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弗雷斯似乎也做完了某个阶段的检查，抬起头，用微妙的表情看着帕特丽夏。
“我喜欢先听坏消息。”
“坏消息是这么多纸全是小说稿。我快速翻了一下，没有一张纸是和研究有关的东西，都是纯正的小说。”
听到这个消息，帕特丽夏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的确是一个坏消息，这代表了他们要找的东西可能深埋在这些小说稿里的字里行间，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翻阅推敲。
摘下眼镜的帕特丽夏没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反而多出一丝妩媚。但弗雷斯似乎司空见惯，并没有过多在意，继续说道，“好消息是，这家伙的小说写得不错，找东西的过程不会那么无聊。看来，我们亲爱的托德教授在闲暇之余很热衷于文学创作。”
“如果他真是托德教授的话。”
帕特丽夏如此补充了一句，走到办公桌前，拿了半摞小说稿。
“这我可以肯定。我上次见他已经是几年前了？忘了。不过，他给我的感觉依然没变。又臭又硬。你先看下半部分吧，上半部分我刚看了个开头……”
“请您不要在这种时候分心！”
“不，我只是想要认真看看这些小说里有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弗雷斯面露尴尬之色，连连摆手，“我也建议你认真看一看。”
“我会的，这是工作。”帕特丽夏强调。
“现在，我们只能期望他按照我们的预料在行动。”弗雷斯伸了个懒腰，“这样的话，我们才可以在他的行李之中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是……可能就不知道是浪费单单一晚上时间了。”
“这不是我们期望与否就能改变的。”帕特丽夏戴上眼镜，重新变成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无论他是不是，我们都需要忙一宿。比起这个，我更在意那些家伙。”
“你是指……”
“钟楼。”
这个名号让弗雷斯沉默了两秒，随后露出无奈地笑容。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他们的技术是货真价实的。”
“这倒是没错……”
“这就够了。”弗雷斯打断了帕特丽夏，微笑道，“只要他们有货真价实的技术，不就够了吗？我们想要的只是他们的技术，在共享技术的情况下，帮他们打工而已。”
“我总觉得他们的说辞很可疑……”
“为了应对逐渐苏醒邪魔，所以要做那种事……吗？”
帕特丽夏没有再接话，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秘书该说的东西。弗雷斯却继续说道：“至少，站在我们的角度，没资格去评价他们。他们想要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也只是因为技术……不如说是利益，才和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和现在这群人一伙，也是这个原因。”
现在这群人，自然是指现在呆在罗耳塞堡的叛军们。
“我们是搞研究的，我们有着远大的理想和目标。我们的眼里只有伟大的未来。他们要干什么都和我无关，严格来说，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钟楼用技术、资金和情报做交易，我根本不会放弃我们在德百利经营了十年的研究所……”
“这件事我一直是反对的。”
“我知道，帕特丽夏。虽然我们还有别的研究所，但毕竟在德百利经营了那么久，我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弗雷斯有些又用手帕擦拭额头，尽管这个行为在帕特丽夏看来近乎神经质。“但似乎已经有难以对付的家伙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这才是令我放弃那边的真正原因……技术和资金都是次要的，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那个钟楼都忌惮不已……”
说到这个问题，帕特丽夏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端起刚刚工作时仆人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捧着已经没有温度的杯子说：“这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丽娜身为九级魔法师都没能回来……”
“不，在一开始，连我也不相信。这是我下达的命令，你无需自责。”弗雷斯安抚道，“不过这样一来，也确实证实了钟楼的指示不是无的放矢，的确有我们无法对抗的敌人盯上了我们……我怀疑，这和逃走的那个实验体有关。”
