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再过几个月,就应该是春节了来着。】
陈晋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有一丝落空的感觉。自己因为不明的原因来到了这个世界,哪怕只是来了这里两天,思乡的情绪也早已浮上心头。在这里的日子都是黑夜,不见星光,不见天明。他也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痛苦。此刻的迷茫,比起不知未来的迷茫,更像是不知道该做出何种情绪应对的迷茫。
“约翰,我问你一个问题啊。”陈晋趴在窗边,看着约翰跑来,自然的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你们这里,有烟花么?”
“烟花?那是什么东西?”自被陈晋救了之后,约翰就很喜欢粘着陈晋。小孩子的心思是很好猜的,现在的约翰可能已经把陈晋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
“在我们那边的春节,也就是类似你们的长夜日的时候,人们会点燃的一种神奇的东西。它会冲上天空,然后炸裂出美丽的光芒。就像……就像人造的流星一样。”陈晋本来就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所以对着约翰越来越凑近的脑袋,他也是一点都不排斥。“可惜,我不知道它的制造方法。不然,在这样漆黑的夜里面放一下烟花,应该也不错。”
他想好了,直到极夜的日子过完之前,他都打算在这里先呆着。学习狩猎,学习干活,不管怎样,都先把这边的恩情给报了。听亨利说极夜的日子过完后,他可以带他去镇子上找一份工作。去镇上工作,攒到足够的钱,然后到精灵的国度乘船,去那个叫‘科恩’的听上去很像中国的地方看看。不管怎样,现在的他,还是很想回去的,回到原来的世界。或许,那个叫‘科恩’的地方会有办法……
“约翰,陈晋!”亨利从陈晋的身后揽住了陈晋的肩膀。“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喏,陈晋,你要不要吃?”他举起了一个浅色的麂皮袋子,就是那个用精灵语写着‘糖果’的袋子。
“糖?”陈晋眨眨眼,突然意识到那上面的文字与之前看到的艾露泽亚语有些不大一样。艾露泽亚语写起来更像是卢恩文字,但那个袋子上的语言更像是要再传统一些的楔形文字。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看懂了那文字的意思。
“唉,看来你吃过这个么。”亨利热情的拿出了一块塞到了陈晋的手上,又把另一块塞到了早就伸长脖子张开嘴的约翰的嘴里。
“不,因为上面这么写着了,‘糖果’什么的……”陈晋将手上那块绿色的硬糖丢到了嘴里。【似乎……没有那么甜?不过这里毕竟没有工业革命过……】
“你看得懂?这上面的精灵语?!”
“嗯……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我看得懂。话说这个原来是精灵语?”
“太好了呢!”亨利激动的一把抓住了陈晋的双肩,吓得陈晋差点把嘴里的糖卡到喉咙里去。“你看得懂精灵语的话,以后去镇子上交换可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也不用担心被骗了!”
“陈晋好厉害!”
【唉?!】陈晋现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对着两个瞪着自己仿佛能冒出星光来的眼睛狂冒冷汗。
“什么事情,这么吵吵闹闹的?”卡珊德拉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为什么叫陈晋过来吃饭的亨利又没了影,就撞上了这一幕。
“夫人,您知道么?陈晋他看得懂精灵语啊!”亨利一脸兴奋的拉着陈晋到卡珊德拉的面前,弄得陈晋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以后我只要是和陈晋去镇子上,就不用怕被骗了!”
“哦,那可真是一件好事。“她笑了笑,淡淡的回答道。“快去大厅吧,晚饭都准备好了。”说完,卡珊德拉别具深意的看了陈晋一眼。
“好的,夫人。”陈晋点点头,推着亨利和约翰向大厅走去。之前由于陈晋突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发呆,于是跑到了二楼尽头的一间杂物间内,是约翰跑来寻找陈晋的响动才让亨利找到了他。
一群人向着楼梯下方走去,能看到从大厅入口处传来的,温暖的火光。此刻陈晋的脸上,是收不住的笑意。【能遇到这群温柔的人,真的是太好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不止一次的这么想到。【看,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有办法的不是么?会变好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可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巨变,只发生在一瞬间。
“啊——!”孩童的惨叫撕碎了这温暖的片刻,穿透了少年的心间。不好的预感犹如凛冬自脚底蜿蜒而上,像一盆刺骨的冷水浇在人的头上。陈晋下楼的脚步定住了,下意识的将约翰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亨利!”卡珊德拉给了亨利一个眼神,后者翻下了楼梯,随手拿起了放在楼梯旁的一把巨大的砍刀——那是专为他定制的,这所孤儿院为了以防万一在各个角落都放满了亨利自制的武器。
亨利的动作很快,三两步便跑到了大厅的入口,却在那里僵住了。
“……怪物。”他一脸震惊的站在那里,举起了那把巨大的砍刀。“快跑,怪物啊——!”
