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远比表世界复杂,强力的法术成为了他们为所欲为的助力,人类拥有的一切负面欲望在这里只会放大成几倍体现出来。
即便是强大的雄狮,在这里也无法喝止心怀鬼胎的群狼,更有躲在暗处的猎人枪口在虎视眈眈。
一直身处斗争漩涡的风口浪尖,还要时刻提防突如其来的“死”,天城轩身心俱疲,终于忍耐到高中毕业后“顺理成章”地来到欧洲留学,其实就是他选择了逃避。
最初的愿望是避开那些自己不愿牵连的人,然而他内心深处的侥幸只有自己才知道,发现自己是抱着“也许离开是非之地就能平安无事”的想法是在刚刚走下飞机的那一刻,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使他终生难忘。
他这大半年的时间基本都是重复着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无论是在教室里对着完全听不懂的课程开小差,还是在家里看动画玩游戏,专心做着别的事同时又什么都没发生的事实,确实让他轻松很多。
直到前天为止。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就像是故事的主人公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事件跟着,甩都甩不开。
——多希望我是后宫恋爱喜剧的主角啊……
带着最美好的愿望,我们的主人公睁开了眼睛,依旧是熟悉的房间,只是比以往稍有不同。
墙角放着一堆印着品牌的纸袋,因为柜子空间不足,它们暂时起了置物的作用,里面放着与袋子商标对应的衣物。
刻意与之避开的两个行李箱,躺在到阳台必经之路上有些碍事。
还有把他叫醒的“元凶”——糊味。
那两道老旧塑料折叠门的密封性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一个没有排烟口、靠换海绵工作的抽油烟机,每每做饭都会搞得一屋子味道,这次也不例外。
说起来饱受时差折磨的优那早早地就起床准备早餐了,奥莉薇亚似乎也在不久后起来帮忙,大概是考虑到寄人篱下,就算是和昨天差点大打出手的对手合作也不能那么任性。
“我说魔女,你能不能别帮倒忙了!”
“煎个鸡蛋我还是可以的。”
“那你能解释一下这黑漆漆的一滩是什么吗?”
“煎、煎蛋吧,大概……”
“那这黑暗物质上面红彤彤的又是什么?”
“辣椒酱!我听说中国人都喜欢吃辣的。”
“不要洋洋得意地做那么可怕的事,你这半瓶辣椒酱可能要了城轩的命!”
——半、半瓶!?
昨天势均力敌的骂战对手在厨房里却高下立判,没想到奥莉薇亚还有这种天赋,在现实中若无其事地做出能被称之为“黑暗”的料理可是件难度极高的事情。
在制止了奥莉薇亚后不久,全部出自优那之手的简易早餐没过多久就被端到了厨房的餐桌上。
三人围坐在小型的正方形餐桌边,厨房显得拥挤起来。
“好吃!别看是简单的煎蛋,比我做得好多了!”
火候把控得刚刚好,最入门的料理也能让人吃出明显的差别,不得不佩服优那的料理水平。
“嗯嗯!”
“烤面包片毕竟是机器制品倒是没区别,不过这萨拉米香肠切得又薄又齐。”
刀工也是无可挑剔,距离上次吃到优那的料理已经将近一年了,这一年里她又进步了不少呢。
“嗯嗯!”
“你好像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一句‘啊!优那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的!’才对嘛!”
“啊——优那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你连复读机都不如!什么嘛!这种照本宣科的态度!”
闹起小情绪的优那没有再搭理天城轩,一个劲吃起自己面前的早餐。
另一边的奥莉薇亚却是一动不动,默默地盯着自己的盘子。
还以为主厨优那为了刁难奥莉薇亚没做她的份,结果只是想多了,第三份早餐好好地摆在她的面前。
说来也是,优那不是那种喜欢耍小手段的人,天城轩在心里默默向优那道歉。
“怎么了?该不会还在为刚才的失败耿耿于怀吧?”
天城轩轻柔而缓慢地询问,俨然拿出一副开导她的人生导师态度,却碰了一鼻子灰。
“我只是想等你们聊完,问问你知道刀叉在哪。”
——啊,说起来她不会用筷子呢……
“稍等,我记得房东留下来一些刀叉……”
天城轩开始挨个橱柜寻找刀叉,他非常清楚刀叉就在专放餐具的抽屉里,他想稍稍拖延一下时间。
背后的餐桌上鸦雀无声,偶尔碗筷清脆的碰撞声告诉他优那还在吃饭中。
原以为一起做饭能增进一下她们之间的交流,看这样子果然还是不行。
得想办法让她们的关系缓和下来,天城轩拿着刀叉回到了餐桌。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ing to get.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是哪种。
意大利的春季也是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下个小时会是哪种天气,就算是天气预报也只给出一个数字而已。
“降水概率50%吗。”
天城轩看着手机上的数字在从50%到20%以小时为单位依次递减,凌晨的大雨终于在刚才停了下来,走到阳台伸手确认,除了感到阴冷潮湿的空气以外并没有水滴落下来。
“不要说‘万一一会下雨,我们就不出去了吧’。”
看穿天城轩想法的优那抢先一步把电脑推到一边,换来了他一声叹气。
“今天周日,哪里都不开门哦。”
事实确实如此,除了餐厅和少数特立独行的店铺,意大利周日的街头可以说是一片冷清,路边只能看到店面的招牌和下面紧闭的卷帘门。
好想玩游戏啊,这两天的新番还没看啊……天城轩还在为内心的渺小愿望做着最后的抵抗。
“但是‘教团’今天工作哦。”
由于优那的雷厉风行,“学派”与“教团”对于监视者的安排还没沟通好,需要优那亲自前往办理。
既然有工作的理由,天城轩也无法让人生地不熟的优那独自前往。
“那你们去吧,我留下看家。”
跟天城轩对上眼神的奥莉薇亚并没有一起行动的打算,似乎是还在介怀与优那不融洽的关系。
“一起来吧,办完事去吃好吃的。”
双重监视的事情让他无法释怀,留奥莉薇亚一个人在家实在不是最优之举。
“哼,魔女,以你的料理水平,没人在家你会饿死的。”
也不知道是优那察觉了天城轩的意图,还是单纯就想讥讽奥莉薇亚一下,但她口中的事实让奥莉薇亚无法不接受。
“好慢啊……”
天城轩说出了其他两人的内心感受,从来到车站他们已经等了一刻钟。
他深知周末的公交车基本都是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一班,倒霉的他们到站时刚好错过上一班。
初来乍到的新鲜感还能让优那四处瞧瞧看看打发时间,看惯了这一切的天城轩和奥莉薇亚就只能百无聊赖地干坐在车站的长椅。
倒也不是无事可做。
天城轩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寻找监视者,另一个则是找个话题促进一下两位少女之间的交流。
他选择了后者。
“我说你们两个,午饭想吃什么?”
