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第一次杀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反而像是拍死厨房里的蟑螂那样理所当然。况且比起杀人，我脑海里却想着别的事。
一方面是谨记他告诉我不能暴露自己藏身之地的叮嘱，势必让他们闭嘴；一方面是——我发现我能打得过打赢他的人了。
也就是说，我比他还要强上两个等级。加上他断了一条腿，现在虽然好了，却留下后遗症。简而言之，我变强了，他却变弱了。
自从我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我一度陷入兴奋、恐慌和自我厌恶。杀人的感觉也抛诸脑后。
一方面，我兴奋于自己的成长，为自己能够不再被殴打而雀跃；另一方面，前面那种想法让我觉得我是在主动破坏这个“良好”而“和谐”的“家庭环境”，我在“拒绝温柔的到来”。
真是可笑。
我想过，如果他打我，我恐怕是会还手了。毕竟他不再是那个值得我尊敬的“强者”，只是一个像吸血虫一样附在我身上存活的垃圾瘸子。
我这一拳下去，他怕是吃不住。
然而，他再也没对我拳脚相向。反倒是天天跟我说，我有个妹妹。
不是“作为养子的我”有一个“他的孩子”作为妹妹，而是“我有个妹妹”。
哈，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何尝能知道我是谁？不如说，父母早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不，或许他能知道。我到现在还不能对他抱有绝对的不信任，他有渊博的知识，“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这件事我深信不疑。
十年时间，我没有抛弃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此。
我想知道他口中“我的妹妹”到底是谁。
至于知道后如何，在寻找妹妹的几年时间内我都没有考虑过。甚至现在，我也没考虑过和她相见之后会发生什么。
和他在一起十年里，我不止一次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事实上他肯定不是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锋利武器、满脑子骚思想和在我看来已经出神入化的盗窃手法？
我曾经猜测他可能是一个大盗贼，不过后来被我否决了。
他的坟墓坐落在维斯尼富人区的墓地，至少能证明他“生前”有钱。但不管怎么说……
他是被“活埋”的。
很简单的道理，既然我能把他挖出来，就证明他没死。没死还被丢到坟里去，不是活埋是什么？
既然是活埋，就代表着他是被“仇人”或是类似的家伙给收拾了。但是这种家伙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去价格高昂的地方活埋？
不合理。
我也想不通。这个老东西身上一大堆谜团，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
我知道，一定有人会问为什么我没从墓碑上得知他的身份。
这也是我想说的一个问题。
他的坟头，立着一块裁好的、“光洁如新”的石碑。
没有刻字，但有墓碑。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这一切都充满了矛盾。
难不成仇家因为他是个“可敬的对手”所以予以厚葬？
呸，活埋这件事永远是不合理的中心。
我也有想过，可能是别人以为他死了，实际上他没死。下葬之后正好被我看见异常，动手挖出来。
不过我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去想那些无所谓的事。
或许有很多人觉得上述很多都值得追究，可我无所谓。
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可能也是一个让我不去追寻的理由吧。
平静的生活持续到一年前。这么说可能让人觉得“直到一年前，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这种描述，其实不是这样。
只是一年前，老家伙开始看书了。
嗯，他开始看书了。
全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是不信神的。小时候我曾祈求过神明让我过得更好，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直到现在，我依然住在昏暗的地下室，靠着给房东当小白脸和偷东西过日子。
我翻过那些书，全是关于恶魔遗迹啦、维斯尼历史啦、一些地理图啦这一类的东西。对了，还要加上肖特家族的记事录。
所以我感觉，他可能是肖特家族的仇家。
这种感觉得到了灵验。
两个月前，他让我去“偷肖特家族的家传项链”。我没多问什么，就去照做了。因为除这句外，还加了一句“在这个过程中，应该能找到你的妹妹”。
我就开始着手调查那根项链的下落。
倒不是说听到“妹妹”我就得义无反顾，也不是说“妹妹”这个词让我放弃了思考。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件事，不过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理由加在一起，我也就去了。
那条项链在伯爵夫人凯瑟琳的脖子上，我从小混混那里听到过这个消息。
项链这种东西，对于一般的小偷基本算是一个高难度目标。恰到好处地切断链条、快速而安静地将其偷走，让小偷们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我不一样。
我是“盗贼”。
不过我得到情报的时候，伯爵夫人已经离开维斯尼有一两个月了。去的地方也打听清楚了，是回娘家罗尔森。我只需要知道罗尔森到维斯尼的船次，然后去蹲点就好了。
这家伙果然和肖特家族有渊源么？我记得他之前也有看肖特家族的族史……
那段日子里，老东西如同入了魔一样，仿佛要钻进书里般汲取着知识，并且让我买回纸笔，在纸上用他龙飞凤舞的漂亮字写下很多我不懂的东西。
没办法，我认识的单词不太多，就算我有意识去丰富自己也不能将他所写所画的东西完全理解。
不过我不在意这些东西……我只需要蹲好点，然后像往常一样偷来项链就好了。
在这期间，我见到了我的妹妹。
老家伙说，我的妹妹是肖特家族的养女，本名叫——雕不懒·惰！
什么脑残弱智名字。
我将信将疑。
不过我还是去见了她一面。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去打量一个女人。或许她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女孩。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如果是我的妹妹，那应该理所当然。
和我一样的红发和蓝色眼睛，和我一样称得上上等的体态和容貌。
毕竟，我凭借这副皮囊在女房东那得到了免费居住地下室的权利。也有很多少女对我有意思。不过说实话，包括房东在内，她们都入不了我的眼。
我的妹妹才是最漂亮可爱的。不如说，“她有资格让我认作妹妹”更为合适。
我去见了妹妹一面。
她正要从剧院回家的时候，我见到她了。
虽然长相上有资格当我的妹妹，但还是太过胆小了。竟然被我吓到……算了，能保持镇定，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认可她了，作为我鹰不怠的“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