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艾蕾，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蕾布莉安在原地转了一圈，紧身的束腰和胸衣快压到她喘不过气来。
在那天答应夏尔芙做她的舞伴之后，蕾布莉安每天都会去舞房陪她练习——其实是反过来，夏尔芙因为从小就有专门的舞蹈老师教她跳舞，舞技自然不用多说，反倒是蕾布莉安从来没学过这种东西，得让夏尔芙手把手教她步伐和姿势，还是速成的那是种。
勉勉强强地准备到了今天，也就是学院舞会的日子。下午的时候，从布兰克贝尔家族的女仆手中，蕾布莉安在宿舍里收到了一套标准的晚礼服。
虽然事实的确是蕾布莉安没有一套能在正视社交场合穿的礼服，学院分发的礼服她压根就没有去拿，她的衣柜里只塞有满满的长袍和睡衣。但在花了三个世界时终于弄清楚这套衣服该怎么穿之后，真正地在镜子前打量身着正装的自己，还是让她感到满满的违和感。
很好地配合蕾布莉安发色的墨绿色低领丝织礼服，衣领和袖口都装饰有华丽的透明蕾丝花边，高高的束腰下是刚好没过膝盖的丝缎蛋糕塔裙，露出了蕾布莉安白花花的小腿。
虽说全身上下没什么华丽的装饰，最为闪亮的部分也只是裙摆上的琉璃状碎花，但搭配上附赠的银色高跟舞鞋，以及在捎来的信件中要求蕾布莉安扎起的公主辫，简直让蕾布莉安给人的形象带来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平时的自己只喜欢穿宽松的长袍以及长发披散，突然换上这么正式的服装，除了在内心一角散落的新鲜感的残渣之外，剩下的都是极度强烈的羞耻感。
“嗯——没什么，艾蕾感觉很好。”艾蕾盘腿坐在床褥上，嘴里咬着夏尔芙托女仆给她送来的巧克力棒。
“喂！别在床上吃零食——唔，真的没问题吗？”
刚想训斥在她的床上嚼巧克力的艾蕾，但话说到一半，她又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似乎是对自己的这副打扮没什么自信。
“没问题没问题，”艾蕾嗖的一下从床上蹦起，走到蕾布莉安身边。
“虽然和平时看起来很不一样，但意外地还挺搭，就好像真正的贵族一样哦？”
“……从法律上来说，我姑且就是个贵族啊……不谈这个，我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是胸衣太小了么……”
蕾布莉安扯扯自己的衣领，贴身的内衣是丝绸制的。不知道夏尔芙是从哪里打听到她的三围，但可能数据有些过时，她虽然不及夏尔芙有这么拔尖的身材，但这一年也成长到了稍微高于一般女性的水平，身高也有一百六十七公分，作为衣架子也具备最基本的素质。
“是你的错觉吧，紧张？”
“反正没你悠闲就是了……好吧实话实说，我紧张得都快吐了……”
一想到这一身会被数以百计的学生围观，蕾布莉安恨不得现在就用传送魔法离开王都，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这个夜晚过去。
“话说，蕾布莉安要和谁跳舞？”
“我还没告诉你么？是和夏尔芙啦。”
“咦？夏尔芙姐姐？但是她不也是女孩子吗？同性之间可以跳舞吗？”
“不知道，”蕾布莉安打算先不纠结那个“姐姐”的称谓，她心里所想也和艾蕾相同。按照一般的礼仪而言，同性之间共舞就代表着没有男生邀请他们，简直是明摆着表示“自己是没人要的人”，但是拗不过夏尔芙的执念，蕾布莉安只能顺从。
“我也不知道夏尔芙怎么想的，不过她毕竟是学生会长，应该也没人敢去去笑话她吧……”
顺带着也不会笑话自己，正当蕾布莉安这么想着，一阵清脆的铃音“叮呤呤”的从门外传来。
“来了……艾蕾，你好好待在宿舍里，别出去乱跑哦。”
“知道了～”这么说着的艾蕾再次回到床上，将床帘拉上。
“真是……至少别在床上吃饼干，碎屑会掉一褥子的。”
叮嘱完后，蕾布莉安叹了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外边停着的是布兰克贝尔家的马车，与上次来接蕾布莉安参加典礼的是同一辆，代表着夏尔芙的到来。
那之后，拉开马车门，缓步走到蕾布莉安面前的，是也进行过一番「改造」的夏尔芙·布兰克贝尔。
“夏尔芙……你这是……？”
“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Miss蕾布莉安？”
“不，全身上下都奇怪透了好吧，简直比我的这身还夸张啊。”
向蕾布莉安微笑着屈身行礼的夏尔芙，是一副标准的男装打扮。
将自己长长的金发缠成辫子盘起，刘海儿别到一边，鬓发则是向后梳齐。
用缠胸布抹平自己身体的曲线，夏尔芙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燕尾礼服，下半身则是珍珠色的马裤与长筒贵族马靴，将夏尔芙长长的美腿修饰出一股英气。
腰间还特意别了一根玫瑰木制的手杖，从远处望去，像极了一位纨绔的贵族青年。
“是么？我还对我这身挺满意的。”
夏尔芙扶了扶自己胸前的礼花，接着向蕾布莉安伸出戴着纯白丝绒手套的右手，
“那么，要随我一同么，美丽的小姐？”
“反正我也没拒绝的选项……”
