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穿被斩首被劈开身体,直斩横斩袈裟斩,身体四分五裂又恢复如初,接着,再重复之前的死法。
就算挥刀想要抵抗也毫无成效,安洁莉卡根本无法在那位“清凉打扮”的女神手下活过三个来回……明明觉得自己的剑术应该还算可以,但是对上天照御姬却根本不够看。
忒丝贝姬在给安洁莉卡做训练的时候可是会斟酌强度不可能这样故意弄伤或者弄死安洁莉卡,但是现在眼前的这家伙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概念,每一招每一式全都是为了“杀死”安洁莉卡而来。
速度力量均在安洁莉卡之上,更不用提那几乎只见银光闪过,根本看不清刀势的凌厉攻击……虽然安洁莉卡曾经凭借着小乌丸中的记忆也有使出如此流丽的苍闪,然而那终究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如今小乌丸中并无任何回应,因此也就只能够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手指切断,小乌丸从自己的手中飞了出去,哭着用双臂挡在了前面,却被一刀刺穿手臂。
锋利的刀刃从自己口中穿过,刺穿脑后,接着稍一用力,安洁莉卡的半颗头就被削了下来……然后,又一次的复原了。
“不像样啊。”
无数次的惨死得来的是那样宛如叹息一般的评价。
没有再捡起从自己手中掉落的小乌丸,安洁莉卡跪在地上,因疼痛与无数次体验死亡的恐惧而哭泣不止。
“不要再来了,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住手……我求求你住手好么!”
安洁莉卡之前已经放弃了憎恨与复仇,只想要能求得片隅安宁就好,然而现在,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浅薄一般,命运再次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将她强行拉上了这个舞台,想要拒绝却没有能力,不断重复着死与生的轮回,安洁莉卡的自尊与自信早已破碎不堪,就连那颗满是创口的心如今都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为什么要住手?”
然而,天照御姬一脸“为什么”的表情,似乎很奇怪安洁莉卡为何会和她跪地求饶。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要再继续了,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好痛,好痛苦……求求你停下来吧,我不想再死了,我不想要再死了啊!!”
“驳回,直到你能够伤到我之前,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又一刀扫过安洁莉卡眼前……赤红之后转为漆黑。
“啊啊啊啊!!”
安洁莉卡双手捂面,跪伏在地上惨叫不已。
视线与损坏的眼球在稍后恢复,但是,黑发的少女仍然没有停下惨叫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趴在那里叫的话,问题石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哦?”
大概是觉得那副样子也太过可怜了一些吧?天照御姬这次稍微等了一会儿,没有再立即一刀刺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要将肺内所有的空气全部压出来一般长久的嘶吼,接着,安洁莉卡一边继续这样惨叫着,一边捡起小乌丸,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朝天照御姬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混蛋,混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对于天照御姬的刀根本不躲也不闪,嘶吼着的安洁莉卡完全不顾自己的头还是肚子被砍飞还是开了洞,就像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一般拼命朝天照御姬挥着刀。
“稍微有那么点气势了,不过这差不多只是自暴自弃而已吧?”
胡乱挥舞的刀刃根本碰不到那位女神的身体,轻而易举就能杀死安洁莉卡似乎也让她越来越没有了兴致。
“为什么啊啊啊啊!!”
一边嘶吼着,一边拼了命的举起小乌丸劈砍劈砍再劈砍……黑色的刀刃撞击上天照御姬的刀刃,擦出火星发出鸣响然后弹开,接着再一次撞上,重复一遍两遍三遍无数遍,单调根本没有改变的垂直劈砍一次又一次,刀刃相撞的冲击令安洁莉卡的双手全都没有了知觉,然而,她依旧一遍又一遍砍下去,也一遍又一遍的……
“为什么!!!”
这样嘶吼着。
“虽然我可能会误解些什么,不过,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安洁莉卡小姐你难道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么?”
能够感受到朝着自己劈来的刀稍微颤抖了一下,天照御姬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还真是有些没想到呢,我以为安洁莉卡小姐你应该早就……早就应该清楚这些事情了,结果到现在为止,还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么?”