就先从两人的饮食爱好上入手好了。
“我都可以。”
“城轩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面对奥莉薇亚和优那随意的回答,天城轩只好进一步“逼问”。
“奥莉薇亚最喜欢吃什么?”
“法国菜吧,鱼羹?”
“为什么是疑问句?”
“因为每天吃的都挺好吃的,硬要选的话,鱼羹只是印象比较深一些。”
听她的意思,法国大餐没少吃。
这么一想,“教团”还是挺够意思的,给奥莉薇亚吃的穿的都不错。
——如果不是监禁的话,给我配上电脑和网线,我也愿意去他们那宅个几年。
虽然他是不怎么喜欢出门的“死宅”,但对自由的追求是人皆有之的。
“优那最喜欢的肯定是天妇罗了。”
相处多年,天城轩对优那的喜好还是摸得很清楚的。
“当然了,我可不是喜欢吃蜗牛的法国人。”
“连焗蜗牛的精髓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日本人。”
“等等,奥莉薇亚是法国人吗?”
“她的资料上是这么写的。”
“他们大概是把我最早出现的法国当做国籍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
奥莉薇亚稍微低沉下去的声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再度昂扬了起来。
“别说蜗牛了,你们日本人还吃鲸鱼呢!那可是保护动物!”
“我又不吃!”
——嗯?怎么感觉事情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再这样下去,法国菜大战日本菜就要变成地域攻击了。
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看来要使两人握手言和还需要别的契机,公交车的到来巧妙地打断了这个话题。
“头疼……”
看着刻意回避对方坐在公交车两边的少女们,天城轩揉着额头。
最可怕的是,她们坐的都是两人座,还都把靠近过道的座位空了出来,而站在过道中间的正是天城轩。
——这下可怎么办……
坐在谁那边都不合适,他没得选择。
“我还是不坐了……”
伴着两边遗憾的轻叹,引擎开始轰鸣,窗外的风景移动起来……
经过这一路尴尬气氛和心理压力的洗礼,终于来到目的地的天城轩好不容易长舒一口气。
表面上是对外出租的办公楼,实际是“教团”驻米兰的支部,也是掌管意大利北方地区的中心。
奥莉薇亚再一次回到了这里,这座曾经的“牢笼”。
看着一见面就敌视自己的巫女走进电梯,她和自己的契约者天城轩无聊地坐在了大厅的待客用的座椅上,带他们入座的接待台女性不时瞥来目光,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无视。
“关于契约的事情。”
坐在对面的天城轩挠了挠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怎么开口,最终还是选择直白发问。
“你都知道什么?”
她注意到了天城轩刻意不谈这些事情,是留给她时间整理思绪。
而她这两天也在思考着如何告诉他,让契约者而且还是救过自己的人蒙在鼓里终究还是不好的。
“当然如果你现在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为难你。”
奥莉薇亚现在还不想说出事实,不是不信任,相反她意识深处对他的信任度高到自己都无法想象。
宛如她面前的男性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在自己心里成为了不可或缺的存在,每次想到这里总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胸口中蕴含着的复杂感情想要一涌而出。
无法搞清契约和契约者,无法认清自己,更无法理解一切。
面对一个自己都无从知晓的事情,她还在迷茫。
她还在踌躇的时候,正门外磕磕绊绊地跑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爱丽丝!”
同样是拥有一头靓丽金发的美女,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直冲向奥莉薇亚。
爱丽丝正是奥莉薇亚被幽禁期间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怎么了?”
准备迎接友人的奥莉薇亚还没等起身就听到了对方用意大利语大喊——
‘奥莉薇亚快逃!’
没等奥莉薇亚回过神来,旁边的天城轩就先有了动作,一张符咒被硬塞到了自己手里。
“拿好,千万别弄丢了!”
她感到了大量的魔力,听到了接待台女性的尖叫声,然后浓郁又阴森的黑暗犹如泉涌般从地面升起,把她紧紧包裹,瞬间视野变得漆黑一片。
“城轩!”
大声呼唤自己的契约者,却听不到回应。
空间感渐渐消失,全是黑暗的空间让她无法判断自己和天城轩的距离。
想要释放魔法还击,却发现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攥住他交给自己的那张小小的纸片,祈祷着、期待着,不,是相信他一定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