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了？”
受到惊吓的克里斯汀瑟缩在房门后，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在地上抽搐的黑衣人。
阿妮塔这才想起对方的攻击不一定是瞄准自己进行的，她忽然心头一紧。
对方投出这只匕首的目的……可能别有深意。
感受到黑衣人的呼吸在混乱中微弱，阿妮塔立刻抽剑后撤，退到屋内，竖剑挡住门口。
阿妮塔屏住呼吸，调动全身感官去寻找那位躲在阴影里的不速之客。
屋顶、窗台、墙角、街道、树丛……哪里都没有。
已经走到了么？阿妮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背后被人轻轻一拍。
她汗毛立起，当即想要向后挥剑。克里斯汀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妮塔紧绷肌肉，硬生生止住动作，惊出一声冷汗。
这种压力……多久没体会过了？她摇摇头，或许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于那位飞刀客的。
“阿、阿妮塔小姐……那个人……魅、魅影……”
克里斯汀紧紧盯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嘴角不自然地扭曲，双眼瞪大，两肩颤抖。
阿妮塔这才缓过神去看向那个家伙。
面具松垮垮地通过骨针挂在黑衣人的脑袋上，几道鲜血歪歪扭扭地顺着黑衣人脑袋流到地上，而在面具后面，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竟是大半个脑袋都没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阿妮塔回过头，看见克里斯汀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她张大了嘴，开合几次都无法出声。等手触碰到僵硬的脸时，终于爆发出充满恐惧的尖叫。
“啊——”
如同是连环炸弹被引爆了一个，在克里斯汀出声的同时，女仆也尖叫起来，连滚带爬躲进桌子下面。
阿妮塔有些慌了神。她左顾右盼，只能先扯一张桌布把那具诡异的尸体盖住，然后打算等两人稍微镇定一些后，再把她们扶到沙发上。
尖叫声和半年前的自己好像啊……和半年前，眼睁睁看着师父被邪魔的利爪洞穿身体，撕裂心脏的时候一样……
她并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反倒是两人的恐慌让她情不自禁地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让两人如此失态呢？是不是再努力一点，就能让她们更加安心呢？
就像当时，如果自己能够更早地发劲，师父或许就不会死了……
好像自己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容易被这些事情影响……
她摇摇头，喝下一整杯水，打了个嗝，试图让自己更冷静一点，然后带着两个女人回到客厅，自己则站在后门和客厅之间通道的拐角处警戒。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门被敲响。
……
随着马车夫来到女主角的家里，我陪妹妹把钱付了，勇者先跑过去敲门。
我们是坐着伯爵府的马车，跟着游侠叫来的马车一路过来的。
似乎是因为大家都没提起这方面的事情，导致这个马车夫很勤恳地在我们前面带路。托他的福，我们多少绕了一些近路过来。所以，钱还是要给他的。
钱当然是妹妹付了。作为雇佣的前提，报销一切费用是早已和伯爵夫人商量好的，加上妹妹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很自觉地就把钱掏了出来。既然不是我给钱，那么我也无所谓没乘车为什么还要给钱这个问题了。
应该说不愧是高贵的贵族吗，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提，他们就自顾自掏钱了。似乎掏钱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很值得自豪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有那么一点羡慕？
我皱起眉，突然想起我自己的身份，应该和人类的国王是比肩、甚至更高贵的魔王。
也就是说，我堂堂魔王伊裴尔塔尔，沦落到对人类小贵族都要用羡慕的眼光去看这种地步了吗？
一种想要杀了勇者的念头像是例行公事一样油然而生。
开门的是游侠。她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欢欣雀跃，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甚至于，她的这种状态是平时里都难以见到。