颤抖更大了,安洁莉卡终于停下了劈砍,双手握着刀柄,浑身颤抖着,以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天照御姬。
“无聊……你说……这种问题无聊?”
“这是我的人生!!我的!!凭什么,凭什么被你们肆意践踏,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
自己的人生自己所遭受的折磨居然被说成“无聊的问题”,安洁莉卡彻底爆发了。
一边怒吼一边再次挥起了小乌丸,比起刚刚更加迅猛的攻势如疾风怒涛一般朝着天照御姬倾泻而去,然而,对方依旧只是轻描淡写的挡下了全部的攻击。
“做错了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会说这种话么?难道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过?”
“我就算有错……也是你们,也是忒丝贝姬害的!!给我消失,给我消失,给我从我的人生里消失!!你们这些自说自话,擅自妄为践踏我的人生的家伙,统统给我消失!!”
如果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忒丝贝姬,如果自己的人生不是她手中的棋子而是能够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一往无前的话,那么自己……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安洁莉卡小姐,或许人们对幸福的感觉各有不同,但是命运最公平的地方就在于……在不幸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的不幸,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弹开安洁莉卡的斩击,瞄准一瞬间的空隙,一刀斜斩夺走少女的性命,然而,这一次对方却并未就此停下。
在已死之前就已经出手,在已死之后继续自己的行动,连接在“死去”与“复活”之间,安洁莉卡那充满怨恨的斩击并未因自己的死而就此停止。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就我要遭这种罪!凭什么,我的人生里就没有一点儿好的事情!”
刚一恢复便立即咆哮了起来,天照御姬都有些佩服安洁莉卡的“精神劲”了。
叮叮当当,刀剑相交的鸣响变得较之先前单调乏味的沉闷响声悦耳了不少,这也说明安洁莉卡挥刀的轨迹与速度都有了变化,不再是刚开始那样自暴自弃般的重复劈砍了。
“是呢,没有一点好事……也不是那样吧?比如和依代之间的回忆啊,或者被忒丝贝姬骗了时候的回忆呀,还是能算好事的吧?安洁莉卡哟,你只知道抱怨自己人生的不幸,却不想想自己为别人带来了多少不幸么?居然还能一脸理所当然的问我为什么……”
侧身闪过安洁莉卡的刀刃,接着一刀削掉了少女的左臂。
如果“失去左臂”的状态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倒是帮了安洁莉卡的忙,只可惜少女的手臂很快便又恢复了,只有那断骨削肉的疼痛依旧残留于安洁莉卡的体内。
“混蛋!我变成这样,变成这样……如果没有忒丝贝姬,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安洁莉卡小姐。”
“这不是我自己选的路!!”
再一次的刀刃相交,安洁莉卡使劲抵住天照御姬的刀,愤怒的瞪着那为与自己有着相同“色彩”的迷样女性。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并且在话音落下之际从安洁莉卡眼前消失……抵住刀刃根本无法压制住天照御姬的行动,在人的意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便已分开了与安洁莉卡抵在一起的刀,并在同时半弯着腰使出了二连的拔刀斩。
双腿截断,腰部截断……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安洁莉卡便被斩成三段。
两人间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犹如浮云与尘土草芥一般相差甚远的这份差距,绝非能够通过所谓的“一鼓作气”来弥补。
在倒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砍到,接着,伴随着将身体斩到四分五裂的痛楚,少女又完整的躺在了地上。
这一次,爬起来的动作减慢了不少……安洁莉卡眼中的愤怒渐消,不甘于悲哀,知道自己绝无可能战胜天照御姬的绝望与对自己命运所感到的绝望,那种无力的感觉全部涌现在黑色的双瞳之间。
“不是我,不是我选的!!如果不是忒丝贝姬的话,如果不是忒丝贝姬的话!!”
