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不过十几岁,只是一个小女孩。
【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变成魔族么?】
“还请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知道,对于你而言,理解我无意与你为敌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我听别人说过北方大陆的事情了。”苏珊娜拍了拍自己的裙摆,那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素色连衣裙。它看上去很旧了,虽然勉强算得上是干净,然而原本应该是米黄色的亚麻裙子早已发灰。
仔细一看,她也要比陈晋印象中看过其他的所有类似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要瘦。苏珊娜的身材完全不能叫纤细,甚至是有点皮包骨头的。看上去就像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才会有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找我。”陈晋没有收起自己的剑,他在这个女孩的身上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在他睁开了黄金瞳之后,又看不见任何的端倪。
女孩就是女孩,她站在那里,就像路边一朵无害的花朵。
“为什么不是找勇者,为什么不是找英雄,而是找你,对吧?”她一边说,脚一边在地上划着圈。“勇者为反对魔族的人而战,英雄为他们所需拯救的人而战。但你,你不一样……你参加这场战斗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为了归宿,或许是因为宿命。】
陈晋没有回答她。
“因为不知道我为何而战,所以才来找我么?这个,有点无聊了吧?”陈晋拿剑对着她。眼前只是一个‘无害’的小女孩,比起眼前的人,他更担心莉迪。
他们应该都被分散开来了,被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被拉进去的漩涡……
“还好。我倒是还挺感兴趣的阿。这样吧,我换个问法。”苏珊娜站直了身体,插起了腰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仿佛是酒杯被打碎在地上的瞬间,只听得见陈晋手上剑的抖动声。
“你很怕这个问题?啊,不用那么害怕,我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打算把你怎么样。我只是一个有点特殊能力的魔族罢了,我的特殊能力就是能看到其他所有魔族的记忆。只用知道名字就好啦,无论距离远近还是死活。所以,你看,我看过‘丧钟’的记忆来的。”
“‘丧钟’的记忆……?你看到了,什么?”陈晋很疑惑,那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又上来了。而且这一次,忘记的那段记忆十分的重要。
“对呀,那个女神应该把你的记忆都抹掉了?我记得应该是叫……切奥西?”
【切奥西?她,抹掉了我的记忆?为什么?】
“其实我应该挺怕你的才对。你的那个‘化身’实在是太恐怖了。即使完全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是那股恐惧感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别说了……”
“嗯,我应该尊敬一点才对的。其实我读过很多书,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关你的记载。除了上古神话里面的那一句话。”
“别说了。”
“‘当世界出现危机的时候,会有勇者出现。而那勇者,便是龙神的化身。’可我想,现在被大家称为‘勇者’的那位,应该不是你的化身吧?我理解的,神明大人一贯的做法不都是这样么?将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普通人去完成……啊。”
她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一抬眼便看见陈晋的剑柄已经悬在她的头上,即将敲下去——
“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所以故意下不下杀手什么的,可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苏珊娜微微的一抬手,挡住了那枚剑柄。
“唔!”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陈晋是没有料到她能挡下,而她是估错了陈晋的力道。
“不愧是神明大人……”
“别那么叫我。”陈晋赶紧收回了剑,有点尴尬的别过了头。“我不是什么神明。”
感到手部有点空虚的苏珊娜惊讶的看着陈晋,她没想到陈晋立刻就放弃了将她敲晕的这一做法。陈晋看上去似乎很焦急,他不想花费那么多时间在苏珊娜的身上。
“原来如此……您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啊。”不知道苏珊娜还看过谁的记忆,她指的的确是莉迪。只见她将手放在了太阳穴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她的话,现在暂时还是没事的。您选中的‘勇者’正和她在一起。”
“安德烈么?”陈晋有些惊喜,却又有些担心。【安德烈,会保护莉迪么?】
“他的确在保护那位离了水的鱼儿。”苏珊娜放下了手。“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他们在哪,只是……”
“在哪?!”
