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朵内是帝国为数不多出产葡萄酒的城市。
由于气温限制，帝国不像王国那样有着广泛而优质的种植业，因为大半的国土都处于寒冷地带，满足不了葡萄的生长条件，因此帝国的高档酒类大部分都依靠王国进口。
但夏朵内是为数不多的例外，这里也是帝国唯一大酒庄的所在地，几乎每天都有商队驻扎途径，因此论及繁华程度，也不输给北方首都圈的大都会。
蕾布莉安与宇白碧来到这座弥漫着醇厚酒香的城市，与温达尔一行人分道扬镳后，第一时间便前往当地的商会打探情报。
虽然温达尔他们极力邀请二人一同前往公会，但压根不是冒险者的她们自然拼命地摇头拒绝，并表示自己有其他的安排。
在确定路线之后，返回王国的计划似乎已快要成为近在咫尺的现实。即使蕾布莉安仍觉得使用传送是最快的方法，可在没有必要工具的情况下，那也只是单纯的痴心妄想。至少确保一条一定能回到克洛维亚斯的路线，比单纯地傻待在原地也好上不少。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度，与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没想到……帝国竟然下了禁止跨国贸易的行政令——会不会太凑巧了嘛！？”
蕾布莉安在床上瘫成人字形。
“是达莉娅还有那只吸血鬼的缘故吧，这应该是帝国和王国协商后的结果，为了避免扩大损失。”宇白碧拉开房间的窗帘，双手搭着下巴，看窗外的夜景。
在商会吃了闭门羹后，蕾布莉安和宇白就在夏朵内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即使她们现在的财政状况十分窘迫，最起码也不能露宿街头。
据商会的人所说，所有的商队在至少一个月内都被下令不得出入帝国，在城镇里巡逻的人数也显著增多，虽然不知道帝国用了什么手段才将达莉娅叛国的消息压下来，但应急措施还是在第一时间被执行了。
或许只是无端的直觉，蕾布莉安隐隐觉得，在那天帮助达莉娅的吸血鬼因特蒂·阿鲁卡多，可能同哈德斯菲尔德领导的“冥界领域”有什么关联，只不过她已经很久没和哈德斯菲尔德碰过面，也无从确认这一点猜想。
“只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得怎么回去嘛？”
“一路飞回去怎么样？”宇白碧提议？
“「飞行」？不行不行，精神力会吃不消的，而且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哪有魔法使敢光明正大地在天上飞来飞去，一定会被军队盯上的吧？”
“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在帝国避一阵子风头也可以，我不介意哦。”
“你忘了我们身上一共有多少钱了吗……这点钱只够我们在城里待三天左右。”
“回到伊科诺村就行了吧，我想莱娜她们一定很乐意再照顾你。”
“不要，我才不想再去装冒险者了……”仿佛一个泄了气的气球，蕾布莉安无力地说道。
“真没办法呐，蕾布莉安真孩子气。”
“要你管！”她拿起枕头朝宇白碧投掷，看到被轻松闪过后，又软软地陷回床褥里。
现在的她能做什么？
不管是什么也好，总之想做点什么。
如果不这样的话——如果只是原地踏步，不进行改变，她心底里潜藏着的强烈不安就会流溢而出。
“会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上”，自她清醒以来，这样的意象一直萦绕在蕾布莉安的脑海。
“对了……”蕾布莉安从爬起身，将平躺改为卧姿，“宇白，现在可以跟我说明了吧。”
“说什么？”
“源初之魔导书的事。”
“现在……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单单在这里浪费时间要好。”
“如果源初之魔导书有自我意识的话，它肯定会感到强烈不满，竟然被你用这种态度对待。”宇白碧呵呵地笑了一阵，随后深呼吸，平稳自己的神态，“我知道了，再拖下去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她重新拉上窗帘，从窗边离开，双手环胸，靠到了蕾布莉安床对面的墙壁上。
“首先从最基本的概念开始讲起吧，蕾布莉安，以你的理解，‘魔导书’到底是什么？”她向蕾布莉安抛出问题。
“用来记录魔法的工具……吧？虽然我没怎么用过。”
“没错，虽然在三日月有点少见，但在大陆的王国和帝国，魔导书的使用似乎相当地广泛，从一般市贩的魔导书，再到有名气的魔法使专有的魔导书，几乎囊括了三帝国联合系统里除彼尔德级以外的所有魔法吧，这还只是已知的情况，事实上只会更多。”
蕾布莉安默默点头，她也赞成宇白碧的观点。魔导书的使用也是人类所创造出的三帝国联合系统魔法中独有的优点之一，而且其潜力远远不止现在的人们所挖掘出的部分，但从达莉娅在决赛那天拿出的那块记录有“绝对缺陷结界”的魔导书来看，理论上，彼尔德级魔法也能通过魔导书来释放。