“阿妮塔，怎么了？”勇者开口问。他也感觉到了游侠的不对劲。
“唉……”游侠叹气，耷拉两肩把我们引进屋内，“披风面具人被我抓到了，但是他被杀了……”
……蛤？
我脑子里被大大的疑问语气词填满，勇者回过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阿妮塔小姐，”妹妹走上前两步，拉住游侠的手腕，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你是说，魅影被你抓到了，可是他死了？”
“是的。”游侠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能够更精神，“准确的说，是被人杀死了。”
“就在后院。塞西卡，我劝你别……”
不等游侠说完，妹妹快步走过客厅，连招呼都没有和沙发上的克里斯汀打，寻寻觅觅地找到了后门。
游侠恍惚间没能拦住她，让她看见了那一幕——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那是……
“魅、魅影！”
她猛地抓紧了裙摆，如同受到什么冲击一般后退一步，整个人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随后，抓紧裙摆的手，松开了。
……
妹妹晕了过去。
或许是惊吓过度，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在看到黑衣面具人的下一刻，晕倒在地。
游侠懵住了。等她把倒在后门口的塞西卡抱到沙发上去之后，我走到后院里，观察这个人。
他躺在院子里，残破的脑袋旁贴着一把入地三分的匕首。他皮肤冰凉，肌肉僵化。
我掏出一张手帕将那个摇摇欲坠的古老石制面具拿起来看了看。除了诡异的面相，那几根用于固定的、无法移动的骨针吸引了我的兴趣。这个面具想要带在脸上，只可能是头部较小的女性，让骨针绕到脑后，通过绳子固定。
因为男性无论怎么借助绳子的帮助，骨针都会卡在脸盘上，给佩戴者带来伤害。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为什么会戴上这样一个面具呢？按照他头部的大小来看，这个面具仅能盖住他脸的中间部分，骨针则会死死刺进他的脸盘。而且……他是用什么固定的呢？
魔法吗？这个面具难道是魔法物品，通过魔法来控制骨针或者面具大小的吗？
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推论。作为魔王的我都不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其中的魔力波动，那么这就不可能是魔法道具。
但为什么会有人戴这种面具呢？不如说，这个东西比起遮掩身份，更像是一个刑具。
轻轻拿手指触碰面具古旧的表面，似石似骨，粗糙不已，仿佛是出土自大陆西部沙漠的古物。我忽然想，这会不会是古代的东西？古代魔法体系尚未明确之时，通过一些特有的材料和铭文打造出的物品，具有独特的使用方法，甚至毫无魔力波动……
默默记下这种可能性，我把面具放到一边，继续检查这具尸体。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发现是还有些懵逼的游侠。
“来得正好，阿妮塔，这把匕首是尸体的吗？”
“呃？”游侠摇摇头，“是另一个人。他掷出了匕首，目的却不是我和克里斯汀，就这么插地上了。”
我仔细观察那把插在地上的匕首。位置几乎是紧贴尸体的头部，匕刃上还残留了一丝血迹。
“就，很奇怪……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毫无意义地投出匕首吓唬我们。”
“嗯……麻烦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一边说着，我一边揭下面具，那缺了一半的脑袋暴露在我的面前。
第一眼就看见了森白头骨和白中带黄的脑干上都夹杂了暗红的干涸的血。头骨还剩大约三分之一，大概是包括在耳朵在内的脸部全部没了，仅剩下后脑勺和一小块头盖骨构成的勺状。也得益于此，里面的东西都已经干瘪下去，却也没有流出来。免去给女主角家的后院留下肝脑涂地的狼藉景象。
脸部和颈部已经出现些许尸斑并伴随着轻微程度的尸僵，算上此人临死前是想要入侵女主角家，肌肉保持运动和紧张来看，大概是死亡一个小时左右，也就应该是游侠刚找车夫过来给我们报喜之后……毕竟如果在找人托信之前就死了的话，就会直接叫人来通知我们说死人了而不是抓到了。
“或许不是吓唬你们。”我把面具放在地上，拔出地上的匕首，从尸体残缺的脑子里挑出一块带血的脑浆，“他的目的是杀掉这个人。”
将脑浆上的血滴在面具上的下一秒，骨针忽然伸长，弹起的面具差点弄脏我的裙子。
“用直接杀害之外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