或许是对那句“美丽的小姐”起了反应，蕾布莉安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潮，乖乖让夏尔芙牵起她的手，随着夏尔芙一同上了马车。
“你……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啊。”在不算颠簸的路途中，蕾布莉安上下打量夏尔芙的全身，不得不说，本来夏尔芙的性格就带着一丝男孩子气，此刻身着男装的她更是散发出一股不可言喻的中性美。
“哼哼，怎么样，这样我们一起跳舞的话，就不会显得奇怪了吧。”夏尔芙把目光从窗外的景色上收了回来，得意地轻笑两声。
“谁知道呢……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舞跳得很烂哦，就算速成了三天……”蕾布莉安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说。
“没关系，我会好好引导你的，本来交谊舞就不算难，只要跟着节奏踩步子就行了。”
“真的假的啊……”听了夏尔芙的安慰，蕾布莉安还是感到很不安，裙下的小腿不断地磨蹭着，夹着布料发出沙沙的响声。
“再说，”蕾布莉安看着一直对着她微笑的夏尔芙，不禁觉得有些好奇，那个看似傻笑个不停的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跳舞，真的会有那么开心吗？完全搞不懂你那么期待是为了什么。”
“欸，我么？”夏尔芙指着自己，一副状况外的样子，“算是吧，因为是和蕾布莉安一起嘛。”
“哈、哈？”
“这样子还是第一次吧，蕾布莉安和我，正式地结伴出现在大家面前——光是想到这个，我心里就会有按耐不住的兴奋……应该是这么说吧。”
“那算是怎样的心情啊……”
蕾布莉安歪着头，搞不懂夏尔芙的想法。现在的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坐在蕾布莉安的对面的，从夏尔芙的表情上，蕾布刘安推断不出。
那天傍晚，夏尔芙所流露出的那股脆弱，是她货真价实的情感。但是那种神情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在教蕾布莉安跳舞的时候，她也一直是一副开朗的样子。
那代表着什么，蕾布莉安拿捏不准。是接受不了事实之后的逃避么？还是说，已经做好了觉悟，在那之前都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动摇么？
不管怎样，蕾布莉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所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美好结局，她拯救不了所有人，现在她为夏尔芙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惩罚」五年前，什么都没能做到的自己。
车轮的滚动声停下了，远处能依稀听见年轻男女带着轻松氛围的谈笑声。
绚丽的光从车窗外透了进来，这是学院方用魔法所点缀的装饰。
“看样子是到了呢，下车吧，蕾布莉安。”
这样说着的夏尔芙自己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在敞开的车门前，向蕾布莉安伸出了迎接的手。
“随便你吧……”
蕾布莉安轻叹一声，随后便重新握起夏尔芙的手，提着裙摆走下马车。
克洛维亚斯王立艾尔蒙特魔法学院的春季例行舞会，是为了在那一年中从「中等部」升学到「高等部」的学生所举办的。
艾尔蒙特学院的教育采用九年制，分为「初等部」、「中等部」、「高等部」三个阶段。在属于初等与中等的前六年，学院所教的不过是魔法的基础。在中等部毕业之后，只有部分成绩优秀的学生才会被获准进入高等部，从而选择自己想要发展的方向，诸如炼金、元素魔法之类。而其他达不到升学标准的人，则可以在魔法评议会找一份文职工作，或是进入魔法相关的生产部门。
而学院的舞会，便是为这么一群所谓「拔尖」的人提供的社交场所，专门请来高等部的优秀学生，也是为了让这个群体之间相互打好关系。
不过关于这一切，蕾布莉安都不是很敏感就是了。在十七岁——八年级就达到艾尔蒙特魔法使等级的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群连花级（六阶）魔法都没法稳定使用的人能被称为「优秀」。但对此，夏尔芙则是对她做了个鬼脸，说：“那只是蕾布莉安你超越别人太多了啦！”
虽然蕾布莉安一直觉得学院给的教学标准太低了，但夏尔芙则表示，学院也不只是单单地教授魔法，包括历史、星象、地理、数学、文学，学院都有开设课程，不同的学生选择不同的方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成为「魔法使」才来到这座学院的。
但是这句话对大部分课程全部翘掉，除了魔法以外都不关心的蕾布莉安来说，只不过是耳边风罢了。
夜幕低垂，学院的交谊厅——玉衡馆（Alioth Hall）内灯光璀璨，外侧是古典的圆柱式结构，拼花玻璃窗前是闪着不同光辉的半恒久光素，那大概是学生自己在已生成的光素上，用了什么类似「色彩变换」（Color Change）的小魔法。