“也正因如此，魔导书才会被称作‘书’，本质上，那是记录着‘知识’与‘力量’的载体，只要持有魔导书的话，哪怕不用去记住复杂繁多的术式，人类也能够使用相应的魔法。”
“那，源初之魔导书也是一样的东西么？”
“不，还是有点不同。”宇白碧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每一块魔导书都是‘一本书’的话，那么，源初之魔导书，就是容纳了世界上所有书籍的‘图书馆’。”
“图、图书馆？”蕾布莉安不禁撑起双臂，下意识地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那是指，上面记录了不止一个魔法的意思？”
“不是‘不止一个’，而是‘全部’。”宇白碧纠正蕾布莉安的说法，“不论是人类的‘三帝国联合系统魔法’，圣都教会国的‘圣洁庇护魔法’，还是三日月的秘术‘导星秘仪’，甚至其他的智慧种族——吸血鬼的‘血咒魔法’，精灵的‘古代自然魔法’，莱茵种的‘咏叹曲’以及龙种的‘龙权魔法’，只要是关于魔法的一切，都被记录在了那本源初之魔导书中。”
“怎、怎么可能？先不论人类的魔法，精灵、龙种的魔法怎么可能被记录下来，明明术式的原理都有根本的区别！”宇白碧所说的话，超越了蕾布莉安的常识太多，灰色的双眼瞪大到极限，差点都要语无伦次起来，“这已经不是‘有点不同’的程度了吧！？”
“听到这里就惊讶的话未免还有些过早哦，蕾布莉安。”宇白碧故作深沉地说道。
“骗人……”
“我也说过了，魔导书承载的不仅是‘知识’，还有‘力量’。”宇白碧顿了顿，语气中多出了一份若有若无的敬畏，“源初之魔导书是连接着世界‘根源’的钥匙，可以说，如果出现了持有它的人，那么那个人就能成为‘世界’这座图书馆的主人。”
“连接着……根源……”蕾布莉安咀嚼着那个字眼，“我曾听学院的教师讲过，那是王国世世代代的魔法使共同追求的夙愿……”
“换句话说，不论是谁，哪怕是术式适应性为零的半兽人，只要得到了源初之魔导书，就能真正意义上将‘魔法’占为己物，成为世界最强的魔法咏唱者。”
“未免也太乱来了……”
这样的事，就连纯粹虚构的童话与绘本也不敢写出来。
“我可没在唬你，这可是千真万确的现实。”看到蕾布莉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宇白碧轻哼一声，强调道。
“但是，既然这本魔导书的功能如此强大，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历史上也根本没有记载有这样的魔道具才对。”
“确实，源初之魔导书的存在鲜为人知，这和它挑选‘资格者’的机制有关。”宇白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我们所拥有的‘天生异能’意味着什么了吧？”
“……”
只有天生异能的持有者才能拥有获得源初之魔导书的资格，这是宇白碧想表达的意思。
她之前在帝国对蕾布莉安所说的“互相残杀”，也是代指这件事么？
“而且，即使没有人目睹过源初之魔导书的真容，但是历史也有好好地将其的持有者记载了下来。”
“是谁？”蕾布莉安问道。
“你不会猜不到的，蕾布莉安。”宇白碧幽幽地说。
“……艾尔蒙特利·德·劳伦斯，是么？”
将人类从千年前的大战中解放出来，创造了三帝国联合系统的雏形，人类第一位当之无愧的大魔导师。
同时，也是达莉娅·德·劳伦斯的祖先。
“Bingo，就是这位人类的大救星，他可是源初之魔导书的第一位持有者，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带领人类完成在大战中几近奇迹的大逆转。”
“达莉娅在帝都所说的……‘人类将再度持有源初之魔导书’，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嗯，她身为那位传奇人物的后裔，是想完成不输于她祖先的成就也说不定。”
“你说艾尔蒙特利是第一位，也就意味着它还有其他数位的持有者存在么？”
“是的，毕竟艾尔蒙特利的时代离现在已有千年，那之后，源初之魔导书也几易其主，只不过，西斯提亚大陆上发生的事，人类并非都能知晓。”宇白碧掰着指头数道，“不过，离现在最近的一届，他的名字，蕾布莉安应该也有印象吧——”
“灭国的亡灵，塞勒姆·梅菲斯托费勒斯。”
“——！”听到这个名字，蕾布莉安的背后突然泛起一阵恶寒。
几乎摧毁了大半个人类世界的巫妖，说是拥有着这样的力量似乎也不为过。
但蕾布莉安在意的不是这点，脑海内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在伊法尔山脉后的城堡内，被冰冷的液体包裹着，静静地在培养槽内沉睡的艾蕾。
那副人偶的身躯是炼金术与魔导科技的终点，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制造出这究极造物的塞勒姆，如果说是借助了源初之魔导书的力量，才得以留下理想之楔的话——
她，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要如何复制这份奇迹？
