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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着街道走，挥之不去的躁动紧紧跟上我。七八点钟，夕阳的光辉那么明亮，那么刺眼，在迎面走来的女孩那头茶色的卷发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弧线。我想起下午去过的连锁超市，几天前我也去过那里。那种大型连锁超市，门口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盆栽，有鲜花，有绿植。不止门口，超市的旁边就用铁架搭起简易的棚子，上面吊着更多的盆栽。那被我误认成过蔬菜大棚的铁棚架，摆满了她喜欢的植物的铁棚架。

一种堆积在胸口的烦闷正在寻找出口，一种不明来由的焦躁正在我的胃里酝酿。

我将握紧的拳头捶在身旁的小树上，一拳又一拳。

——我一边这么想象着，一边观察着人行道上种植的小树。是还在成长期的树苗，树干跟我的手腕差不多细，所以如果朝它发泄的话，我应该不会受伤。

如果我用拳头在小树身上发泄，打下多少拳之后会有人来阻止我？

——我继续想象着，经过一棵棵成长中的树苗，握紧心中的拳头。

并没有任何负面到需要我用暴力发泄出来的情感涌上来，但我就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有种并不算是负面的压抑感笼罩着我，伴随着像是化学物一样不断合成的其他杂乱的情感：躁动，渴望，焦虑，兴奋，不满……

身体里某个处在青春期的少年正呼之欲出。

他说不定会随便从街上拉过来一个女孩，拥抱，亲吻，推倒。

我打心底里嘲笑着他幼稚又粗鄙的妄想。

那只是转瞬即逝的欲望，被压抑在意识深处，人类集体无意识的产物。

只是普通到不行，随处可见的“恶念”而已。

一吹即灭。

走到大图书馆前的广场，发现广场中央被四面铁丝墙围住，来来往往的学生只得绕着走过铁丝网。

铁丝网的网眼是棱形的，我想，如果用尽全力将拳头捶在这上面或许会很爽。但是，如果因为拳头太小，不小心穿过网眼，手被卡在里面而取不出来就糟糕了。我享受着在头脑中挥舞拳头、砸在各种物体的表面上的感觉，但现实中，我讨厌疼痛。

我总是很小心地走路，很小心地下台阶，很小心地开车，很小心地做饭……因为不想受伤。不过今天却无意间看到左手手背上的三道细小的伤口，非常细小，像是抓伤，但我竟然想不起来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后来，我却突然想起今早做过的梦：鳄鱼和巨蛇，还有其他奇形怪状的海怪出现在游泳池中，我站在泳池边上，感到紧张又害怕，于是紧紧掐住手背……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像是梦境连接到了现实一样吗？

我沿着平日的那条散步路线走了一圈又折返回来，经过草坪的时候，看到前面走着一个拉着狗绳的女孩。狗绳被缩短到只有十几公分的样子，拴在上面的是一条哈巴狗，短短的毛发反射出深黄色的光芒。它执拗地往和主人相反的方向走着，女孩不断缩短绳子，频频停下脚步教训它。

“Sit down.”

她屈身按住那条狗的屁股，让它乖乖坐下。我从她身旁走过，她穿着又短又紧身的夏装，裸露在衣服外的细腰是跟手臂一样健康的浅褐色。

主人的肤色和狗的毛色这么接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但在夕阳的金色光芒渲染下，两种材质都反射出一样的光辉。

我还是握紧拳头，不是在心中，就是实际那么紧握着，走在路上，经过铁丝网，经过大图书馆，经过人行道上的小树苗，经过家门口的桑葚树和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