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车从医院出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朋友昨天晚上就已经办理了退院手续，今天早上我开车到达病房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在病房里等我了。我把她的行李也放在后备箱，让她坐上副驾驶后，就踩下了油门。

「我从不知道你会开车。」

也许是住院太久，朋友已经忘了坐车是什么感觉，她双颊微微泛红，看上去就像个因出游而兴奋不已的孩子。

「希望我还能记得怎么开吧。」我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两架无人机摄像头正跟在我们的汽车后面，默默地浮在半空中，「你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会交给自动驾驶系统的。」

虽然现在的车从出厂以来就被默认设置为自动驾驶，但也有极少数人会使用手动驾驶，比如我祖父那个年纪的人。不过，我们的国家基本没有老龄人口，能够活到我祖父那个年纪的人实在太过稀少，而这辆车也是从他那个年代保留下来的——一辆老古董级别的彭蒂亚戈。比起使用扬提供给我的车，我还是更想开祖父留下来的这辆老车。

「我们要去哪里？」

待我开出一段距离后，坐在一旁的朋友才突然发问。

「今晚在尼尼微镇过夜，然后就出城，怎么样？」

我随口说出自己今早想出的计划，朋友默默点了点头，随即便从包里拿出地图。

「尼尼微……我们要去北边吗？」

「嗯，大概是。」

「『大概』吗？」听到我敷衍的回答，朋友轻声笑了出来，「你去过尼尼微吗？」

「以前去过一次，和祖父一起。」

「祖父吗？我以为又是和父母一起呢。」

「父母举办完葬礼之后，我就跟祖父一起生活了。」

那时我大概十四岁？或者更小？总之祖父教会了我很多事，从观察树根的纹路到手动开车，基本都是些在现代社会中用不到的古怪知识。

「这样啊……」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尼尼微的城际高速上，可以看到火车。」

「真的吗？」

听到「火车」两个字，朋友似乎来了兴趣。毕竟，大多城市的远程交通工具要么就是城际快轨，要么就是飞机，相比于这些超高速的交通方式来说，火车算是上世纪的古老遗物，只有很少的村镇还保留有「火车站」这种东西。

「是真的，从桥下就能看到了。」

我一直记得坐在祖父的车上看到的那辆颜色鲜红的火车。我们与它交错而过，它只在我的视网膜上停留了数秒，就飞速漂离了我的视线。那列火车，也许只存在于我暧昧不清的记忆中，但如果能让朋友也看上一眼就好了，就算把车停在路边等它出现也好——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执念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鲜红的火车吗……真是期待啊。」

朋友留下这句喃喃自语，不一会儿便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