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女孩没有正面回答骑士的问题，“你们是来调查卓帕卡布拉的圣骑士吗？”
骑士点了点头。
“那么，关于卓帕卡布拉的事情，你们又调查到什么程度了呢？”
没想到女孩反过来提问，骑士下意识看了勇者一眼。
勇者想了想，说：“我们觉得，卓帕卡布拉不是单纯的怪物，而是有智慧的怪物。”
“就这些？”
“呃，它会吸血、用爪子攻击……”
“还有呢？”
“它的脚印是枫叶型的！”
“……”
女孩把脸完全埋进手臂里，似乎已经不想听勇者说话了。
这时，骑士说话了。
“我中午出去查了些事情。”
“我都忘记了，你应该也是出去调查之后回来的吧？”想着骑士也没吃饭，勇者又给他拿了块面包，“你中午出去，是去查什么了？”
“早上的时候，我就在留意痕迹了。”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语言，“我们和牧师一起去卓帕卡布拉出现的那户人家的时候，我就在注意四周的痕迹。”
“痕迹……”
“是的，痕迹。”骑士点头，“正如乔治所说，每次怪物出现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咦？那你去调查什么？”
深吸一口气，骑士缓缓地说：“我就是去确认是不是所有的现场都毫无痕迹。”
“啊？”
勇者发出疑惑的声音。
“看来，你也多少发现了这个问题啊。”女孩把脸重新露出来，这么说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骑士闭上眼睛，捏住自己的鼻梁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返回去的时候吗？”
勇者茫然地点点头。
不过他没有睁开眼睛，似乎也不打算知道勇者到底记不记得。
“那个时候，我闻到一股肉味。”
“我也闻到了……不过……”勇者的表情变得惊悚起来，“喂，你不会想的……不可能啊老哥，那可是……”
“那可是被怪物袭击过的死羊，对吧？”
“对……对啊，”勇者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啊？”
在第二次回到现场的时候，大家都闻到了一股腥膻的肉味。勇者并没有想太多，即使那是羊肉的味道——一个害怕到请牧师到家里来施展净化术的家伙，怎么可能把被怪物杀死的羊拿来煮汤啊？
有这个绝对的前提，所以在羊尸体不见、闻到了羊肉汤，勇者也依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也仅仅是“没想过”。
“我们和牧师一起去，是第一次。然后和牧师告别，去警备所，和乔治一起返回鲍勃的家，是第二次。”骑士解释道，“看那屋主鲍勃的样子，总不可能是跟着我们去镇上买了肉又回去吧？他可是说过，想要去警备所报案的。在我们去而复返的时间里，他没有去报案，反而买肉、煮汤，这根本说不过去。更别说，那只死羊也不见了。你难道会觉得，他在我们走后，埋了羊，又去镇上买了新的羊肉，回家炖出香味，我们才堪堪到达吧？”
骑士冥思苦想，最后说了一大段话来想让勇者相信自己。
有疑点的地方可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时间。正如骑士所说，他们去警备所再返回，在镇上耽搁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再这个时间里，屋主埋了羊、去镇上买肉、再回家煮汤，根本来不及。当然，他家里也没有少活羊，现杀也不可能。
其次是心态。屋主给勇者和骑士都展现出了一种畏惧的姿态。他在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选择去找牧师而不是警备所，在两人看来，他是害怕羊尸上有什么病毒诅咒。自己的羊惨死之后，一个满心害怕的普通人为什么会在他们前脚刚走，就煮起“羊肉汤”呢？
总之能确定，在今天早上这段时间里，屋主是没时间去获取“新鲜的羊肉”的。
况且，虽然现在不是盛夏，但也不会有人吃隔夜肉啊？
要知道，德百利只是一个小镇，屋主也只是一个养羊的农户，他是没有保存食材的能力的。
他家里没有冰柜，这是骑士和勇者都观察过的。
无法保存食材，又为什么要煮一锅羊肉汤呢？
勇者做不到条理清晰地想透整条逻辑链，但他潜意识里已经觉得有问题了——就在骑士提出这个可能性的那一刻。
没人会刻意用隔夜肉来做菜，因为不新鲜。一个人没理由做一锅汤，因为会浪费。
“是有这种可能……但你越说我越晕……”
勇者抱着头，满脸苦恼。
这时，趴在桌边的女孩开口了。
“其实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想那么多呢？他选择煮羊肉汤，就证明这个肉可以吃，就证明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熬汤，就证明……在他的认知中，吃羊，并不是一个令人恐惧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对于卓帕卡布拉这个怪物，有超越你们认知的理解。换句你们能够理解的、通俗易懂的话，就是他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他并不对这件事情抱有真正的‘恐惧’。”
“这……”
勇者愣住了。
骑士也愣住了。
男孩倒是没愣住，不如说一开始他就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吗？”骑士问。
“嗯。”女孩不咸不淡地回道。
“太……太不可思议了。”
“很简单的信息处理而已。”
勇者对两人的商业互吹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反而是陷入更深的混乱里。
“这样……为什么呢？感觉好奇怪，你们这种说法，我有点不能理解。”他把头放到桌上，两只手用力挠自己的头发。“说到底，就算他把尸体煮汤了，也可能只是因为怕浪费吧？如果她相信圣光的净化，那么就算是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说得对。”女孩叹了口气，似乎是对勇者的表现有些失望，“上面的说法，只是验证一种可能性的推理罢了。你说的也是一种可能，在验证之前，一切都不能断定。”
勇者稍稍松了一口气。
女孩的言论犹如暴力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不管他愿不愿意，名为“怀疑”的痛楚已经被身体自行接收，让勇者的大脑沦为一滩泥泞。
“是这样没错，”骑士拍了拍勇者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这只是一种近乎直觉的推测罢了，并不是就这样要对别人做出判断什么的。”
女孩摇摇头。
对于勇者和骑士这样的普通人来说，这只是“感觉有这么回事”，但对于她来说，这是无数情报堆砌的“真相”。
当然，这个真相不是从某个事件就能决定的，而是无数“线索”织起来的网。
每个“信息”，都是编制成网的线。
她就像一个懒散的蜘蛛，把一条又一条信息组织起来，形成了她眼中的“事件的全貌”。
当然，她不是捕食者就对了。
她只是希望自己不会成为“猎物”。
ps：这几章持续高强度推理，请各位做好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