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亲吻妹妹·失踪
四面八方的沙滩上空,烟花翛然炸响,宛若同时绽放的昙花。但这些大型的礼花可不是含羞一现的月下美人,而是夺走月亮光辉,照耀夜空的瑰丽水灯。第一幕烟花过后,克洛依市的大街小巷也响应号召般响起“咻——砰”的烟花声。大大小小的礼花在空中组成五彩斑斓的花田。浅浅的烟锈味海风一吹就散,许多人挤到车行道上,停驻观赏烟火表演,同时等待水元素的到来。
水元素游行在车行道中央,这些水元素像一团团凝胶,在地上留下一行行水渍,不会沾上任何灰尘和杂质。五彩烟花照耀下,无色透明的水元素呈现出彩虹的色泽。
有的水元素还会分出两条凝胶节肢模仿人类走路,偶尔见到几个较大个的水元素甚至会化形出人类的模样。它们好好接住车行道两旁抛过来的香囊,用空气薄膜保护香囊,融到体内,装香囊的小气泡在它们身体中央集聚成“香囊仓库”的大气泡。
车行道两旁每隔十米站着一位持枪警察,地上用粉笔画出边界,不容任何人抓走水元素,也不容许任何人越过边界。这些警察成了两排路标,在他们的指引下,没有水元素会迷路,每一个水元素都会安全抵达即将由土元素建成的“希望桥”。
边界外的人们携亲带友,手中的香囊或抛或甩,抑或是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香囊伸向水元素。
水元素们来者不惧,感觉对方没有恶意的时候还会伸出触手和人类的手握在一起。
蹲着身体的大学女生轻轻握住液体触手,抬头对站在一旁的男朋友说:“啊——好可爱。”
“妈妈,我也想和小果冻握手。”脖子挂着香囊的五岁小男孩说。
“小孩子和水元素握手,手会生疮的。”小男孩妈妈告诫小男孩。
游客汇聚到车行道上,人行道上的人自然就少了。
王晨吃完了粉,付完了钱。粉面摊的老板锁好装钱的抽屉,看水元素游街去了。
王蓝迷路了?王晨想不出所以然来。
三个校服小学生钻出人群,站到王晨面前。领头的高个小学生拽着三个小水灯,眯了王晨怀中的猫耳女仆小水灯几眼。
三位小学生愣愣地站在王晨面前,欲言又止。
王晨觉着领头小学生手中的三个水灯像王蓝系在腰带上的水灯,思来想去最后打算问一下他。
“小哥——喏。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小学生先开口,把手上的三个小水灯伸到王晨眼前。
王晨挠挠头:“应该没有吧。”
“那你女朋友不闹脾气的话,为什么要我们抢你抱着的小水灯啊?原本我们已经商量好怎么抢你东西的......算了算了,人要将心比心嘛,谁的东西被抢了都会很难过。”三个小水灯被小学生放在桌上:“这些个小水灯也还你了,免得那个大姐姐说我们言而无信——哎?东西不是还你了吗?快放我走啊。”小学生的手腕被王晨死死抓住了,他往后拉扯,试着把王晨的手指给抠开。
另一个小学男生走上前来:“大哥,你太过分了。我们好心还你东西,你好心当作驴肝肺。”
王晨赶快放开手,低下头:“王蓝......我那女朋友......她在哪儿?”