屋顶贴着翡翠色的琉璃瓦，墙壁则是罕见的纯色花岗岩。负责会场的学生穿着黑色的礼服或礼裙，站在走廊下迎接来客。
“呜哇，一股贵族的腐败气息呢，这个会场。”蕾布莉安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场所，以前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社交活动，既没时间，也没兴趣。
“别乱说，这是高年级的学生社团用自己的预算凑出来的，算是给刚升学的后辈们的一点欢迎吧。”
“唔……”蕾布莉安被夏尔芙的话封住了嘴巴，并非是无法反驳，不过是感受到了现场的氛围，并不是很想当个破坏气氛的人罢了。
“那个，从刚才开始的那些视线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有那么显眼吗？”
从她们踏下马车，走上铺着红毯的走廊开始，就不断有目光向她们打来，结伴的男女用长筒手套半掩着嘴，对着他们的舞伴窃窃私语。
“嗯？是么？看来是被你的美貌折服了呢，蕾布莉安。”
“比起我，明显是你的女扮男装更有冲击力吧，学生会长。”蕾布莉安回嘴。
不得不说，两人的组合的确足以成为全场的焦点，不论是夏尔芙一反常态的男装打扮，还是蕾布莉安一生也只可能有一次的晚礼服形态，蕾布莉安还特地画了淡妆，两人的容貌及装束，已经可以说是在场所有男女组合的天花板了。
“啊，这不是蕾布莉安同学吗！”似乎有什么人在朝她挥手，蕾布莉安侧头回望。
是诺爱儿·赛卡莉丝，穿着水洋色的长裙，双马尾放了下来，梳成了东方风格的姬发式。在她身后，还有一位穿得一身漆黑，留有略长灰发的男生，不过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大概是不适应这里的空气吧。
“唷、唷，晚上好。”
诺爱儿向她走来，浅灰色的眼内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惊奇，附带一点可能是蕾布莉安错觉的闪光。
“没想到你会接受邀请啊，真少见呢。还有这身……”
“不，那个，果然很奇怪吧——”
“才不会！超漂亮的。这身礼服，简直就像真正的翡翠（Jadeite）一样呢。”
“咦？是么？”蕾布莉安不免一惊，虽然之前夏尔芙也有夸赞过她这身打扮，不过她都当作是对方的调侃了。现在被看上去一脸认真的诺爱儿这么一说，不该有的某种自信又冒了出来。
“嗯，如果蕾布莉安再多在学院里正装出现几次的话，说不定会长的地位就会动摇了哦？”
那是指什么地位——蕾布莉安有点难以问出口。
“咳咳，诺爱儿，你这么说的话,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清了清喉咙，站在蕾布莉安身旁的夏尔芙对诺爱儿挑了挑眉毛。
“怎么会——咦咦咦！你、你是……会长？”
好似现在才注意到与蕾布莉安结伴的人，诺爱儿定眼瞧了瞧，才发现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
“你不会是没第一时间认出来吧，诺爱儿？”
“阿咧？”诺爱儿傻眼了，眼前这位与她平时所见到的形象相差过大，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藏在她身后的灰发少年也受到了冲击，眼睛瞪得大大的。
“会长，为什么突然改穿男装？不……莫非，这边才是您本来的……”
“才不是！”夏尔芙的脸涨得红红的，“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和女生跳舞的话不就会显得很奇怪吗？”
“是这样吗？那么……原来如此，会长的舞伴是蕾布莉安小姐啊。”
“没错，这样就能微妙地避开舞会礼仪的禁忌了——你在干嘛？”
“「Image Record」……”诺爱儿不知从哪里逃出一块莹白色的石头，蕾布莉安一眼便辨认出来，那是专门用来作为「记录魔法」的载体，可以记载和播放影像的「记录石」（Record Store）。
“啊呀，这么珍贵的画面，不记录下来不就可惜了吗。我认为会长男装的英姿，即便永远刻在历史的长河上也不会过——”
“喂！别随便录下别人的样子啊！”夏尔芙伸手去抢，却被诺爱儿侧跳一步躲开了。
“危险危险，别那么小气嘛会长，说不定能在低年级的学弟学妹里卖个好价钱哦？”
“诺爱儿，还给我——”夏尔芙从蕾布莉安的身边冲了出去——虽是这么说，因为交谊厅内禁止奔跑，二人就这么维持着竞走的姿势你追我赶。
只剩下了蕾布莉安和那位跟诺爱儿一起的灰发少年，蕾布莉安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比蕾布莉安还要紧张。
两人迷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蕾布莉安先忍不住地向他搭话，
“请问，你是？”
“……格雷，格雷·普拉尔（Grey·Prairie），炼金科的……不，你应该不知道我吧。”格雷抱着自己的胳膊，说话带着一丝颤音，看着他，蕾布莉安突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同类相吸……蕾布莉安在那位少年身上找到了和自己类似的地方。