“这样一来，你就能理解源初之魔导书背后的意义了吧，蕾布莉安。”
“光要我接受这种东西确实存在，就已经让我的心脏受不了了……”蕾布莉安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什么压迫着肺部，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是我还没有说完耶，”宇白碧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要不要今天先到这里？”
“不，你继续说明吧……接下来才是重点不是么？”蕾布莉安深呼吸，压抑住自己动摇的情绪。
“没错，这之后的部分，才与我们息息相关。”宇白碧收回散漫的目光，把视线聚焦到蕾布莉安身上，“我曾对你说过，天生异能并不是一种恩赐，而是神明给予我们的诅咒，这句话，直到现在我也不打算撤回。”
“想要让源初之魔导书显现于世的条件，只是说明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宇白叹了一声气，语气里多了一份抗拒，“当六种天生异能聚焦至一处时，根源之门便会开启，源初之魔导书便会从中降临。”
“说得再简单点，就是让六名持有天生异能的资格者互相残杀、互相掠夺到直至最后一人，剩下的，即为获胜者。”
“这就是，这场‘斗争’的全貌，够简洁明了了吧。”
“……所以，达莉娅才想方设法地想杀掉你和我，如果让她集齐六种天生异能的半数，她与剩下的资格者对抗时的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还不止如此，天生异能作为资格者的证明，除了赋予持有者各种各样的能力之外，还能让其突破种族与术式适应性的限制，作为被源初之魔导书所选中的存在，本身就已经一只脚踏入根源了。”
这就是为什么，蕾布莉安能成为天才的原因。为什么达莉娅能在二十三岁之际就登上帝国的顶峰。
“如果那天真的让达莉娅成功，她的胜利可以说是唾手可得。能够集齐三种天生异能的人类，即使是面对龙种也有十足的胜算。”
“如果真是那样，我还真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啊……”蕾布莉安扶额。
“正是如此，说是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也不为过。”宇白碧点点头，“那么，我的说明结束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还是说现在先让你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
“说实话，我的脑袋现在没陷入一片空白已经算得上某种奇迹了……”蕾布莉安像重心不稳的人偶一般向侧边倒下，扩散的瞳孔看上去略显呆滞。
“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么？”宇白碧好奇地问。
“我才不相信你第一次听说这些时会有那么平静。”
“呵呵，那是不知多久以前的事了，九岁？十岁？当时的我是什么表情呢？忘记了。”宇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蒙混过蕾布莉安的质疑。
“算了，如果这是事实，我想也没有‘接受’以外的选项。”蕾布莉安重新坐起，晃了晃脑袋，放空自己的心情。
随后，她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朝宇白开口。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提问的资格，但考虑到我们两个的今后，我还是想知道。”
“今、今后？蕾布莉安，这么突然，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面对会错了意，脸泛潮红的宇白碧，蕾布莉安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以认真的语气发问：
“达莉娅……或者说所有参加这场争斗的人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在面对那样的‘优胜奖励’之时，我想无论是谁都有可能做出那样的举动——”
但是，那位青年并非在此之中。
“宇白，我想问的是，关于‘桐生七夜’的事。”
绝冻的刀刃贯穿了少女的身体，四溅的鲜血与冰屑如樱花飞落。
自亲眼目睹了王都的那场“终末之降星”后，这是蕾布莉安的人生中，‘第二次’不愿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
她想知道宇白碧的真实想法，不然，等到再次与桐生七夜相对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抱着怎样的心态与他战斗。