领头小学生看看小学男生:“那是你家附近,叫什么来着。”
“是叫椰树街,他女朋友进去的那条巷道叫小黑巷——我们赶紧走吧,别管他了。”
领头小学生被拉进人流前还在看着王晨:“看他那样子,是不是有心脏病啊。”
“哪有那么多心脏病,都是电视里演的。电视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分手都要心痛的。”
小学女生多看了王晨几眼,皱皱眉头就和两个男生消失了。
王晨此刻,恍若隔世已久后刚刚出世的老人。
心脏犯疼,他无法忍受,默默地打开四维空间,取出两个白色药片,就着一丁点冷汤喂下去。
除了桌上的三个小水灯,王晨把该收的不该收的囫囵地收进四维空间,包括鸭舌帽,包括脖子上的香囊,包括纸袋,包括猫耳女仆小水灯。
王晨摸摸裤包,才想起手机被王蓝骗去了,环顾往来的人流,却想不起父母的电话号码。他曾经记过的,可他忘了。
他捏着三个小水灯,不利索地站起来,一摇一摆地走,走几步路——哐。
哦,原来小水灯碎了,玻璃扎进他的手心。都说十指连心,可这刀割般的痛苦,仿佛连着的是他的头皮,犹如注射了一罐比兴奋剂更猛烈的镇静剂。
“你没事儿......吧。”一个路过的中年大叔停在王晨面前。
王晨甩头,他的手在淌血。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中年大叔取出纸巾擦擦额头的汗。
“椰树街,小黑巷。”
一个女青年撞到王晨的肩膀,正要给王晨道歉,看到他的手就避开了。
王晨像个散架的模型,一屁股摔坐,他爬起来,手愣是没放开捏碎的三个小水灯。
“你的手......”中年大叔递来一张纸巾。
“椰树街!”突然爆发的声音把周围的人吓停住。
王晨吼完后,紧闭着眼,不准自己哭,但他喉咙管里已经有了“呜呜呜”的声音。他腰弯,腿弯,屈伏身子像寻找拐杖的盲眼老人。
中年大叔默默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张地图,用手机导航对比,在地图上找到“椰树街小黑巷”,拍拍王晨的肩膀,手指点到地图上的地点,指向身后的方向。
“小黑巷往那儿走。”中年大叔见王晨攥着地图一角,不忍于心,就放手了。
王晨拂干眼泪。
形形色色的人,是无形的墙;辉煌的七彩霓虹,却显得阑珊;弥漫的香味口齿生香,夺去王晨舌头上最后一丝水分。
所谓的小黑巷,是真的黑。穿过小黑巷,是一条宽敞的大道。
幼猫叫声撕裂,是在破碎的旧屋中。王晨不由得伤感,越想越多。捏着小水灯碎片的好像是左手吧——早没了知觉。
“猫咪——猫咪——”王晨呼唤,问心有愧的他喊不出王蓝的名字。
扯掉头发上的皮筋,让长发披在肩上。
月光照下来,现不出他的轮廓,只留下一滩影子。
只剩烟花的声音和烟花的光了。
王晨努力不去想见到王蓝时的光景。
我和妹妹的童年是多么美好啊,究竟哪里出了错,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一次又一次伤害了妹妹。
王晨掩面哭泣,没人了,他敢大声地哭。
见到妹妹,回去后,要好好道个歉。以前冷落她的,伤害她的,要加倍偿还。好好开导她,不准让她再做傻事了。
王晨嚼两片药,狂奔起来,跑通宽敞大道,仍未觅到王蓝的踪迹。
人声灌耳......王晨又回到街道上,站在人群中。
王蓝,你在哪儿?王晨环顾,望见王蓝买第一个小水灯的二手书摊,他挤到二手书摊前。
王晨左手鲜血淋漓。二手书摊的摊主不禁发毛。
王晨缓缓打开左手......碎玻璃深深扎进肉里......只感觉左手在颤抖。他开始拔手上的玻璃,拔下一片,拔下一片,血泊泊流,疼,汗如雨下,视野模糊。右手力气越来越小,到后来也开始抖了。
摊主的脸挤压变形,在王晨眼中是一张菊花脸。