“不好意思，不过我几乎快有两年都没去学院了，没什么能认识别人的机会啊……”蕾布莉安挠挠脸，努力回想自己以前是否听夏尔芙提起过这个名字，但是很遗憾，结果是失败了。
“你、你真的是那个蕾布莉安·克洛法斯特吗？十六岁就通过艾尔蒙特级魔法使的评定的那个？”
“嗯……虽然直接承认好像显得我有点小虚荣，不过你说的没错。”
“好、好厉害……”格雷低下了头，不断地嘀咕着什么。
“不……其实没什么……”
“能给我签个名吗！”
“咦！？”
自称为格雷的少年，从怀里掏出了钢笔与明信片，就这么递向蕾布莉安，自己则是低着头弯下腰，一副不给他签名就一直保持这个姿态的势头。
“没、没问题，总之你先抬起头来。”蕾布莉安赶忙接下笔纸，对方突然来的这一下打乱了她的心绪。
自己……很有名么？虽然蕾布莉安不否认这一点，但说实话，真的遇到了崇拜自己的人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谢谢，蕾布莉安学姐。太好了……我怀着必死的信念来到这果然没有白费……”
格雷闭着眼睛，捧着自己的胸口做深呼吸。一脸好似是“达成了夙愿，现在去死也不会遗憾”的表情。
“我姑且问一下，见到我就这么值得你感动么？”蕾布莉安将签好字的明信片和笔还给他。格雷则是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兜里。
“当然！炼金科一直都流传着你的传说哦！十五岁就能把铅精炼成黄金，还满分通过了那个有“炼金之鬼”称号的艾萨教授的测验，还有还有，听说教授最后把他的「阿佐特之笔」送给你了，是真的吗？”
“呃……”蕾布莉安看着眼前一脸狂热的格雷，简直与之前怯懦的样子完全相反，不过蕾布莉安从中得知了一点，那就是眼前的他，是真心喜欢着「炼金术」这一门智慧。
“我不否认也不承认……”蕾布莉安捂着脸，她没想到自己以前做过的事会被当成「功绩」一类的东西在后辈之间流传，想想就觉得有些羞耻。
还有，艾萨教授嘱咐她不要把阿佐特之笔的事告诉别人，算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还有蕾布莉安学姐，你不是专修炼金这一门学科的吧，在实验科和元素科上的成绩也没人可以超越，为什么你可以做到那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呢？”
“嗯……关于这个……”蕾布莉安犹豫着，看着学弟脸上明显的“在期待着什么“的表情，她有点不想说出自己的实情。
与眼前的格雷相反，她对炼金术，或者元素魔法，实验等等，没有半点的「热忱」。她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去学习，只不过是为了之后她所想要做的事打下基础而已。
想要制造「素体」，那么，必须掌握纯熟的炼金技术和实验技巧，对魔法也要有超越常人的理解，所以蕾布莉安才会不断地向大魔导师的方向靠近——那是她实现愿望的必经之路。
她在学习魔法的时候，没有感受到半点的快乐与成就感，反而在遇到困难或是不理解的时候，焦躁感和痛苦就会填满她的心。
乃至在获得艾尔蒙特级魔法使身份的评定后，蕾布莉安也没有半点感觉，她想利用的，只是这个身份能借到的银行贷款而已。
功利与效率，这是蕾布莉安目前最为看重的东西，她能够在炼金术上有所见解，也纯粹是利用了天生异能「Analyse」的结果。
但显然这时候不能这么回答，最起码，得给后辈树立一个好榜样才行。
“是「努力」与「执念」吧，我想。”最后她还是挤出了这两个老生常谈的内容，但也不算说谎，姑且是蕾布莉安日常的真实写照。
“就这么……简单？”
“朴实才是通往成功的万能钥匙啊，如果你去问夏尔芙或者塞卡莉丝的话，也会得到一样的答案吧。”
“而且我能肯定，你今后在炼金术上的成就，绝对不会比我低，超过我的可能性会更高吧。”
这虽然是蕾布莉安的独断，但她从这位名叫格雷的少年眼中，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能和夏尔芙与诺爱儿·赛卡莉丝待在一起的人，绝对不会普通，就他刚才对炼金科方面的发言来看，多半是学院内顶尖的学生。而且，蕾布莉安很喜欢他那双带有执着的眼神，那是蕾布莉安不曾拥有的东西。
再者，就可能是对这位同样是社交恐惧者的莫名亲近了吧。
“怎、怎么会，我怎么能跟蕾布莉安学姐比……”
格雷慌张地摆起了双臂，是觉得蕾布莉安给自己的评价过高了么？
“嘛，先不说这个了，先吃点东西如何？”蕾布莉安指着贯穿会场的白色长方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由高级食材做成的料理，虽然蕾布莉安对有些菜品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但绝对是她平时吃不到的高档货。
其实是蕾布莉安肚子饿了，她一听夏尔芙说舞会上有自助餐可以吃，今天的早饭和午饭就只买了艾蕾的份，能够免费吃到高档食物，也是她答应夏尔芙来参加舞会的一个理由。
总之，离舞会开始还有一会儿，她得抓紧吃东西才行，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聊天上了。
