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nsch.6

列维斯边境的山林里,唐固在确定周围没有法姆斯的人之后,打开了战斗记录仪,对着腕表上的麦克风录入语音,“4137年9月17日…下午三点四十分,第三集团军QL小组已被伪装成法姆斯歹徒的缪林军队歼灭,我是最后一人,唐固,从此次任务得出情报,已经可以确定韦本托就是军务局内向缪林提供情报的线人,我左小腿已经被机枪打穿,即将牺牲,望听到这段录音的安史国公民、军人,履行好自己的义务。”

说完,唐固把记录仪往前扔,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被树枝树叶掺揉着的天空,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很自然的开始回想这一生,终究没能和崔可因完成人类文明的历史追寻,也没有在清洗体制内当中的内鬼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但是这些都没能让他觉得此生很窝囊。

让他流出不甘眼泪的,是那个早已放弃寻找、已经失踪十几年的爱人。

现在她在哪?活得怎么样?如果已经离世了,死前会是如何表情?应该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不甘吧,她是军事学院的最刻苦最全能的女性。

几分钟后,眼泪已经刮过了脸颊,唐固突然想起来有些不对,周围的树叶和草基本上全聚集在自己身旁,而刚刚扔出去的记录仪却没有传来什么动静,扔的力度也不大啊。

唐固咬牙,艰难地站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再次确定了没人,便往扔的方向、扶着树,走过去。

在前方的反斜坡上,唐固在地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坑里发现了记录仪,捡起来以后,发现坑底是一层金属,敲了一下,还挺厚。

唐固往坑的内壁挖了几把,发现这坑底下居然有一个很大的金属围成的房间,他已经挖到门了,而这个金属制作的门,设计上和当今任何流派都不一样,并且这金属的材质给人的触感也是唐固没有体验过的。

把坑挖到唐固可以钻进去的大小时,下边的这个门突然自动往下收缩,自己打开了,但是也弄得门上的土壤没了支撑,垮了进去,趴在这些土壤上的唐固也跟着掉了进去。

唐固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自己从未见过类似装饰的空间,全是金属,而且一体感极强。还没看几眼,这里响起了一阵鸣声。

声音不大,但是让唐固感到了一阵头疼。

他不知道是出了幻觉还是什么,眼前冒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色块,并且不随着客观视线的变换而移动,始终位于视野的正中央。

没过多久,白色色块的中间冒出了黑色的文字:脑神经控制端已接入。

唐固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剧烈的头疼和原本的脚伤就让他捂着头倒在地上。

在这段眼前一片漆黑的时间里,唐固的脑子里莫名冒出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信息。

唐固捂着头缩在地上,脑内闪过一些词条——后父系时代、发展主义破产

……

不知道在地上缩了多久,至少又疼又滚得出了满头的汗。忽然在一瞬之间,好像头疼自己突然消失了,抬起头来,朝墙下凸起的一块地方伸出手,墙下面那个像橱柜一样的地方,自动弹出了一个抽屉,抽屉和墙体之间的缝隙几乎看不出来,抽屉里摆着数个金属圆环。

唐固爬近一点,取出一个圆环,轻易地掰成两个半圆,而圆环内壁也凸出了几个透明的针头,唐固把两个半圆扎进受伤的左小腿处,正好又让半圆重新合并成圆环镶嵌在断腿的上方。

圆环过了几秒钟之后,好像是从内壁洒出一些纳米材料,往下延伸,最后这些纳米材料在左小腿上已经被打没了的地方活生生拼出了一个靴子。

唐固像没受伤一样站起来,跟试鞋子似的用左脚尖踢了几下地板。

他变得像一个本就熟悉这里的操作工。

随后他看向一面墙壁,无暇的墙面突然有一块区域往后退,像门一样缩下去,唐固走向门口,迈了进去。

……

一个星期后,唐固从坑里爬出来,用全新的腕表记下了这里的位置,而后把坑口埋起来。

 

终末

列维斯边境的一个小县城里来了一个衣着光鲜而最外层却披着一张烂布的人,看上去也有些日子没洗脸了。

他跟一个做在货车后边与其他司机扯淡的人打听,哪里有饭馆,那人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杏春楼。

他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虑,但还是根据路人的指引找寻起来,到地方了以后才发现,自己想的没错,大门口就站着好几个扭屁股的女性。

但是吧,来都来了。

就进去了。

老板娘兼老鸨子,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客人的闷骚和多金,热情地上去招待。

正如她所料,这个客人很冷淡地点了菜以后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老板娘叫一个七年前就被卖到这里的女孩去给这个客人端菜。

女孩把饭菜端到饭桌上之后,原本冷漠的客人看到了女孩袖子下面的淤青,让女孩在原地不动,叫来老板娘,问这是怎么回事,打青打紫了可不好卖。

老板娘说,她实在不爱说话,一些客人常常喝上头了才进的包房,要她去床上就是见她小,想体会自己用那种实力弄哭女生的快感,可是她不仅很松,还总是一声不吭的,什么表情也没有,动不动就挨打,有些地方的已经很久都没有消除了,在这种地方,是按业绩给饭的,而她天天吃低保,伤好得就慢。

他问道赎金是多少。

老板娘猜中了。

临走前,他问老板娘女孩的名字,老板娘说她没有名字,三个爹都吸毒死了,在生她之前已经弄死了很多个女娃了。

 

他递给这个小女孩一瓶蓝色的液体,让她喝了它。

但是她不为所动,她觉得这个男人和她前些晚上遇到的没什么两样。

她打开瓶子,仰头喝光了这瓶内的液体,视线摆回原来的位置时,却发现那个衣帽和头发下面的双眼边缘,有几滴液体,正好一滴从眼眶滑落到下巴。

他的脸部肌肉在尽量地让嘴角上扬,却压不住不停颤抖的嘴唇。

这个女孩的鼻子和眼睛,还有下巴,不,几乎除了没有那种强大温柔的气质,和他尘封在心底里的那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用手指抹去泪珠,笑着说,“你还没有名字吧。”

“……”

“那我给你取一个?”

“嗯…”

“那…就叫艾琳吧,可以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