听罢,陈晋一把抱起约翰,另一只手拉起卡珊德拉夫人便向二楼尽头的杂物间跑去。慌乱中,他向身后撇去,温暖的炉火早已被巨大的阴影占据。那是一直直立,长着六条手臂与巨大号角的怪物。那怪物虽然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转身准备向门外走去。但陈晋一点也不敢放慢自己的脚步,溜进杂物间后便关上了门。
“哈……哈……啊哈……”卡珊德拉夫人明显是上了年纪,不停的大喘气着,一直拄着的拐杖也不见了。
“您没事吧?”陈晋放下约翰后关切地向卡珊德拉问道,完全没有发现刚才那一通爆发式的奔跑后,自己大气都没有喘一下的这个问题。
“我没事,只是……我没办法再逃了。”
“怎么会?等那个怪物走远了,我们就溜出去。这里应该会有官府的吧?或者,会有冒险者的吧?我们去找他们,向他们求救吧。您要是走不动,我可以背着您。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不是么?”陈晋的心里也完全没底,他现在也只是挑些会让人开心的话而已。
“不,我终归是上年纪了。”卡珊德拉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了坚决。“你看下窗外吧。”
顺着卡珊德拉的目光看去,映入陈晋眼帘的,是一片照亮了天空的火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只在电影,只在小说里面看到过。而当自己真正面对这样滔天大火的时候,才发现那样可怖的火光离自己是多么的接近,仅仅是看着,就觉得自己要被那片火海吞噬。
“那是村子的方向,这次来的,不是野兽,也不是兽人。没有想到啊,即便是在这遥远的冰原上,魔族的瘟疫也已经开始传播了么……”她一瘸一拐的来到窗边,看着那片让黑夜变为了白昼的大火。陈晋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觉得那个背影有一丝落寞的感觉。
“村子,大家,难道都……”约翰抱紧了陈晋的腰,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去雪山吧,陈晋,带着约翰。”卡珊德拉一边说,一边在杂物间的箱子里面翻找着什么。终于,她拿出了一把带着剑鞘的,十分朴素的剑。她将剑交给了陈晋,又拿了一段很长的绳子出来。“约翰,你知道雪山怎么去的。听话,和陈晋一起,逃到那里去。不要从正门走了,我几十年前见过那种怪物,那是食人魔,魔族的一种。如果从正门走出去,你们的气味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我拉着绳子,你们直接从窗户跑走。”
“您呢?您怎么办?”陈晋拿着剑,呆滞的看着卡珊德拉。“我带您走吧!为什么要去雪山?带我一起去镇子上吧!如果能搬来救兵的话……”
“不可以!”卡珊德拉大声的训斥了陈晋。“记住,在看到火焰消失之前,一定,一定不要去到人烟集中的地方。去雪山,那里有特殊的力量保护着,野兽和兽人都不会接近那里的。在那里躲着,直到火焰的消失。”
“但是,奶奶……”约翰皱褶眉头看着她。“您不是说,那座雪山不能接近么?我虽然去过,但我从来没有上去过那座雪山呀……”
“十年前,兽人进攻我们村庄的时候,那里是可以进去的。所以,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它也是可以进去的。”卡珊德拉打开了窗户,窗外吹入了凌冽的空气,还有烧焦的碳味。她将一段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身上,剩下的放了下去。“快走吧,陈晋,带着约翰。不用担心我,带着我这把老骨头,你们是跑不快的。”
“夫人……”他握紧了手上的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一定,一定有办法的不是么?】
“快一点!”看着犹豫的陈晋,卡珊德拉再一次大声的叱喝他。
“……约翰,抓紧我!”陈晋再一次抱起了约翰,跑到了窗边,溜着绳子爬了下去。
火,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被风带到这所孤儿院内。
“奶奶,卡珊德拉奶奶……”约翰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孤儿院,声音是快奔涌而出的泪水。
“约翰,别哭,约翰。现在,不是把体力话在哭泣上面的。”陈晋一边狂奔,一边拍拍约翰的后背,安抚着他。他何尝不是也被悲伤扼住了喉咙,只是现在,他一定要完成,保护约翰的任务。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一定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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