“也、也是呢。”
“哎——被她逃走了，真是……蕾布莉安，你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尔芙垂头丧气地朝蕾布莉安走来，手里空空如也，应该是被诺爱儿跑掉了。
“如你所见，我在争分夺秒地进食。”
蕾布莉安礼貌性地回应了夏尔芙一句，紧接着便把甜点碟里的最后一个马卡龙塞入口中。
“这一带的餐点……不会都被你吃了吧？”
夏尔芙望着空空如也的长餐桌，以及蕾布莉安身前堆叠起差不多有二十公分左右高的餐盘，问道。
“才没有，普拉尔君也有一份力哦？不过他好像吃到第四盘脸色就有些不妙了。”
蕾布莉安把塞满嘴的甜食咽下，杏仁和薄荷的香气在嘴巴里直打转。
“结果是你一个人消灭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吧……这可不符合淑女的作风哦？”
“唔！才不是，夏尔芙！本来社交场合的气氛就有够我难受的了，如果不是一直吃东西来转移我的注意力的话，我早就会被这里的空气弄得窒息而死的好吧！”蕾布莉安用餐布抹掉残留在嘴上的奶油，在一边反驳的同时，眼睛下意识地寻找下一片受灾区。
“理解理解，辛苦你了。”夏尔芙无奈地耸耸肩，“说起来，格雷人呢？”
“他好像说想去上洗手间，现在应该在找塞卡莉丝吧。”
“也是呢……可能是被你如同巨怪（Troll）一样的进食方式吓到了吧。”
“你说——什么——？”蕾布莉安放出如同沙拉曼蛇（Salamander）一样的威吓视线，瞪着眼前用冷笑话调侃自己的夏尔芙。
“叮呤呤”一阵阵铃声从交谊厅的中央响起，身着黑色礼服的使者手摇着银色的小铃铛，通向二楼的弧形楼梯上的幕布被揭开，在小小的舞台上站着的一群年轻学生向大厅内的人群鞠躬，随后便手持乐器，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是学院的学生社团——古典乐协会的乐队，现在他们将奏响第一首曲子，为今晚的舞会拉开序幕。
“看起来马上就要开始了，来吧，蕾布莉安。”夏尔芙牵起蕾布莉安的手，将她拉向位于乐队下方的舞池。
“欸欸欸！？真的要跳吗？”
“事到如今你还想犯什么傻，看看周围。”
一对对年轻的男女也像二人一样牵着手，走向舞池。女孩子的舞裙飞扬，在暖色的灯光下如蝴蝶般翻飞。
舒缓而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了起来，夏尔芙将蕾布莉安领到了舞池的内圈，也就是所谓的中心地带。
二人的手搭在一起，因为蕾布莉安没什么跳舞的经验，就由夏尔芙来引导她的步伐和节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蔷薇香气，暗色的魔素灯按固定的排列变换着暖色的光辉。夏尔芙和蕾布莉安处于舞池的内圈，在被各色旋转的舞裙所包围中，像盛开的花簇里最突出的一朵。
“为什么其他人都跳的那么好啊……”蕾布莉安小声嘟囔着，她有好几次差点踩到夏尔芙的脚，多亏夏尔芙反应快，才能及时把两人的姿势调整回来。
“学院里有专门教交谊舞的舞蹈课，大多数的贵族学生也会从小请私人的舞蹈老师，反倒是不会跳舞的人才显得奇怪吧？”
“唔……”蕾布莉安撅起嘴，她当然是从来没去上过什么所谓的舞蹈课，甚至连学院有没有这门课都不知道。
她也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那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坐在一边，看着那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子在私人的舞蹈课上练习压腿。因为在她下课之后，两人约好了一起去街上吃冰。
记忆的片段闪灭，视野再次聚焦在眼前的夏尔芙身上，不知为何，她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微闭着眼睛，只感受到从手掌处传来的温度稍稍增加了。
看来，她真的是在享受着这段时间吧，蕾布莉安想。
那之后，蕾布莉安的意识渐渐模糊了，头脑发热的时候，记忆就会产生混乱。像是把握不到时间的流速，越是在准备时害怕紧张的事，在真正去做的时候反而会产生“就那么一口气继续下去”的冲动。
只记得一首又一首的音乐响起，时而激昂时而柔和，蕾布莉安的步子不可思议地与节奏咬合了，也许大部分是夏尔芙的功劳，但她们就这么一直、一直一曲接着一曲地跳下去。
蕾布莉安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那么顺畅地和别人一起共舞，蛋糕裙旋转着，她的思维放空，只需跟着音乐的指引。两人似比翼双飞的凤尾蝶，像是排练了许多年一般。
“本来……跳到一半的时候是要交换舞伴的，蕾布莉安。”夏尔芙在她的耳垂边低声说道。
“别跟我说你是忘了这回事吧，夏尔芙？”
“嘛……就当是这样吧……就那么一口气跳到曲终么，Lady？”
“随便你……”
拉长的小提琴尾音回荡在空气中，暧昧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伴随着指挥强有力的收尾动作，音乐停了下来。今晚的舞会环节，就此结束了。