安洁莉卡绝望的悲呼着,她握着刀的双手又开始颤抖不停了。
方才因愤怒而被强行压下去的恐惧感再次浮现而出,在知晓自己绝无可能伤到那名女神一分一毫之后,安洁莉卡对这生不如死,随时随刻都会体验到被分尸痛苦的局面感到了彻底的绝望。
“忒丝贝姬确实对你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也确实犯下了无法数清无法偿还的罪孽,但是……”
“不要把她的错当成你的错的借口!!!”
突然之间,天照御姬爆喝了起来,与之前似乎根本无所谓的态度不同,现在,能够明显的从那位女神身上感受到名为“怒气”的存在。
一抬手,与先前的“凌厉”“快速”完全不同的磅礴剑意,如开天辟地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来,在那重重重压之下无法呼吸无法反抗,最后只能落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身死惨败的下场。
那根本不是人能抵达的领域,那是单单依靠“想要杀死谁”这个念头便能将之化作现实,以杀意催动无形之刃,将眼前之敌悉数吞没,根本不可能有“对抗之策”的死之宣告……是将蹂躏凡人作为自身存在证明,以胸怀大愿,试图与之对抗之人的惨死来告诫世人……剑道之途一望无涯,天地之上更有神明存在。
“爱护妹妹是姐姐的责任,但是教导妹妹也是姐姐的责任!我可没有对自己的妹妹溺爱到能够容忍她一错再错!“
愤怒的吼声如剑刃般贯穿漆黑的空间,一遍又一遍将安洁莉卡惨杀,天照御姬自内心之中发出了少女无法理解的咆哮。
“你以为因为你死了多少人?你以为你自己杀了多少人?你哀怨悲伤,你感慨不公,你憎恨忒丝贝姬将你的人生变成了这样,但是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把多少人的人生全都变成了这种根本无法称之为人生的东西么!!!”
“那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忒丝贝姬我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忒丝贝姬我也不会成为什么龙之魔女!!这不是我的错!!!”
只有这一点不会甘心,只有这一点……这被玷污到如此悲惨的人生,绝不会甘心任人数落,绝不会甘心任人践踏。
勇气伴随着愤怒再度回到惨死复原的少女胸中,举起刀,她向着自己绝对不可能赢过的对手冲了上去。
“说什么不是你的错……给我放清醒一点!你变成这样或许不是你的错,但是你接下来做的事情全都是你的错!把别人的错当做自己犯错的借口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推给命运,这是小孩子的做法!!”
撞上刀刃,二连的急闪如连续的雷电般迅猛,安洁莉卡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道弹飞了出去。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指责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啊啊啊!!我一直,一直都只想做个普通人,一直都……想要做个好人的啊啊啊!!想成为英雄,想成为孩子们憧憬的英雄,想要能够拯救谁想要能够帮助谁,我一直都梦想着成为那样的人啊!!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站在根本体会不到悲哀的高台上指责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我,凭什么践踏了我的梦想我的人生之后,又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来指责我的过错!!”
愤恨,哀怨……即使不能胜过那名可憎的神明,也要将自己的怨恨向她倾泻,决不允许……如此简单的用言语玷污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困苦。
“不是说过了么?凭我……是你的姐姐!不要用这种好像‘你知道什么’一样的语气朝我嚷嚷,要这样和我说话你……不够格!”
压倒一切的剑气碾过,肉沫飞散血洒满地,接着,不成人形的少女又一次恢复原样。
“你给我听好了,安洁莉卡……”
“哀怨是受害者的权利,怨天尤人感叹不公是没有能力也没有手段去为自己争取未来的受害者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是他们唯一拥有的权利,但是!!!”
“一旦拿起了武器,一旦将上天付诸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倾泻到了他人的头上,一旦以此为借口对他人也犯下了同样的罪行,不管你想要的是报仇也好还是单纯受憎恨的驱使也好,不管你有怎样的苦衷有怎样的理由……你都已经不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了!!加害者……是没有权利这样自怨自艾的!你给我脑子放清楚一点儿!!只有明白这件事情并且愿意背负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的人,才有资格……拿起刀!”
