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月亮不算太大，清幽幽的银辉让街道上的一切都叠出了模糊的影子。
“你是说，他们和埋伏你的那些人有关？”听了我的话，骑士难以置信地问。
我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我们在谢尔曼森林打败死灵法师的事情。”我组织语言，把我自己的推断告诉骑士，“在离开谢尔曼镇之前，我和安吉一起去过冒险者公会。安吉说，如果他们能够掌握我们的行踪，肯定是在很多城镇都有眼线。而我们一路上的花销，都是到每个城镇接受任务得来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将人安排到沿途的冒险者公会里，所以才能一直掌握你们的行踪？”
“是的。安吉就是因为这个，带我去冒险者公会。我们发现有一个接待小姐连夜逃跑了。”
“是不是栗色头发、竖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子？”
“不知道……应该是她。”我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也有所察觉吗？”
见骑士露出思索的神情，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之前都是安吉的想法，从现在开始，是我自己的推断。”
“能够清楚具体地知道我们遭遇了带有幽灵龙骑士的死灵法师的，除了我、你、安吉，应该就没有别人了。死灵法师杀掉了那些杀手，证明他们不是一伙的。也就是说，就算有人知道死灵法师的行踪，也不可能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如果死灵法师或者杀手用魔法之类的手段传出信息呢？”
“办不到……吧？安吉是一个……一个厉害的魔法师。她肯定能知道有没有传出消息的。”
在安吉这个魔王的眼皮子底下，那群杀手也好、那个死灵法师也好，是不可能发出魔法讯息的。同时，也能排除有人用魔法在远处观望。
“那就奇怪了……”
在夜晚的街道上，骑士停下脚步，用手指摩擦自己的下巴。
“怎么了？”
“之前说过，在谢尔曼镇分别之后，我就去了圣城，也成功劝说主教排出一队巡游骑士来查找那种奇特的死灵。主教说，这种死灵不应该是偶然之下的产物。那些东西具备一定的数量、一定的兵种搭配和独特的融合能力，就像是……”
“有什么人……或者说，有什么势力专门研究出来的。”
“组织？”
“没错。组织。说白了，这种颠覆常识的东西，能轻易被我们打败，本身就是一个难以置信的事情吧。主教推测，这个死灵法师只是一个小卒一样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你轻易打败。他身后，应该有更多的、更强的死灵法师会制作这种奇特的死灵。”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想到有更多的人被死灵法师折磨变成怪物，我的心里也相当别扭。
骑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话说回来，那个死灵法师和你们相遇是偶然吧。在这种情况下，他发不出消息，又死在谢尔曼森林，那么他所属的势力应该是没可能知道他是如何丧生的。”
面对骑士投来的目光，我点点头表示认可。
“你刚才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说监视你的组织在小镇留有人手，还在被你们抓到之前逃走了，所以她会知道你们在谢尔曼森林发生的事情？”
“是、是这样没错。这样的话，我们打败死灵法师的事情才会被传出去……咦？”
“你也想到了啊，”骑士看着我，摊开手。
如果把“安吉在场，知道没人发出过讯息”作为前提的话……
那么，远在谢尔曼镇上的那个组织的同伙，也不可能知道谢尔曼森林里发生了什么啊？
“咕啊……失败。”我拿拳头轻轻敲自己的脑袋，“我以为我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居然忽略了这么基础的问题……”
骑士哈哈大笑，伸手拍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打了个踉跄。
“能想这么多很不错了，我们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事情。”
“我想安吉了……”
“我也是……”
沉默。
我们两个人都陷入了谜之沉默。
我抬手拍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
要振作起来。就算没有安吉，也不能就这么放着这些事情不管。
“凯巴，你不是在圣城上过什么课吗？就没有教过你怎么去调查吗？”
“调查是行动，不是思考啊……”
骑士仰天长叹。
“对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你是说，那两个人确实知道谢尔曼森林发生的事对吧？”
“对啊……”
“我们想错了……”
“什么？”
“我们钻牛角尖了。”
“什么意思？”
“你是为什么觉得他们是监视你的组织？”
我愣住了。
对啊，我这么认为的原因……一方面的确是因为他们说过“我干掉了死灵法师”这句话，不过最重要的理由是……
“他们说，‘上面丢失了他的行踪’。”
骑士打了个响指，“那么，他们多半就是一直在监视你的组织的人了吧。”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也说起过我打败死灵法师这件事，所以我才说，这次的事件，很可能跟伏击我的组织有关系！”
终于想通了！我忍不住兴奋地挥挥拳。
骑士却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以为他还没想通，于是就没急着和他搭话。
思路一开始就错了。我不应该去想“谢尔曼森林的事情是怎么被别人知道的”，而是应该重视那两个黑袍人说的话才对。
我伸了个懒腰。
但疑问依旧没有解除。就算他们真的是那个组织的人，又为什么能知道当初谢尔曼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想不出来。既然如此，那就不想了。这不是我擅长的事情，更何况，我们已经有所突破了。
深沉的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天穹。一些云挡住了天上的星星，我有些担心什么时候会下雨。镇上的路灯很稀疏，但在延绵不断的屋子透出来的灯光照亮了大部分街道。
这里是走到哪里了……好像是曼陀罗酒馆附近吧？
不过……
果然是这样吗？
我之前就有一种感觉——诺塔西的事情，说不定和我有关。
我向伯爵询问死灵的事情，伯爵让我来寻找诺塔西。诺塔西丧生于卓帕卡布拉口中，但这件事透露着诡异。一个自称知道诺塔西和我的事情的人出现，却被两个黑袍人差点打死。
而这两个黑袍人，又是监视我的组织的人。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朝我袭来。
“提莫。”
“怎么了？”
“我想通了，但有另一件事，我觉得你没想过。”
“什么？”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谢尔曼森林的事情的？”
“呃……”
绕回来了。
“还在想这个吗？”我歪歪头，“你不是说，这是在钻牛角尖吗？”
“不，性质完全不同了。”骑士眉头深锁，“我在想的不是那个跑掉的接待员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而是这个组织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咦？”
“他们……或许知道了死灵法师的事。”
“什、什么意思？他们知道了死灵法师的事情，所以让他来埋伏我们吗？”
我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
“不，不是这个意思。”骑士一屁股坐到地上，低着头用一种很慢的语气说，“他们知道死灵法师在谢尔曼森林，就不会派人去那里埋伏你们了。”
“对啊！”我越发懵逼，“那个死灵法师一招就把那些杀手给干掉了，应该不是一起的吧？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知道不知道的……”
骑士闭口不语了十秒钟左右，才再次开口。
“他们，在事情发生之后，知道了死灵法师的事情。”
他还是以一种缓慢的、不确定的语气在陈述。
“不仅知道了，还很了解。”
“监视你的组织，或许和死灵法师背后的势力有些联系……”
说完，他叹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不然，我们没有办法去解释那两个黑袍人为什么会知道谢尔曼森林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
监视我的组织，知道了死灵法师的势力……
“我……有点不明白。”
“没事……我只是有这么个感觉而已。想太多也没什么意义。”骑士活动了一下肩膀，站了起来，“你没吃饭吧？我们去酒馆吃点东西，再去巡夜吧，时间还早……”
骑士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知道是一回事，知道得过于详细，就是另一回事了。两种情况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
我们同时转过头，看向街角。
那里站着一个头发像海螺一样的男孩，和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的女孩。
男孩头上，窝着一只浑身白色羽毛的小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