“嗯……肚子好疼。”
蕾布莉安抚着自己略微有些发硬的小腹，那是她之前吃了大概价值五百埃米尔的餐点所付出的代价。
舞会结束后便是学生会长的致辞，在夏尔芙对所有的来客发表演讲的时候，蕾布莉安则是趁这个空档，溜到了玉衡馆的二楼阳台处。
晚间的薰风吹拂在蕾布莉安的脸上，蒸发着自刚才来从她身体里冒出的热气。从楼下依稀传来夏尔芙铿锵有力的声音，但听不见具体的内容。
天上的星斗今晚也依照固定的顺序排列，轩辕十四与角宿一散发着明亮的光辉。蕾布莉安对星象学没什么了解，只是隐约觉得今天的星空很美。
美到让她没来由地产生自信，认为接下来的事会顺利发展。
她靠在象牙色的木质围栏上，高跟鞋尖不断地点着地面，一不小心撞到了脚趾甲，惹得她吃痛一声。随性，她便解下鞋上的细带，甩甩腿把舞鞋脱掉。银色的舞鞋滚落到一边，蕾布莉安则是赤着脚踩在红木地板上。
双脚挣开了束缚，凉风自小腿间向上侵袭全身，让她打了个小激灵。
双手托腮，两眼失焦地望着远方，蕾布莉安其实也不晓得要把视线放在哪里，只不过，她的心跳地越来越快，那是本该不再出现的不安，她在等待着，等待着鼓起勇气向夏尔芙说出「那一切」的时刻。
确信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她不会再因此而动摇，同样的，她认为夏尔芙也做好了觉悟。
在曲终时夏尔芙对蕾布莉安展露的微笑代表了这一点——她如此坚信着。
“蕾布莉安，你果然在这里。”
从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夏尔芙。
蕾布莉安回过头来，绿瞳的女孩眨眨眼向她缓缓走来，原本扎好的头发被放了下来，波浪似的金发披散，夏尔芙恢复了自己作为女生的姿态。
“演讲结束了？”
“嗯，总算。接下来是自由社交的场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溜上来的，不然过一会儿就没机会了。”
玉衡馆的二层今晚并没有作为晚会场地开放，低年级的学生自然不敢上来，而高年级的人绝大多数都会选择抓紧时间认识几个后辈，也不会有兴趣躲到二楼吹风——那个格雷少年应该会吧，不过塞卡莉丝应该有好好管着他。
换句话说，仅只现在，这里是属于蕾布莉安和夏尔芙两个人的地方。
“自由社交……看来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也是，蕾布莉安应该最不擅长这种环节了吧。”夏尔芙轻笑着，她也把手搭在栏杆上，目光眺向远处的星空。
“但是在那之前——”
——你应该有话对我说……蕾布莉安是这么想的。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蕾布莉安。”
“咦？嗯，好啊。”听到了预想之外的回答，蕾布莉安有些错愕，不过还是马上回过神来。
“今天呢～我真的——”夏尔芙向前伸出双手打直，伸了个懒腰，“真的很开心，可能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了吧，大概。”
真的？虽然蕾布莉安很想吐槽，但看着夏尔芙一脸认真的样子，她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谢谢你，蕾布莉安。”
“欸？啊……嗯，我接受。”蕾布莉安脸颊微微发烫，险些接不住夏尔芙抛来的直球。
“这接下来都是我的真心话，请务必听好哦？”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夏尔芙向蕾布莉安展露自己的内心。
“自从四年，不，差不多已经有五年了吧。这样想来，我们认识的时间也算久了吧。”夏尔芙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和蕾布莉安相遇而来的日子。
“从五年前起，你一直都是我憧憬着的目标。我羡慕着你，追逐着你，甚至嫉妒着你，各种各样的情感在我的心里萦绕，从那之后，我想每天里大概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我是在想着你的事情吧。”
“咦咦咦！？你认真的？”蕾布莉安被吓了一跳，她从没想到自己能在别人心里占据那么重的地位，不免觉得有些羞耻。
“当然是真的！真是……别取笑我啦！”夏尔芙撇过头去，不过又马上垂下了头，显得有些沮丧，“但是，虽然是这么说，现在的我对蕾布莉安，对你还没有任何的了解，抑或是，是我自己不想去了解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蕾布莉安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兴趣是什么，平时会去做什么事，爱吃的东西是什么，喜欢看的书是什么，这一切，我在这五年里，没有任何想要去了解的冲动，如果知道了也只是凑巧，这样的我，不可能和你称作「朋友」吧。”
“我只是在自我陶醉的，我注视的只是那个在我脑海里虚构出来的，没有任何瑕疵的你——不被他人的看法所束缚，自由自在地选择自己的方向；有着别人没有的才能，不论做什么事都能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我只是……在盲目追逐着那个我自以为理想的背影罢了。”