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天照御姬那刺人的怒气。
“所以都说了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我自愿成为的!!如果没有忒丝贝姬,如果没有忒丝贝姬的话!!!!!!!!”
放弃了在武力上在做抵抗的想法,安洁莉卡拼命为自己的人生辩解着。
“命运或许给了我们所有人并不相同的人生,有人幸福有人悲惨,有人被迫要做出选择,但是,安洁莉卡,你给我记好……无论怎么样,做出选择的人始终是我们自己,选择要走上那条道,选择要为善还是为恶,选择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做出这些选择的,始终都是你自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别人的过错当做你堕落的借口,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全部推给忒丝贝姬和命运!!”
一刀横扫银星雪月。
“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明明不是我想要变成这样的,为什么到最后所有人都要来怪我!!!”
很令人诧异的是,安洁莉卡居然接下了那一刀……虽然身上立即无法完全挡下刀岚的余波而增添数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但是这一次,安洁莉卡并没有死。
“那么除了继续走下去,不是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么!你要清楚一点,安洁莉卡,我并非指责你成为了怎样的人,是要做好人还是坏人这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我也完全不在乎,我是在指责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应该犹犹豫豫,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应该还像这样自怨自艾不肯往前……就算所行的是恶之道但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背负上自己的罪孽无怨无悔的向前进,背负上自己的罪孽无怨无悔的去成为那在黑夜中绽放的恶之花!!既然想要反抗命运既然想要对着苍天呐喊不公,那么我们除了前进不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么!!为善也好为恶也罢,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把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的进行到底!!”
“你的摇摆不定在侮辱你自己的选择与人生,你的自怨自艾在侮辱……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者的人生!!真有觉悟的话就背负起他们的死,真有觉悟的话就背负起自己的恶!不要再找借口了,不要再逃避了!安洁莉卡……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所以给我好好背负起这份罪孽,给我往前走,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比起指责,那份愤怒的呼喊之中似乎更多的包含着其他的某些元素,例如……恨铁不成钢的痛惜与……关心?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这种路我根本走不下去,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我……我……”
“我根本不可能成为的了,像你那样绽放的‘恶’啊啊!!”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所感觉,从第一次见面起,当那位女神脱下面具之时就已经知道。
会排斥,会对她从生理上感到厌恶,因为,她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她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的“镜子”。
踏上了“恶之道”的安洁莉卡自怨自艾,在回到从前的自己与继续这样走下去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却又始终不能狠下决心的她在第一次见到天照御姬之时便已清楚,那是同样踏上恶途却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内心坚定毫不动摇,绝不会为自己所犯恶行感到后悔,纵使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不会挑动一根眉毛,永不回头一往无前,凛凛独立寒夜之间的山崖之上,那于满月之下盛开绽放,孤芳自赏却超越一切,将整片星河与月亮的光华全部夺走的“恶之花”。
以吾所行之恶印证人间大道……那是自愿站在世间万物的反面只手遮天,以自己的死诉说人类超越命运的奇迹,以破灭的怀抱孕育希望之人所践行的“极恶非道”,是摇摆不定的自己根本无法企及也无法赶上的……至黑的纯美。
