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色的水晶键盘上放有黑白两色的玛瑙棋子。
分立棋盘两侧的棋子就如同相互对峙的大军,静候着出击命令。
“下一盘吗?”
略显稚气的声音于昏暗处缓缓传来,纤纤细指轻搭黑色兵卒顶部。在晃动棋子的同时,棋盘间也发出窸窣之声。
“快棋可以吗?”
拉开藤木椅的白发男子随之坐下,摆起棋盘边沙漏的他习惯性挪前了位于C2位置的白色士兵。
“你觉得博弈的趣味在哪呢?”
“博弈本身并不有趣,有趣的是从中取胜。”
叮~按下沙漏的同时挪移视线,对他们而言棋局并不存在眼下,而是存在于彼此的脑海中。
“还真是符合你性格的说法。”不曾懈怠黑棋手悄然架起了一道防线,以白色兵卒作为诱饵,他静候着漆黑军势踩入自己的陷阱,“不过,你会下棋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呢。”
势均力敌的棋局并没反映白棋手的暴躁、易怒与疯狂。相反更多展现的是他的睿智、冷静以及隐忍。
“因为这是场相对‘公平’的游戏。”
叮~操纵两方军势的棋手皆为骗徒,所谓的公平实则并不存在。待博弈正式展开后,那敏感的胜负天平便会不断失衡,而两方棋手们则会竭尽所能让天平偏向自己。
“说起来,Daemon的棋艺如何?”
“如果你单指棋艺水平的话,那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他的胜率可不低。”
盘上之争的胜负并不完全取决于棋手的棋艺水平,交谈、观察、乃至揣摩对手心理都能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博弈如此的话,那厮杀也是如此。
“怎么说?”
对黑棋手而言,眼下的棋局并不重要,他所真正重视的是另一场棋局……一场足以影响到世间万物的疯狂棋局。
“我先问你好了,你觉得对棋手来说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叮~随着计时器被白棋手按下,坐于其对面的黑棋手也就此陷入了沉思:
“观察力和判断力。”
这项相对传统且普遍的说法,通过观察与判断来累计优势,只要能走好每一步棋,那胜利也将触手可得。
“有道理,然而这并不是最为关键的要素。”略显委婉的对黑棋手否定,白棋手挪走了他的堡垒,“观察力和判断力固然重要,可真正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其实是棋手的观点。”
“观点?”
劣势逐渐明显的白色军势已失去了两辆战车,轻轻按下计时器,黑棋手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对方的进一步解说。
“比起纵观一切、动用效力强大的棋子,甜食混蛋更偏爱使那些不起眼的兵卒。”最为脆弱的兵卒会在触及棋盘底线的瞬时变得危险无比,“人总会下意识关注自己想要关注的,从而忽视其他,但真正致命的往往就是那些被人所忽略的。”
原本陷入僵局的局面被瞬时逆转,高歌猛进只棋盘底线的兵卒悄然蜕变:
“所以当你将自视掌控一切时,你很可能已经输了。”在变化莫测的棋局上,掌控一切不过是句空谈,“将军。”
叮~倾斜至白棋手方向的计时器提示其尽快行动,可过度专注进攻的他却没法组织起有效防御……
“啊,确实没得救了呢。”
功败垂成,无力改变战局的黑棋手轻轻推动了身前的黑棋国王。
啪嗒……
象征军队核心的国王缓缓倾倒,即便其下大军并未完全损耗,可若国王不复存在,这一切也将毫无意义。
“剑走偏锋,棋出险招。为何他总能出奇制胜,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棋局结束时,两人的身份也从对手转换为队友。
“没想到你对他的评价竟会如此之高。”调侃的同时,黑棋手也将视线挪向了卧室,“说起来,现在谁才是‘棋子’?是那位‘比利斯’家的千金……还是自以为的我们?”
抱着玩偶熊的少女正躺在一旁的卧室中,她是如此自信,以至于身处敌营依旧能安然入睡。
“谁知道呢……”
并未挪动视线的白发棋手缓缓起身,在拿起属于自己国王后,他的嘴角也随之上扬:
“无论你们如何定位自己与他人,我想扮演的角色早已决定——那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Mission.5
朗姆的公司离城中心高速确实有一段距离,虽有百般不愿,可考虑到时间紧迫。我还是坐进了男子的凯迪拉克并与其一同前往了绑匪所约定的高速公路。当然这车也是坐得我极不自在,除去我们不曾话语的尴尬外,最令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能忍受一路上没有音乐。好在车速不慢,在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后,我们也算来到了目的地。
“等我抽根烟再行动。”
就在我准备动身踩点的时候,关上车门的男子却自顾自取出了一包MEVIUS。而在抽出一根后,他也随之点上:
“你真觉得自己能如愿以偿吗?”
吞吐紫烟的男子抬头昂视着位于正上方的高速公路,而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显得很是漫不经心。我没有抽烟的习惯,所以在摸索一番后,我只得将自己仅剩的那颗可乐糖送入口中。
“你指什么?”