“夏尔芙……”蕾布莉安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没有一丝的颤抖，神色也很平静，但是蕾布莉安还是感受到了，自她的口中所吐露出的「真实」，那是只属于夏尔芙自己的「悲伤」。
“我自己，只是个只懂得跟在某个人背后的傻子啊……所以说那个时候，那个「夜晚」以及在三天前，蕾布莉安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害怕知道真实的你，害怕那个「真实」会打破我的幻想。如果……如果你不再待在我的前方的话，我又能从哪里得知我自己所面朝的方向呢……”
“那么，为什么今天你会……？”
“因为，蕾布莉安不是来救我了嘛！”夏尔芙突然抬起头，对她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救是指……那天吗……”
“嗯，想到了这个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蕾布莉安也知道的吧，我是个很执着于「对错」的人。”
“那时候我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了，从你的眼神里传递出来的东西，注入到了我的心里，那种奇妙的情感，我想，大概就是……「友情」吧，蕾布莉安在「关切」着我，作为一个朋友在担心着我。只此一点，就让我被罪恶感塞满了。”
“我讨厌那样的自己，那个只顾自己，只将蕾布莉安作为某种「道具」的我，真的糟糕透了……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以后，不再逃避了。”
“……”
“我真的很开心，和蕾布莉安跳舞的时候。”夏尔芙抚了抚自己的鬓发，“那是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都不会有的感觉，从那时候我知道了，或许，在我内心的某处，也是有着「渴望」的吧。”
“渴望着和蕾布莉安待在一起的时光，渴望了解蕾布莉安的更多，所以说现在，我不再害怕了，因为现在的我做出的决定，也是遵循着自己的「心」。”
“想要知道真实的你，就是现在我的想法。”夏尔芙翡翠似的眼瞳注视着蕾布莉安，她将自己的手捂在了胸口处，那是她想要传达给蕾布莉安的，自己的「意志」。
“即便，那不是你所期待的我……吗？”蕾布莉安的心境，说实话乱乱的，她一下子没能全部接收夏尔芙的意思，但只有一点她能肯定，那就是——
夏尔芙的心在迷茫着，她在等待蕾布莉安给予她「答案」，那之后，她才能正视自己的「选择」。
“我说过了吧？没关系……我想要的只是「知道」，至于「接受」与否，等到那时候，我会好好扣问我的心。”
“我知道了……谢谢，夏尔芙，能让我知道你的想法。”
那一刻，蕾布莉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抱歉，夏尔芙，让你失望了。
“至少，这一点我得好好传达给你啊……夏尔芙，能不能先闭上眼睛？”
“嗯？为什么？”
“反正先照着我说的做嘛，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的。”蕾布莉安羞红了脸，接下来的动作对她来说难易度有些过高，不这样的话她可能根本做不到。
“我知道了，只是闭上眼睛就行了吧？”夏尔芙乖乖照做了，她的脑因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现在还处于打结的状态，基本上是一片空白。
对着抿着嘴唇，眼睛紧闭的夏尔芙，蕾布莉安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双臂环绕过肩，就那么抱住了她。
二人的距离一口气缩短，两片同样在发烫的脸颊紧贴在了一起。夏尔芙的身体最初颤抖了一下，但随之又恢复正常。
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体温，似乎还能听到夏尔芙略微加速的心跳，她空出的手在半空中晃了一阵，随后也小心翼翼地搂住了蕾布莉安的腰间。
墨绿色与金色的头发混杂在一起。明明两人的距离无限接近于零，却看不到彼此的脸，蕾布莉安觉得这一点很奇怪。
“这是我对夏尔芙的「心意」，有好好传达到了吗？”
“嗯、嗯……”
蕾布莉安轻声在夏尔芙的耳边诉说着，她感受着夏尔芙脸颊快速升高的温度，不禁轻笑出声。
原来，「拥抱」是如此温暖的东西么？
“那个……是时候分开了吧，再这么下去，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咦？嗯、嗯……”
夏尔芙触电般松开手，蕾布莉安后退一步，重新看到了夏尔芙的脸。
碧绿色的眼瞳似乎湿润了，有晶莹的闪光在眼眶内打转，如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
“夏尔芙，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到「那个地方」来见我吧。”