因此不甘,因此厌恶,因此嫉妒,只要一想到她的存在,就仿佛是在嘲笑着渺小如同蝼蚁的自己,就仿佛是在嘲笑着……当不成好人却也连个坏人都不能好好当好的自己。
就仿佛是在嘲笑着……一无是处的自己所走上的,这一无是处的道路。
“我……不行的……我……不行的……像你那样的……我……我不行的……”
低垂着手臂,小乌丸落到了地上,安洁莉卡蹲下身子,根本不管之后迎接自己的是多么惨烈的死亡……她蹲在那儿,抱着膝盖,一边重复喃喃着“我不行的”一边埋头哭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认认真真去对待自己的选择就行,我也不是要你变成我这样子……不如说作为姐姐可是完全不想看到自己的妹妹踏上我这条路的。”
没有立刻对安洁莉卡进行攻击反而是在安慰少女,天照御姬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起来。
“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方了,人生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既然都已经犯了那么多的错,想要回头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就这样走下去吧,以魔女的身份走下去,以魔女的身份
对抗命运,以魔女的身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如果现在逃跑的话你就真的能够获得安宁么?在无法实现的复仇与对自己所行之事的悔恨苦恼之中,你能够获得真正的安宁么?这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行为而已……安洁莉卡,做人和做事一样一定要有始有终,来吧,站起来……去完成属于你的故事。”
这个时候天照御姬给人的感觉,就真的像是安洁莉卡的姐姐一般了。
温柔的鼓励着安抚着沮丧哭泣中的妹妹,如果没有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话,这一场景一定会被别人误认为是姐妹两人的温馨时刻吧?毕竟,从容貌上来看她们除去共同的黑色系元素外,在其他方面也也略有几分相似。
“我做不到的……我真的不行了,不行了……你找别人吧,求求你了……像我这种人,像我这种人……根本做不到那种事情,这太难了……要走下去对我来说……太难了……就让忒丝贝姬和莉莉丝她们去做不好么?她们那么强,而我这么弱……反正,我这种水平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肯定做不好……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少女依旧还在哭泣着不肯起身。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就算到时候真的不行,也不会有人嘲笑你呀?努力过拼搏过,最后就算失败,最起码也能无怨无悔的说出‘这是我的人生’这样的豪言壮语;半路开逃,你除了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余生之外,又能得到什么呢?来吧,安洁莉卡……我都已经将那把刀给你了,就算是你……好好利用它的话也一定能够获得属于自己的力量,来吧……我教你刀的用法,你好好往前努力前进,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把这条你选择的路走到头,到时候,就算死了好歹对你的那位小朋友也有个交代……还是说,你觉得以现在这个样子去见依代,对你们来说会比较好么?”
听到对方提到依代,安洁莉卡浑身上下突然猛烈颤抖了一下。
对于那位少女而言唯一的牵挂,对于那位少女而言人生当中唯一能够称之为“幸福”的时光,在那张长椅上,天真无邪的依代倾听自己讲述书中的英雄物语,那段转瞬即逝的光阴,正是维系着安洁莉卡的心令她还能够算是“人类”的羁绊。
“我……没脸去见她……就算死了以后也……没脸去见她。”
虽然依旧带着呜咽的声音,但是哭泣似乎已经停了下来。
“那么就拼了命的让自己死了以后有脸去见她不就好了?”
“但是我,我!!!!”
那是愤恨的言语,是对自己……对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愤恨。
无力拯救依代的人生,甚至无力去帮她报仇雪恨,不管是面对将自己当作棋子的忒丝贝姬,还是面对将一切变成了这样的“命运”,安洁莉卡自觉自己无力面对所有的这一切,因此而感到羞愧感到愤恨,自知自己无脸去面对九泉之下,那位从始至终都信任着自己的年幼友人。
“不要总说这种不成器的话!我也不是闲得无聊才来和你打发时间玩的!被砍掉了左手就用右手,右手也被砍掉了的话就用脚踢!被斩断双腿的话那就用牙去死命咬住对方,就算是砍掉了脑袋也绝不松口!就算实力悬殊相差再大,不管怎么样也要在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的敌人身上留下点伤痕印记!这样死后才能不至于悔恨当初,才能有颜面去见黄泉之下的亲朋好友!你给我争气一点!”
“但是我这么弱!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还说什么走下去说什么对得起依代!像我这样的人究竟能够做到什么!!”
