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的调查结束，勇者向长子汇报完后，伯爵夫人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
长子帮我们叫了回程的马车，并且支付了包括小费在内的全部车费。于此，我们暂且分道扬镳。
维斯尼是我沿途见过夜景最好看的城市。还未打烊的店铺挂着颜色各异的灯和发光的招牌，行道树的影子变得光怪陆离。临海的维斯尼歌剧院依然灯火通明，码头的船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倒影在海上，波光与灯光完美融合在一起。流动商贩也在这个时间逐渐走上街，挑起灯，开始维持生计的工作。
即便是夜晚，也是一派欣欣向荣呢的景象。
然而，无论多么美丽热闹，也终究是在“黑暗”之下。不如说，正因为身处“黑暗”，这份光明才异常璀璨呢。
“安吉，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勇者开口，扰乱我漫无目的的思绪。漫无目的的话，也就不存在扰乱了吧？总而言之，我从夜景中回过神来。
“凉拌。”
然后这样回答。
游侠伸出手指，抵在嘴边，边思考边说：“整理一下整个事件，首先是克里斯汀小姐被绑架，然后是剧院的吊灯坠落。目标应该是克里斯汀小姐，却因为塞西尔小姐及时救下她，只死了不在目标范围内的男主角……叫什么来着？”
我不动声色地在车厢范围展开风音结界，然后继续假装看风景。
“是啊，叫什么呢。”我从车窗眺望远方，懒洋洋地说。
“哎呀，不管这个了，不重要。”游侠歪起头，“总之，我们能确定的是，凶手的目标是克里斯汀小姐，动机是扭曲的爱得不到回应而产生杀意，身份是一个疯狂的歌迷……这样想应该没毛病吧。”
勇者严肃地点点头赞同游侠的推论，突然眉头一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为什么不重要啊！男主角死掉了耶！他死了耶！活生生被巨大的吊灯砸成两半了耶！很重要的好不好！”
“那，你告诉我男主角到底叫啥？”
“咕……”
游侠VS勇者，第一回合，游侠胜利。
勇者涨红了脸，扭过头辩解道：“这、这不重要啦……”
“诶！明明是你说很重要的好不好！”
“呜……”
游侠VS勇者，第二回合，游侠打出反击combo，游侠胜利。
“总、总之！”勇者用力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就结果而言，男主角死于魅影的陷阱之下，那么就不能排除他一开始就有把男主角算在内的可能性吧！”
“嗯……”游侠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沉思半晌，点头赞同，“说得对。”
“等……咦？”勇者不知为何一脸懵逼，他梗起脖子，发出灵魂的呐喊，“你怎么同意了！？不应该是接着反驳吗！”
“哈？”游侠用看向傻子的眼神看勇者，甚至露出了别靠过来愚蠢会传染这样的厌恶神情，“你说得没错我为什么要反驳啊？不如说难道你就这么希望和别人争论什么吗？你是五岁的小鬼吗？”
勇者瘫倒在座椅上，如同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游侠VS勇者，第三回合，勇者自暴自弃，游侠大获全胜。
“安吉，我觉得提莫说的有可能哦。”大概是见我对他们的对口相声视而不见，游侠再次呼唤我，“如果我们把思维逆转过来，那么提莫说的都能说得通了。”
我微微侧过头，整个人倚在车窗边，对游侠伸出手：“请开始你的表演。”
“咳哼，”她兴致勃勃地坐起来清了清嗓子，“如果把我们的思维重点从克里斯汀小姐换成死掉的男主角，那么一开始的绑架就会变成‘魅影不希望看到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对戏而绑架女主角’，这次也会变成‘目标是杀掉女主角，却误杀了男主角’这样的发展。”
说完，她摊开手，用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唉呀妈呀，杀错人了，虐不虐？虐死了。”
勇者嘴角疯狂抽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不去写剧本真是可惜了！哪有这种只会在想象中才能出现的戏剧性悲剧巧合啊！你当你活在歌剧里还是小说中啊！”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我猜他应该只会说一句，没想到说了三句，吐槽功力日益精进啊。
“我只是在推测可能性啊。”游侠双眼一翻，看着天花板吹口哨，“推测犯法吗？”
“怎么说都太……”
“闭嘴。”我瞥了勇者一眼，打断他的话，“从现场情况来看，阿妮塔的推论不成立。”
游侠吐了吐舌头。被打断的勇者却像是受到鼓舞一样在座椅上张牙舞爪。
懒得搭理蠢蛋勇者，我继续解释：“从现场情况来看，魅影在剧院住过一段时间。并且他知道能从哪里潜入舞台上方，路线、人手分配、剧情发展、灯光变化他都烂熟于心。这种情况下，‘因为意外导致该杀的人没杀掉，杀掉了不该杀掉的人’这样的展开，除了八流狗血剧，应该都不会发生吧。”
“安吉的意思是，魅影做了足够的准备，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把握一切进展，所以会避免发生意外？”游侠举手发问。
“对。”我将手臂放到车窗沿上撑住脸颊，“当时的那一幕，女主角站在吊灯下方好一段时间，而男主角先是在远处，然后来到了吊灯低下。如果按照你的想法，魅影有足够的时间去切断吊灯的锁链，然而他还是等到了两人同时站到吊灯下的一瞬间……”
“难道……”勇者惊觉，表情变得难看起来，“魅影……是想把两个人都杀掉？”
“不得而知。”我打了个哈欠，“至少能证明，魅影没有刻意避开伤害到男主角。但等他走到灯下才动手，这个行动还没法做出合理的解释。或许他只是个杀人魔，想要双杀吧。”
“不应该是杀人魔啊……”勇者皱起眉，“如果是杀人魔的话，一个月之前那起绑架案就应该杀掉克里斯汀小姐了吧？”
“是哦……”游侠也思考起来，随后抓抓脑袋，身体软软地靠在我身上，“思考果然不是我擅长的东西。”
我拍掉她悄悄攀爬的手，车子在这时停住。
怎么回事？从外面的环境来看，明明还没到旅馆。
前方传来复数男人的喊叫，勇者大声问：“车夫，发生了什么？”
“别急，客人，咱们得绕路了。”车夫老迈的声音静如止水，似是司空见惯。
等马车调头拐入另一条马路后，车夫的声音慢悠悠传来：“刚才好像是‘肖邦’的人在运送货物……一长条车队呢，不奇怪会封路。”
“‘肖邦’是什么？”勇者问，“城管队的雅号吗？”
“什么啊，”车夫失笑道，“是一群混混，就是年轻人说的黑手党。为了保证他们货物安全运送，这种时候就会让人把路封掉。”
“像这样拦别人的路，就不怕城管把他们抓了吗？”勇者“啧”了一声，愤愤不平。
“小伙子，年轻就是好啊，”老车夫哈哈笑了两声，“出生牛犊不怕虎啊，对于他们来说，我们这些路人才是阻碍他们前进道路的障碍呢。封路算是很礼貌了，要是碰见谁真挡了他们的路，可能就不是像赶走我们这么简单了……”
马车的轱辘声一直没停，我的思考也随着这个声音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