“别这样,陈晋。好吧,是我错了,我问太多问题了,我应该一开始就说重点才对。你,愿意帮助我们么?”
陈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这个说法实在是太令人诧异了。帮?帮助魔族?
“我是魔族中唯一一个有这样特殊能力的人。而我,只是想要帮助我们的人。您要知道,不是所有的魔族都渴望战争——魔王就不渴望战争,所谓的扩张,是魔王的副手,一个叫伊昂的干部做的。”
很显然,现在陈晋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你在说什么鬼话’。苏珊娜却仿佛看不到一般,递给了他一面小小的镜子。
“若你想通了,可以用这个东西联系我。我只是个代表,一个所有不想再战斗的魔族的代表。”
“……我怎么信任你?”
“你不需要现在就信任我。只是,在你需要的时候联系我即可。那是一面能传递声音的镜子,传递的只有声音,我却能给你其他许多的情报。”
他看着那面镜子,昏暗而又布满污渍,显然是已经无法再照出人影了。那面镜子只有巴掌大小,能被轻易的藏起来。
“我们只是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可以帮助我们的盟友。”
苏珊娜一副坚定的样子,一副陈晋不接过镜子,就不告诉他他的同伴在哪里的样子。
“别太对我抱有期望了。”陈晋接过那枚镜子,放到了怀里。
“那个女孩在出门后右转的第三条通道内。快去吧,踏出了这扇门,便都是达哥弗斯。”
【都是达哥弗斯?】
门慢慢的被开启,也顾不上陈晋再去问那么多了。他夺门而出,消失在了拐角处。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即使是这里也是达哥弗斯的身体内部呢?”一个一直躲在阴影中的人终于走到了苏珊娜的身后。
“那可就要被怀疑了呀,拉海尔。”她冲身后的人一笑。
“我刚刚一直都在冒冷汗。他要是动真格,别说你了,就算我们所有人上去,都不一定能伤他分毫。”
“不是不一定,是不可能。”她走回了窗台边,跳了上去,一晃一晃自己的双脚。“你是知道的,我们不可能打败他,就像我们根本没办法真正的毁灭这个‘世界’一样。不管是杀光精灵,还是杀光人类,这个世界都不能算是被毁灭。”
“我不喜欢这种哲学家一样的论调。”拉海尔撅着嘴巴,身后银白色的尾一晃一晃的。
“别这样,漂亮姐姐。撅起嘴巴,你可就不好看了。这样,你的巴尔亚还会喜欢你么?”
“他肯定喜欢我。”她十分坚定。“他一直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是么,那就好。”苏珊娜的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那可,真的不好说了呢……】
“不过,你真的要这样么?其实,只要你自己除掉伊昂就行了啊?”
“我不需要除掉伊昂,他想做什么,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我只想完成我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和你一样。不然,我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呢?”她两只手端起了自己的脸。
“我没有你勇敢,为了完成自己的愿望连神明都敢骗。”拉海尔后退一步。“我没有你那么强大。”
“你当然不会比我强大,但我们的愿望都是一样的。把巴尔亚放在那里那么久真的没问题么?达哥弗斯要催你了。”
话音刚落,陈晋走出去的那扇面便消失,在另一面不该有门的的地方上出现了和刚才看上去完全一样的门。
“他已经在催我了。”拉海尔在空中一划,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水晶球。“唔嗯……可是还没到时间。啊!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素颜去见他……有胭脂么?”
“你问问他有没有在哪个房间里面藏着一罐,让他送过来呗。”
房间的地板不满的震了震。
“看来是没有了,太遗憾了拉海尔。你只能期待巴尔亚看不出来了~”
“啊——为什么!指望你就是个错误!”拉海尔生气的跺脚,高跟鞋鞋跟清脆的敲在地上。她气鼓鼓的走了出去,甩上了门。
房间里又回归了寂静。
“这样,各个角色都已经到场了。”苏珊娜抱起了膝盖,继续看向窗外。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正在和她对话——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的朋友。”
她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我也不是,第一次扮演反叛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