蕾布莉安坚定地说道，“还有，别忘了带上你的「剑」。”
“……”夏尔芙的身体一怔，听到蕾布莉安提到「剑」这个字眼，她应该也能猜到对方想传达给自己的意思了吧。
吸了吸鼻子，让冰冷的空气灌入自己的胸膛，“我知道了。”她如此回答。
“谢谢，那么，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挥手以作告别，蕾布莉安伸出了左手。
“「Distant Teleport」。”
下意识地想去握紧它，但夏尔芙最终接触到的，只是魔素聚集所带起的气流，以及残留在空气中的淡淡檀木香。
蕾布莉安站在宿舍的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里边的灯依旧亮着，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艾蕾应该还没有睡觉。
“我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可能是想强调自己的存在吧，蕾布莉安也不清楚。
“欢迎回来，蕾布莉安！”躲在床上的艾蕾从床帘里探出头来，嘴边还沾着饼干屑……不过蕾布莉安现在没余力去管。
“舞会结束了么？”
“啊啊……总算……”蕾布莉安有气无力地说着，最后的最后，她参杂了一丝想要逃跑的心情，是源于自己内心的软弱，或是单纯地不想现在面对夏尔芙的反应，也可能两者皆有。
“怎么了，蕾布莉安？发生了什么吗？”察觉到蕾布莉安神色有些不对劲，艾蕾爬下床来，拽了拽她的裙子。
“……怎么说呢，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吧。”她从夏尔芙口中得知到的一切，说实话，现在还不能完全处理，自己对她的情感要摆在哪个位置，蕾布莉安还拿捏不定。
“你已经和夏尔芙姐姐……那个……怎么说，「沟通」过了吗？”听闻小孩子的观察力都很强，现在蕾布莉安相信了。
“嗯，我和夏尔芙说了很多很多话，然后，约好了。”
“明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接着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会举剑相对，还是理解蕾布莉安的执念，取决于夏尔芙自己，不过不管夏尔芙选择了什么，蕾布莉安的决定都不会变。
因为能够拯救夏尔芙而不被哈德斯菲尔德杀害的方法只有一个。如果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友情」与夏尔芙的「生命」相较的话，蕾布莉安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所以说明天请待在家里忍耐一下，很快，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再过不久，我们就要离开王都了，在那之前，我得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才行。”
勉强向艾蕾挤出了一个微笑，那是蕾布莉安向她做出的保证。
“不要。”
“欸？”
银色的长发晃动着，艾蕾赤红色的眼眸内有什么东西在流转着。“艾蕾不要待在家里，艾蕾……想待在蕾布莉安的身边。”
“咦？不行，那样的话，我不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无所谓！”
“艾蕾……”
“因为蕾布莉安一定很痛苦吧……明明和夏尔芙姐姐是那么好的朋友，现在却要像敌人一样相对，不管怎么说，蕾布莉安都太可怜了不是吗！”
“不、不，我并不是……”对艾蕾突然爆发出的话语，蕾布莉安不知该做何反应。
痛苦……孤独……我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至少，艾蕾想在最后的时候待在蕾布莉安身边，两个人一起承受的话，绝对会比一个人要好吧。”不知道该如何修饰自己的想法，艾蕾只能笨拙地去表达。但是蕾布莉安能感受到，她那个真真切切在担忧着蕾布莉安的「心」。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艾蕾低着头，攒着小拳头，光是站着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倔强。
“真是……败给你了。”最后，蕾布莉安举手投降，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我答应你。”
“不过绝对要在一边躲好，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准自己出来，知道了吗？”
“嗯。”
艾蕾用力点了点头，蕾布莉安则是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她如丝绸般柔顺的银发。
“谢谢，艾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