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车之后,伯爵叫住了勇者。
“我希望你对这段时间在维斯尼的见闻保密,提莫。”他一边把勇者往书房带,一边说。
“诶?保密?”勇者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
是说……邪魔之类的事情吗?可这些东西不是举城皆知的吗?
“是的。”
走进伯爵的书房,伯爵让勇者坐下,亲自泡了杯茶给他。
书房的主体色调被书架和同样深色木质办公桌抢去份额。再加上价值不菲的红色地毯,便构成了视觉里绝大多数的色彩组合。装潢简约,四壁是书,中间是桌。侧方有一个小茶几,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东西,连装饰品都没有。
看得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个奢华却低调的人。勇者坐在茶几旁,端起伯爵亲手泡的红茶喝了一口。
作为草根出生的人,勇者并不会品茶。在伯爵笑着问味道如何时,只能装模作样地称赞一句。
“那么,伯爵大人要我保什么密呢?”勇者放下茶杯问。“我经历的事情……不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么?”
“大家知道的和你知道的是一个事情,可他们和你是的差别很大……”
勇者调动贫瘠的脑细胞,想出了答案。
“是说……我在伯爵府内的事情吗?”
“答对了一半。”伯爵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你现在知道肖特家族和邪魔有非同寻常的渊源……这些也是需要请你保密的东西。”
“啊……”
勇者忍耐住想问为什么的缘由。既然别人这么拜托了,自己就如善从流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伯爵不是安吉,不是自己问就会说出答案的。
想到魔王,他低落起来。
“我记得……是你第一个发现凯瑟琳的吧。”
伯爵突然将话题引到另一个地方,而这一个话题让勇者感到了不安。
暂且不提安吉是否真做了什么,但他在命案现场看见安吉却没有说出来,他怕伯爵对此有所察觉。
卡恩说过,在赶往剧院的途中安吉不见了……
勇者努力地思考,明白了其中的联系很可能会让伯爵对安吉的去向抱有疑惑。
现在的他,面对一切和伯爵夫人有关的话题,都像是被触碰到了禁区一样敏感。
“是、是我没错……我本来在克里斯汀的拜托下回到府邸,就发现了……”
伯爵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勇者识趣地闭嘴。
“我大致上明白了这一切。”伯爵轻声说,“看你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我就猜到了可能是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我们……误会?”
“你们……你和你的同伴见过面吧,在她离开之前。”
“唔!”
勇者慌乱起来,伯爵摆摆手让他冷静。
“从你对话题的反应就能看出……可能是你和她在府上有过什么冲突吧。是什么问题我大概也能猜到……”
一边说着,他一边自嘲地笑了笑。
“真相如何……我不好说,也不想说。但作为一个长辈,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相信那些相信你的同伴吧。”
看着勇者陷入沉思,伯爵离开书房,回到了卧室。
原本霸占了地面的魔法阵和血早就被清理干净,甚至还换了一地的瓷砖。也请了牧师来这里驱散亡魂。除了在人们的记忆里还残留着这里有一位惨死的妇人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伯爵关上门,打开衣柜,从一件不久前才被洗好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
上面是伯爵夫人的字迹。
“就算你不写出来,我也知道是你这个傻瓜主动做的啊……”
他的表情变成悲伤与宠溺,双眼温柔注视那张纸条。
直至一滴眼泪掉在纸条上。
“哎呀,真是失态。”他尴尬地擦了擦眼睛,“把你唯一给我留下的干净东西弄脏了。”
他从床头拿起一个染血的八音盒,和纸条放在一起,苦笑道:“因为相信你,所以我才能明白那位我没见过的冒险者和这位勇者之间可能发生的事……你这笨蛋真是,这样都能给别人添麻烦……”
“我还想被你多打扰几年呢,你却在最后为我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麻烦……”
……
阿妮塔没能去参加葬礼。
在邪魔一战后她昏了过去,睡了好几天,葬礼前不久她才醒来。身体虚弱也没办法四处走动。还好塞西卡几乎时刻坐到她的身边,才让游侠没有太过寂寞无聊。
不如说,塞西卡也需要一个能够陪她的人,让她不会过于寂寞吧。
“塞西卡,安吉去哪了?”躺在床上的阿妮塔双手垫在脑后,懒散地问。
坐在床边削苹果的塞西卡停下手中的活,叹道:“提莫说她有什么急事走了……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她皱着眉头想,安吉的确可能有了什么急事,导致提莫这个伙伴这段时间寝食难安。
“要不,我叫他来看看你吧?刚才看到父亲大人带他去书房了……”
“诶?这样不就打扰到伯爵大人了吗?算了吧。”
阿妮塔伸了个懒腰。
她之前和伯爵算是并肩作战过一次,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过她没觉得别人就该被自己打扰。
反倒是塞西卡。她抢过塞西卡手中的水果刀和苹果,问:“难道在我昏迷期间有什么报道说苹果不吃果肉吃果核会更健康吗?”
那颗苹果几乎被千刀万剐,露出黑黑的种子。
“那你自己削。”塞西卡自暴自弃地趴在床边,把脸埋在杯子上。
她也经历了很多事呢。阿妮塔想。
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都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不过虽然事情多,但其中参与的人也不少,东拼西凑得到一些算不上清晰但懂了个大概的信息。
更深的东西知道的人不想讲,讲的人不知道,所以她现在也只知道伯爵夫人死掉、克里斯汀死掉和安吉拉走掉的这三个事情。
嗯……好像也就这些事了。
虽然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对于不会安慰人的阿妮塔来说,能在对方低落的时候陪伴在身旁就是她最好的安慰了。
“嗯……我们去吃饭吧。”她这么说。
“你饿了吗?”塞西卡抬起头问,“我去叫人弄点吃的。”
“不是,我想出去吃好的。”阿妮塔舔舔嘴唇说。
好的?塞西卡哭笑不得:“这里可是一个伯爵的府邸,有什么比不上外面的?”
“不是啦,”阿妮塔连连摆手,“不是说伯爵府的食物比不上外面,而是觉得出去吃东西有氛围一点……”
这么说也没错啦。塞西卡想了想,说:“你现在下床不太好吧?还有些虚弱,吃太油腻对身体不好的。”
“没关系啦。”阿妮塔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我身体好得很,才没有太虚弱呢。”
话音刚落,就跌在床上。
塞西卡把蒙住头的被子扯下来裹在阿妮塔身上,无奈地起身:“我去安排马车,你乖乖躺好,我叫人给你换衣服。”
“啊,”阿妮塔开心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叫上提莫和卡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