二手书摊四周空荡,没人敢靠近。
王晨拔出玻璃碎片后,开始拼凑。他还记得,王蓝在这个书摊买的小水灯是一只蓝色小狐狸。王晨“狐狸、狐狸”地嘟囔,拼好后,“蓝色、蓝色”地嘟囔。他用衣服擦玻璃上的血。凉风一吹,玻璃上的血干了,手掌传来冰冷刺骨的疼。
“我......你,医,医院去吗?”摊主脊背发凉。
路过的人看这位披头散发,呓语着莫名话语的青年,以为是哪个医院跑出来的女疯子。
“喂,姑娘,我......”摊主没后话,观察王晨脸色。
王晨双手固定狐狸小水灯,伸向摊主,手掌上的血淌在摊桌上。他麻木了,摇摇欲坠。
小狐狸两层玻璃中间的底部还乘着一些血。
“姑娘......”摊主拉开挎包拉链,抖着手抽出一沓钞票:“快去看医生,好吗?人的手也是肉长的啊,你的血要是这样流下去......大喜的节日......唉。”
围观的人群中,穿着连衣裙的女生拉着另外两个女生走过来。
“王晨?王晨?”连衣裙女生轻轻扶稳王晨,伸手在王晨眼前晃了晃。她的声音非常温和,说话如同唱催眠曲。
王晨抬眼,在连衣裙女生脸上找到一颗泪痣。
“别怕,我会一点包扎。”连衣裙女生对矮个女生说:“芳芳,你最近不是来大姨妈了吗?卫生巾给我用一下。”
“旭冬,附近便利店买瓶酒精来,还有,书摊上清理个位置出来。”连衣裙女生看向书摊摊主。
“你们随便用。”摊主擦头上的汗。
芳芳脸红,从手提包里取出卫生巾给连衣裙女生。旭东很快清理出座位,去买酒精了。
连衣裙女生抱着王晨坐下,指挥芳芳压住王晨手臂,撕开卫生巾的包装和包膜,取出里层棉布,试图展开王晨手掌的她感受到王晨手指的微微抗拒。连衣裙女生弯下腰,摸摸王晨头顶,轻柔道:“没事儿的,我不会抢走的。”
“芳芳,小心点,不要弄坏了。”连衣裙女生接替芳芳按住王晨的手臂,她的手很有力气,指上有一层薄茧。
“好。”芳芳小心地拿走沾满血渍的小水灯以及玻璃碎片,她不敢拿太远,生怕王晨突然发癫。
连衣裙女生用卫生巾的棉布抵住王晨手掌上的伤口。
旭东买来酒精了,顺带着一卷纱布和一包棉签。
连衣裙女生弯着腰处理王晨手掌上的伤口,时不时观察王晨的脸。王晨脸没动一下,就会牵扯连衣裙女生的手顿一下。
王晨死死盯着小水灯,口里“水灯”、“水灯”地喊。
“王晨,慢慢说,我一直听着呢。”
“水灯......”王晨哽咽一下:“我妹妹她......”
“王蓝啊,她出什么事儿了吗?”连衣裙女生颦眉,处理好伤口的她开始包扎。
王晨的视线从水灯移到连衣裙女生的脸上。细密汗珠布满的,是一张王晨熟悉的脸。王晨幡然清醒,这熟悉的气味和熟悉的声音,以及一直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那双秋水般的眸子。
“玛芙?”王晨和玛芙对视,揪起嘴巴,不像话地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玛芙包扎完成,抱住王晨,拍拂他的后背。“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说,有我在呢。”
以为这里正上演一场感情戏码,吃瓜群众越聚越多,里三圈外三圈围了六层。
飘在空中,观赏烟花,幽灵似的少女巴格注意到了这场戏码。
“好像有一场好看的戏呢。”巴格打个哈切,她平时没事做,哪里有节日她就往哪里跑,不会放过任何消磨时光的好机会。
巴格当然没看清底下的“主角”是谁,更不会想到此次的克洛依市之旅会有意外收获。
飘到人群上方——
“咦,这不是王晨吗?”
(这三千多字的哭戏是用五千字,花了很多天时间改出来的,质量绝对对得起北饕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