终于结束了蜷缩的状态,安洁莉卡站了起来向着天照御姬扯着嗓子吼着,她的脸上……泪痕依旧清晰可见。
“做的到也要做做不到也要做!!不要再问什么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办怎么做这种蠢问题了!世界上没这么多理由给你!!在思考之前就先行动,在用大脑考虑之前,就给我先用身体去行动!!什么‘怎么办’这种傻话,全都放到努力了拼命了,最后完蛋了的时候再去说!!拿起刀举起刀,把心思全部集中在上面不要考虑你的那些蠢问题了!一心一意,一心一意!!在刀折断之前不去想其他任何事,在斩杀你的敌人之前不去想任何事!和你本身的实力无关,给我把你的心……一心一意全部倾注到那把刀上!之前是怎么样才感受到了那把刀中的思念,之前是怎么样才借用了那把刀中的力量!把它化作自己的东西,好好用自己的灵魂去与它相融!是什么样的感情唤醒了那份记忆,给我好好回忆起来!!来!再来!!再你的灵魂消散之前我决不允许你停下,在你能够伤到我之前,我决不允许你停下!给我把刀举起来,再来死个一二百遍!!”
重复着惨死与复生的无间地狱是看不见尽头的修罗道,然而这一次,安洁莉卡似乎没有再在言语上拒绝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再张大嘴又吸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将一件事情好好做到头,一直以来从来都是左顾右盼,沉浸在往昔的悲伤之中难得正视现实,一直以来都不愿舍弃自己曾经的梦却又不得不对自己选择的路做出妥协,结果,一直以来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自己都不曾有好好努力做到底。
反反复复在助人与杀人之间徘徊来徘徊去,反反复复在梦寐以求的英雄与如今身为的魔女之间徘徊来徘徊去,结果……不论是好是坏,安洁莉卡在两边都始终只是一个走到半途的半吊子而已。
也努力一次看看吧,也拼了命的走到底一次看看吧,自己拥有的反正已经都被夺走了,能够失去的反正就只有自己这一条性命而已了,现实不会比现在更糟,人生不可能比现在更惨,那么干脆这一次就……一直努力拼命到死为止算了。
缺乏力量缺乏技艺,这样的我究竟能够做到什么事情?不知道不清楚,那种问题,留到自己死了之后再考虑。
除了拼命往前之外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么?除了拼命拼命再拼命的往前走之外,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了么?自己选择了怎样的路就应该坚持到底,半途而废的自己没有资格独享安宁……自欺欺人只能骗得了自己,自怨自艾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流泪。
往前,往前,往前!没有人会可怜我的遭遇,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既然堕入邪道就应对背负自己的罪业,既然成为了魔女,就不应还想着能够重回光明!往前,往前,往前!我有我的愿望我有我的目标,纵使堕入邪道,我也应当努力到底,以我能够使用的方法去实现我的愿望。
在死之前都要拼命挥刀,在死之前都要拼命呐喊,留下人生的足迹,留下除了“为人所憎恨的魔女”之外的,属于我的人生足迹,让我……
在死之后,在我下地狱之前……最起码还有颜面,在彼岸之地见一眼那个孩子。
令所有人甚至是自己都对自己失望,但是唯独……不想令那个孩子失望。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就像是为了让自己下定决心一样,就像是努力说服自己下定决心一样。
这一次,不再退缩,这一次,不再哭泣,这一次……不再逃避自己的罪孽与责任,不再逃避,自己应当走上的这条道路。
“我要……把命运这种鬼玩意给毁掉,把将这么多残酷的事情当做理所应当的,践踏着我与其他人人生的天理给毁掉,我……还要把忒丝贝姬那个混蛋给打趴下。”
“我……能够做到么?”
那是在问天照御姬,同时,也是在向自己发问。
“你觉得呢?做的到也好做不到也好……所谓人类啊,不就是拼了命的想要去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的生物么?”
身倚长刀,黑发的美人露出妖艳的笑容……没有承诺没有应允,异界的神明能够给予的,唯有“机会”二字。
而那是……需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安洁俩口最后一次深吸一口气,然后摆好了架势。
“不管要死一百次还是两百次……我……我……”
咬着牙齿,下定决心……绝不后退,绝不反悔。
“我会做给你看的,你这个让人厌烦的混蛋家伙!!!”
那份来自于自己“妹妹”的怒骂,令天照御姬的笑容更显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