逃走的实验体……弗雷斯这么一说，帕特丽夏倒是想起来。为了追捕那个实验体，研究所派出了最精锐的一支搜捕队，但队长失去音讯，只剩茫然无措的其他队员跑了回来。连目标都丢失了。
“我不认为那个实验体有能力对付他们……说实话，他们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我认为丽娜都没办法从他们手里讨得好。但事实是，咱们最老练的战士失去了踪迹，而那个实验体明显有了同伴……如果引起有心人的关注，这就是最大的隐患。毕竟，只有那个逃走的实验体，才可能透露出我们的信息。要说会有什么突然出现的人要和我们作对，我认为只可能是从这里冒出来的。而且……不会是普通人。”
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帕特丽夏没有沉浸在朋友失联的悲伤里，而是把弗雷斯的猜测记到了笔记本上。
“不过，我们既然已经放弃了德百利的经营，就不需要再多操心了。从现在来看，当时我们的确有撤离的必要，并且这个行为能让我们得到更多的利益和帮助……就我个人来说，并不会觉得很亏。”
“恕我直言，先生，您比杜克少爷更像一个商人。”
“只是那小子还不能算一个合格的商人罢了。”弗雷斯摇摇头，“二十多年前……是二十多年前吧？贝亚特里奇的老头子可比他厉害多了。”
从弗雷斯的话里，帕特丽夏听出一些信息来。
“这么说，你不看好他们这支叛军吗？”
“一切冒险的行为我都不看好，亲爱的帕特丽夏，”弗雷斯胖胖的脸上露出微笑，“他们具备了一些基本的能力，可以成为一支有潜力的叛军。但他们缺乏一个有背景的支持者……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他们没有明确的目的性，代表他们没有一个真正让他们联合在一起的信念。他们可能帮助某个皇子、帮助皇室旁系成员，帮助某位意图谋反、德高望重的大臣……但目前为止，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一个里应外合的同伴。这是非常致命的……抱歉，我一直自说自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们……”帕特丽夏如善从流地说道：“不是被钟楼联合起来的吗？”
“对，没错，帕特丽夏，你说到了重点。”弗雷斯挥舞起他的手帕，似乎像是在为他的秘书庆祝，“钟楼，又是这个名字。他们的势力在国外盘踞，又把手伸进马斯黎科，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但把这几个对马斯黎科皇室心怀不满的势力聚集起来，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说到这里，弗雷斯眼含深意地看着帕特丽夏：“钟楼或许能够欺骗某一个势力，可若要说这些势力都是被他骗来的，即使都是一些不太成熟的势力，我也是不相信的。既然如此，那么钟楼势必拥有足够的资本，让这些势力能够联合起来……就算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
“这才是……你相信钟楼的原因吗？”
“是的……况且，他们究竟能否成功，都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需要在他们行动之前离开就可以了……以后我们会在联邦有一个合法的研究所，似乎那边对于这些研究看得很开，有许多人才。”
“所以，你才想要尽快离开马斯黎科吗……”帕特丽夏放下了手中的小说稿，看了自己上司一眼。她很清楚，这个看上去相当怯懦、对谁都陪着笑的男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不是这个原因。”弗雷斯笑着扬起眉毛，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模样。当然，帕特丽夏知道，这只是对方很随意的一个表情罢了。“我从沃德尔卿那边打听到，钟楼……可能有外族的学者加入研究。我期待的是这个。”
“外族？”帕特丽夏想了想，“是兽人吗？”
和人类相处最多的外族，就是兽人了。
但弗雷斯却眯起了眼睛，“是真正能被称为学者的……精灵。”
“精灵！？”帕特丽夏手中的小说稿都掉在地上，红色镜框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难以置信，“精灵怎么可能和他们混在一起？或者说，只是花钱买的奴隶……”
“你失态了，帕特丽夏。”弗雷斯摆摆手，露出歉意的神情，虽然他并没有这么做的缘由，“重点不是精灵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而是这个精灵的身份是——学者。”
帕特丽夏深吸一口气，爆满的胸脯像是要撑开胸前制服的纽扣。
“精灵学者……”
“是的，我很期待这个所谓的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