“七夜的事……么。”宇白碧的眼瞳里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阴影，被信赖着的刀刃刺穿腹部的感受，对于作为当事人的她而言，想必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体验。
“为什么达莉娅会认识他？他……真的背叛了你吗？”虽然害怕刺激到少女的情绪，但为了知晓答案，蕾布莉安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问。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针对我的，现在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在蕾布莉安心中的地位了，怎么说呢，还蛮开心的。”宇白碧甩掉负面的心态，半开玩笑地回应蕾布莉安。
“才不是这样……”
“为什么七夜会认识达莉娅，很遗憾，关于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背叛……我相信，‘桐生七夜’并没有背叛我，也绝没有背叛我的可能。”
“但是——”
“我和七夜的故事，蕾布莉安也知道了。他没有以前的记忆，桐生七夜，是那位少年与天之岩户上的少女之后才诞生的名字。那一天，你也听到了不是么？达莉娅称七夜为‘悠’，这就说明在她眼里，被我视为‘桐生七夜’的那个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这……也跟桐生七夜的过去有关？”
“或许是这样，这是属于七夜的经历，我无从知晓。”
“可，如果他一开始就是以不怀好意的目的接近你——”
“才没有那种可能！”宇白碧斩钉截铁地说道，“即使是现在，我也以我的全身心信赖着七夜，他从来不会对我说谎。那样的说法……哪怕是蕾布莉安，我也会生气的哦？”
宇白碧把手掌攥紧，放在胸前。抿着嘴唇，似乎对蕾布莉安的发言很不满。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被宇白吼了一道，但蕾布莉安并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这种两人之间绝对信赖，不允许他人插足的关系，她自己也曾有过。
现在听她这么说，非但没觉得宇白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反倒只感到纯粹的羡慕。
“而且，这是属于七夜的‘命运’，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他。”
“等、等等——”蕾布莉安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没有阻止……也就是说，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吗！？”
“嗯，我是故意被七夜刺中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真是满脑子自私的想法呢。”宇白碧叹了一声气，可蕾布莉安的脑海里却掀起了翻江倒海的变化。
“你说、故意……是指——”
“那天，在决赛场上的我的心态和现在有根本性的不同。”宇白碧闭上眼睛，仿佛是在回忆那一天的光景，“我不止一次说过，天生异能对我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诅咒，这个想法，自我八岁起，天生异能在我的眼睛里萌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深深根治在了我的心里。”
“我根本无心去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争斗，不想背负起这些原本不属于我的重担，我的梦想，明明只有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世上而已。”
“在得知达莉娅也同样拥有天生异能之后，怀着侥幸心理的我打算赌一把。”宇白碧露出自嘲的表情，“只要她夺走我的天生异能，今后的我，会不会就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普通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呢……我是这么想的。”
“但你不是说，想要夺取别人的天生异能，只有杀死对方才行吗？”
“所以我才说要‘赌一把’——”宇白碧将身上的衣服缓缓地褪到肩部以下，于她左侧的肩胛骨下方，在那洁白温润的皮肤之上，有一朵红莲状的纹章正在微微散发着樱红色的光芒。
“那是……”
“「神术·纹章恩赐」，这是我在离开三日月时，帝上辉弥红莲为我刻印的秘术。消耗了天之岩户周围数十公里的魔素量，倾全国之秘为我留下的护身符。”
