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塔不是第一次倒塌了。
“大人,真的没事么?那个塔即便是倒塌了,过几天也一定会再次立起来。到时候,我们还是没办法离开这里。”
“没事,无需担心。利用这几天时间,等我们凑够了逃命的钱,就离开这里。”
“离开自己的祖国么?”
“这种贫瘠的地方,我早就该离开了!”
他暴怒的大喊一声,埋没在了钟塔轰塌的声音中。这里没有勇者的人了,有的只有这些躲在地底的老鼠。
不,或许不都是‘老鼠’。
“但是,这里,海域我的家啊。我,还不想离开这里……”
那个市长身边的侍从这么说道。
【我,又看到了啊。】
等陈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位市长又是一脸恐惧的看着他。
士兵们的搜索早已停下,一些没来得及躲起来的人被聚集到了广场上。那里,还有正在指挥士兵们站好的士官长,以及他们见过的市长。
“根据传说,血之神格涅的眼睛,就是一对金色的眼睛。但是,那应该是死者才看得到的东西。”安德烈收起了自己的剑,站在市长面前。“如果你真的是因为这个,而害怕我朋友的这对双眼的话。那只能说明,你也不过是一个异教徒罢了。这样的你,就算跑到了教廷之后,你觉得他们会给予你庇佑么?”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他明显在害怕。
“没什么,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教廷的人连艾露泽亚的皇族都不在意,你觉得他们会在意你这个从边远之地逃来的小贵族么?”
安德烈步步紧逼,一旁被抓来的民众看着他,露出了畏惧的眼神。
【那些人又是在害怕什么呢?】
“这是,我国内部的事情。”
“嗯哼,那么,之前欢迎我回家的人,又是谁呢?还真是遗憾啊……”
龙族之剑的剑锋冷冽的闪耀着。
“我还以为,北方大陆的人已经收到了教皇发出的讯息了。看来,他还是要过几天才能派人把消息带过来啊。”
“什,什么消息?!”
“也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艾露泽亚的王座,现在唯一被承认的人是我。这可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可是,既然是交易,那就不得不付出代价。
“艾露泽亚的皇帝,现在可还坐在皇都的王座之上啊!”
所以,这才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当然,我不是现在便要去触碰那王座。我现在是被教廷承认的勇者,作为勇者,我当然是要先拯救这个世界。其次么……”
吉榭尔睁大了眼睛。
“就是为教皇,排除那些显眼的‘异教徒’啊!”
——红色的鲜血混杂在地面黑色的污渍上。
“安德烈你到底在做什么?!”吉榭尔不满的吼了出声,这不满就像是已经被积压了许久那样。“你是勇者,但不需要是教廷的走狗!”
“谁给你说,我是以勇者的身份斩杀的他?”见周围的士兵都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再一次收起了剑。“我是以艾露泽亚未来皇帝的身份,处决了一个一个叛国贼。”
“你!”
“顺带,伊蕾娜之子小姐。‘教廷的走狗’这个词,用来形容我,可能不大恰当?教皇可是很欢迎你再次回去的。要说为什么,你可是他的得力护卫么。”
安德烈的语气中带着嘲讽。
“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试试……”
陈晋仿佛能看到吉榭尔身上几乎要具现化成火焰的怒气,赶忙上去插入了他们俩之间。奇怪的是,他似乎不在意那个死去的人,只是想要停止这场莫名的争斗。
“你们两个,稍微等一下。现在似乎,不是吵架的时候吧?”士兵们和其他民众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盯的他浑身不自在。
那些眼神仿佛是在说:这个人,是谁?
毕竟他看上去,一点英雄的气质都没有。要说是战士,又差了点什么。就这么走到了两人的中间,在别人眼中就像是个突然插手的局外人。
他一直是个局外人。
“别挡道,陈晋。”吉榭尔一副要推开他的样子。“这个家伙,只是靠诡计得到了勇者的身份而已。”
“没人规定勇者一定要怎么样才算是勇者吧?勇者除了自己是勇者以外,也可以是其他人么。比如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你们两个无端的闹起矛盾来啊?是吧?”
