慰,难得有人愿意献上花时间精心挑选,并保障是自愿死去的美人,而不是随便抓几个可怜的平民,然后以她从未在任何时代的任何典籍里以任何姿态说过的残暴方式将其虐杀,虽说她也接受以这种做法献上的灵魂就是了。
无论祭品是少女还是少年,只要足够美丽就会得到她的青睐。
抬了抬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 )稍微坐正了些,便看见六道闪着白色微光的透明物体缠绕在她白皙的手腕与指尖,这便是自愿成为祭品的六名少女的灵魂,当( )的视线落下,这些白色的光体便兴奋的上下飞动起来,当( )伸出手,便又立刻回到她的手上,缠绕着她无瑕的指尖,随意活动了几下手指,看着她们在指间快速流转的样子,( )久违的感到些许愉悦,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之后,( )将手掌靠近了她那对无比柔软而有光泽的薄唇,闭上眼睛感受着少女们的灵魂争相穿过她唇间缝隙的带来的绝妙感触,她几乎没有给过几个祭品如此之高的待遇,这也算是对那男人尽到的礼节做出的应有回应。
虽说像这样十分认真,力求举行一个完美的召唤仪式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这个男人至少是在最近几年里唯一一个做到这份上的。
“反正他们也还没回来,去看看好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 ),在一阵不自然的微风中逐渐化作无数黑金色的粒子,随后消失,作为娱乐的一环,她特意没有立刻洞察这男人召唤她的理由,反正她决定了要去,这种事也根本无所谓了。
站在法阵的对面,男人注视着法阵,当他的双眼亮起黑金色时,魔法阵也像是与之呼应一般亮起黑金色,首先是外环,之后是其中晦涩难懂的符文,当夕阳彻底沉没,夜幕不再遵循以往的规律,直接吞噬了整片天空,不见星烁或是月光的漆黑夜空笼罩了一切,而魔法阵的上方也开始发出惊人的动静,毕竟是于久远的时间之外就遭到忘却,用于召唤第一教条的禁忌法术,其中蕴含的咒力根本不是类似的召唤术能够比拟的,狂风哭嚎着卷过周遭的林地,大地因无法承受这古老的邪恶颤抖不已,甚至产生龟裂,并非由积雨云间的水分子摩擦与分解产生,而是凭空浮现在魔法阵上方,黑色的雷电胡乱劈打着发光的符文,如同在宣泄不可见的某物降下的怒火,仿佛是在怒斥这男人做出的僭越之举,无数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都操着绝非人类语言应有的腔调和音节小声嘀咕着或是吼叫着,每一道声音都嘲笑他的愚蠢并撕扯他所剩无几的神智,让他如此想要立刻掏出自己的心脏,泼洒自己的鲜血用以赎罪。
男人知道屈服的下场是什么,所以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继续念诵起她的“真名”,如果不是身为祭者,而是以人类之身念出她尊贵的名号,大概在念出第一串音节的时候就已经变成疯子了吧,话虽如此,他也无法确信,这通过几百本文献勉强拼凑起来,差不多成了一长串咒语的字符是否真的是她的尊名。
正当男人的意志备受考验之时,在他开始崩裂的视界中,呼啸的风暴总算平息下来,他睁大了眼睛,好亲眼目睹从魔法阵上方的半空中缓缓下落的虚幻身影,那由神亲手所造,或者说就是神本身的高贵存在。
( )曼妙无比的身姿毫无疑问有着世上最为优美的曲线,从她的靴尖到裙摆,再从指尖到双肩,以及身后那一从如永夜般漆黑的长直发,无不散发出神性的光辉,若隐若现的光环在她背后浮现,环绕在她头顶漂浮着的尖锐王冠宣示她无上的荣耀,无法看出究竟是何种矿物打造,不如说,是其材料直接形成了这类似王冠的样式,像是要吞噬近遭的所有光线,覆盖了她大部分身体的礼服闪烁着光芒。
男人不清楚自己花了多久时间才得以看清她身上的种种细节,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度过了一个永世,这时他才敢斗胆稍稍抬起头来,目睹( )的面容,本就睁大了的眼睛在这时差点就要再次睁大到撕裂眼眶般,就连嘴也不禁张开了些许用以保持呼吸的顺畅,是的,在看见她面容的那一刻,他连呼吸这件事都忘了,胸口传来的阵痛可能是在表示他的心脏在那神圣无比的刹那间也忘了跳动。
绝美,绮丽,美丽,漂亮,好看,任何形容美的字眼此刻在男人的脑海里都褪色到乏善可陈,他是如此失望,甚至感到愤怒,为什么人类与祭者竟是如此脆弱而无用的生物,就连念诵她的真名也无法做到,这一刻开始,他认为今后“美”这个字不可以再被用在除她以外的任何存在身上,不,美这个字就该被替换为她那在时间长河中遭到忘却的真名。
神肯定是亲手刻画,并加以无比的温柔勾勒出她面容的轮廓,用小拇指挑起她的鼻尖,再小心翼翼的描绘出她细长的眉梢,那双眼睛根本就是将太阳嵌入进去,赭金色的双瞳中迸发的光辉能够洞察所视之人的一切,其中蕴含的神力更是难以想象。
“我听见了,现在我来了。”
轻柔的声线伴随其中圣洁的韵律传达到男人的耳畔,这声音像是附着魔法,要将他的灵魂勾出来一般富有诱惑力,深呼出一口气后,男人整了整身上并无褶皱的衣物,随后对着他的圣女单膝下跪。
“惶恐至极,虽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渴求的愿景,可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愿意屈尊前来。”
经历如此之大的情感波动后,男人都对自己居然还能以足够冷静的语调与圣女交谈感到惊讶。
“没什么,因为你很懂礼貌,所以我就来看看罢了,毕竟很久没人能如此出色的向我奉献祭品了,就连你过去的那些同袍们也未必能做到这份上,尤其是那个老家伙,他本可以做好的。”
盛大的赞美令男人欣喜若狂,他是多么想要为他终得报偿的付出跳起来欢呼啊,不过好在他清楚这种无聊的事比起信仰对象现在就站在他眼前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占据了内心的狂喜令他惶恐的表情难以自制的产生变化,具体来说就是嘴角夸张的上扬起来以至于露出了有些发黄的门牙。
她连自己的过去都一清二楚,不过男人不会对这件事感到奇怪,他甚至不打算询问关于大祭司的事,他的心思全都在这美之结晶的身上。
“那么,说说吧,被选中的人啊,你希望得到我的智慧,还是想要满足内心深处的欲望?”
赭金色的双瞳看的穿男人心中的一切想法和秘密,不过( )还是以言语向他询问道,对她来说这种明知故问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方式。
只是得以一见她的尊容,再目睹那仿佛能让寒冬瞬间消逝唤来暖春的甜美笑容,作为一个智慧生命体的一生就无比圆满了……这样无聊的回答恐怕只会招致不必要的轻视,甚至厌恶。
“尊贵的神之意志啊,我向你寻求问题的答案。”
将另一条腿也跪在地上的男人,低下头的同时虔诚的举起双手,像是在渴求她能予以赐福。
“我允许你提问。”
妩媚的双眼在眨动时,永恒的光辉才被遮蔽些许,她保持着那道欣慰的笑容,俯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你可以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