她重新把衣服穿好，虽说是自己主动，但被人看到自己裸露的肌肤后，宇白碧的脸颊还是微微泛红。
“只要凭借这枚纹章，哪怕走到黄泉彼岸，姐——帝上也有办法将我从死神的手里拉回现世。”
“这是……复活的秘术么？”
“差不多，总、总之，达莉娅只是对天生异能有兴趣而已，在那之后，不论我是死是活，她也不会去管。所以，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说不定就能捡回一条命，同时……逃避我作为‘资格者’的责任。”
“如、如果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
“不对不对不对，才不是那样！”宇白碧突然冲到蕾布莉安身前，一把搭住了她的肩膀，差点将她扑到在床上。
“在真的临死之际，感受到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地缓缓地流失，浸染大地的时候，在两眼发黑，意识消散的时候——我才真正知晓了，所谓的‘死’到底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
“简直就像在漆黑的荒野，不论怎么大声呼救，无边的黑暗就连回音也彻底吞噬殆尽的感觉一样。自己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荒野的中央，让冰冷侵蚀意识与生命，让整个视野染成无意义的黑与白……”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到不得了，眼泪和鼻水止不住地流淌，后悔着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当蕾布莉安的身影冲破那道黑暗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一束救赎的光，明明我和你认识才不到一个月，明明我知道，如果换做是我，也绝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救自己……”
她大声地倾诉着，漂亮的黑色眼瞳不知不觉已噙满了泪水，当她对蕾布莉安露出微笑时，晶莹的泪珠便会从眼角流下，滴落到蕾布莉安的胸前。
“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宇白碧，如果去问现在的蕾布莉安，可能也不会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她在平时自认是一个理智派，但每当到了要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身体总是动得比脑子快。
也许，仅仅是觉得如果不去救她，自己在日后的某一刻追忆起那天时，会感到稍许的后悔。
那可能是蕾布莉安生命中最讨厌的事物。
“没关系，这件事只要对我有意义就行了，”她松开手，拭去自己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正因为有你存在，我才明白，生命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而是不论何时，都要珍视的宝贵之物。”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去在想着逃避，今后的遭遇可能会比之前更残酷，但只要和蕾布莉安在一起，总觉得会轻松很多。”
“我这边可是每天都压力满满……”
“别说那么没男子气概的话，如果要我来评判，我觉得蕾布莉安的背影是最最帅气的。”宇白朝蕾布莉安笔出肯定的手势。
“我该感到开心吗？”这样的修饰语，蕾布莉安以前只见过有人会用在夏尔芙身上。
不知不觉，她也被传染了？
“至于七夜的事，蕾布莉安也不用担心，我相信他迟早会回来的。”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恢复到了平常的精神状态。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
不像宇白无时无刻有着迷样的自信，在遭遇了那么多是非后，蕾布莉安最吃不准的就是“未来”会发生什么。
哪怕知道了源初之魔导书与天生异能的关系，对于她们两个的现状也没有丝毫帮助，现在的她依旧在烦恼着明天能做的事到底有什么。
似乎看穿了蕾布莉安的想法，宇白碧忽然竖起手指，提议道：
“蕾布莉安，就在刚才，我想到了一个很棒的主意。”
“但说无妨。”
“你说过不想再假扮冒险者了吧，确实，我觉得欺骗他人是不好的。”
“重点是在这里？”
“所以说，只要我们真的去成为冒险者，就没问题了吧！？”宇白露出迷之笑容，朝她竖起大拇指。
“诶、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