【我都在说些什么啊……】说完这段话的陈晋,只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扶额感。
“……瘦子,好像我们俩对这个问题都没什么发言权?”明明平时矛盾闹的最多的的就是安德烈和陈晋。
但似乎,因为这个,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
“勇者大人……”见状,士官长突然插话了。他似乎不打算追究安德烈一剑杀死了这名官员的事情,而是有别的什么要告诉安德烈。“你们是,把塔轰落了么?”
“那当然是啊。一切问题看上去都出在那座塔上,你们不也是觉得把塔轰落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么?”
“唉……”那名士官长长叹了一口气。“全员战备!务必护送市民们安全的回到自己的家中,躲在安全的地方!”
“嗯?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么?”安德烈很疑惑,不过他没有着急阻止。
【塔……塔好像,倒塌过一次……】
那是陈晋看见的‘幻象’。
“那座塔,就算是倒塌了,也会自己再次建立起来。不知道过多久,很可能就是现在,它就会从地上蹿起来。”
士官长说得严肃又隐忍,腰间握住手的剑在微微的颤抖。
“你在害怕?”安德烈慢慢的靠近了他。“你在害怕什么?”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
“还请你告诉我呢,士官长阁下。”他有种预感,这件事情,或许和他有关。
人们眼中的恐惧,总是看向着他,看向着他这个消失了六十年的皇子。那之中,还带着丝丝的怨恨,与无知的愤怒。
不过这位士官长不一样。
“因为,那个人……那个后来的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做……”
“奥金涅夫·佩图赫。又或者说,魔人们更喜欢叫他,‘丧钟’。”原来市长身边的侍从勇敢的替士官长说出了那个名字。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打开记忆之锁的钥匙。
“……六十年前的那个佩图赫?”这还是第一次,陈晋在安德烈的语气中听到了几乎是诧异的声调。“你们不会告诉我,他就是向艾露泽亚宣战的那个魔王的干部吧?”
再一次的沉默似乎印证了安德烈的猜想。
除了站在安德烈面前的士官长,没有第二个人能再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了。
“佩图赫家族……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吉榭尔嘀咕着什么,被陈晋听得一清二楚。“难道说……不,不会吧?”
“吉榭尔,你知道些什么么?”陈晋突然很想知道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沉默持续的越久,就越有一种恐怖的气氛蔓延在空气之中。
“教廷对北方大陆的记载一直都不是很上心。要说佩图赫……这个姓氏,我记得我曾经在看被处理的法师卷宗中看到过。当时我还奇怪,怎么还有这么一个贵族。原来是北方大陆的。可是……”她顿了顿。“被处理的法师,应该已经死掉了才对。”
不祥的预感扯着陈晋的心脏。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配合着安德烈突然发出的狂笑声,现在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几分。
“这么说,真的是那个小孩喽?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现在反倒是更像一个坏人。
躲在陈晋身后的莉迪捂上了耳朵,锁紧了自己的眉头。陈晋看出来了,她讨厌现在的氛围。
因为这个氛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们。
“勇者大人……?”士官长还想要问安德烈什么,只见安德烈的笑声连同他抖动的肩膀,像断崖一样突然的停了下来。
“也是呢,过了六十年啊。魔族是人类变来的,那么魔人也可以是人类变来的么。当年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啊。”
他的身上散发着不可见的白雾,连带着从广场中央传来的轰鸣声,白雾从更多的人身上浮现了出来,越发的浓厚。
那些白雾就像那个要斩断源头。
“看来,死者复生,是真的会存在的啊。”
少年已经听不清,这句话是来自红发的英雄,还是那位北国的战士了。周围的哭喊声变得模糊,身后想要抓住自己的手也显得无力起来。
轰鸣还没像波浪一样扩散开之前,就被人牢牢地按死。
【——复活。】
在少年的手中,是一颗被捏碎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