“你所盘算的一切。”见我故作不解,侧目我的男子也紧接着说道,“就算能完美处理这一切,你觉得比利斯会放任你不管吗?特别是在你提出了那种要求后。”
“倒过来说,只要我提供无偿服务,就能从比利斯的敌对名单里除名了吗?”
反问男子的我比谁都清楚这一问题的答案,“全知全能”并不单纯,身处局中的人更是如此……
“既然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那何不为自己牟取一些利益。”
男子并未作答,其冰冷的目光更是就此一闪而过。烟灰于其弹指间纷纷落下,随后,他吸完了香烟的最后一段:
“走吧。”
悖论岛虽在气候上接近南美洲的小城市,可人流量却不是一个量级。明明是非高峰期,然而我头上的车水马龙可谓是毫不间断。可想而知,待下班高峰期时,该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更是会成倍增长。不光如此,这高速路的总体长度也算不上短。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粗略检查,在绕行了多周后,回到原点的我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思。
“喝吗?”
从冰柜中取出两瓶饮品,走至我跟前的男子似乎是要我先行挑选。而在对比一番后,我也选择了酒精含量更低的微醺硬饮。在灌了自己两口后,我才意识到时间已所剩无几:
“你有什么高见吗?”
若不兴师动众,根本无法将这高速公路掌控。可一旦这么做的话,又会引起绑匪的警觉。更别提,那些绑匪要远比我所想的更为敏锐与狡猾。
“没有。”很是干脆的回答后,倚坐前车盖上的男子也喝了口威士忌,“即便我们预判出交易地点,对方还是占尽先机。所以比起未雨绸缪,随机应变才更为有效。”
“你信不过他们。”
纵使我们之间有诸多不快,可就观念上却出乎意料的一致。也只有在交换信息的时候,我才会下意识忽略那家伙有多么讨人厌。
“这点你也一样。”冷冷回复的男子瞥了我一眼,“在没能救出夏尔菲德前,我们将一直处于被动。没人能保证他们如约而至,更别提他们还可以临时变卦……”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在男子接起后,其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虑。
“……知道了。”应声过后,男子也将目光重新对准了我,“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我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也随之蜂鸣。而在接通后,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畔:
“看来你对自寻死路情有独钟呢,Dameon。”
“毕竟本性难移嘛。”反唇相讥的我赶忙环顾四周,可除了不曾停歇的车流外,我没能看到任何位于高速公路上的人影,“为什么要绑架夏尔菲德,Style。”
“你自个猜吧。”一如既往的不耐烦语气令我很是不爽,可紧接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公路上见。”
没有任何征兆的,Style结束了通话。而在我抬头的瞬间,我也看到了在夹杂在无数前车镜反光里的一束寒光。想要行动却为时已晚,就在“时之夹缝”展开的同时,位于我身前的凯迪拉克也随之爆炸。于千钧一发间启动战车,凭借着兽化所带来的韧性,我强行抵御住了那足以令人昏厥的爆炸冲击。
“咳咳咳……”
连滚带爬地躲进一旁的掩体中,恍然想起什么的我开始搜寻男子的下落。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我完全没注意他的动向……
“怎么了吗?”
听闻到爆炸声的姬当即询问,而我也在告知她自己并无大碍后就冲出了掩体。Style本就不善使用枪械,更别说这一枪还无比精准。能在如此混乱的状况下击中油箱,想必与Style同行的狙击手绝不简单。因为失去了座驾的缘故,所以直上高速公路便会显得尤为困难。不得已朝枪击的方向奋力狂奔,攀上高速公路的我也在枪声再度响起前翻进了车流一侧。俯下身子以前行的我不忘四处巡视,当无关者被“时之夹缝”隔离后,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也随之停歇。
协助Style的狙击手显然也是“觉醒者”,也只有居高临下,他才能一览无遗。将手机弹出车外的我借助高倍摄像头进一步观察,我发现自己离高速公路的最中心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用跑的显然是没可能抵达了,但好在不远处的卡车上正托运着一辆哈雷。
“拼了!”
硬着头皮冲出掩体,本以为那狙击手会一路射击。可他事实上,他远比我所想的更为老练:
乓!若不是我反应迅速,顺势扑倒至车盘底下,这一发马格南步枪弹完全能将我击毙。如此看来的话,狙击手不但经验老道,对自己的枪法也极为自信。并不注重火力压制的他只会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扣下扳机,如果目的是对我压制,那他显然是做到了。
“库洛妮希娅,我需要开启‘时之夹缝’。”
“汝打算使用几张。”
伴随着轻声询问,黑发丽人的面容也于镜面显现。而在思索了数秒后,我也竖起了一根手指。
“了解了。”
再度潜入镜面中的下界司命由此消失,在成功续上“时之夹缝”后,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作调整及计划。现在的我离那辆摩托还有些许距离,粗略计算了下狙击手所需的瞄准时间后,有了大致计划的我也取下了挂在腰间的那颗土质闪光弹。
胜败在此一举。
深呼吸一番的我索性匍匐,在靠近托运卡车后,我也扳下了闪光弹的开关拴。混着镁粉与生石灰的灯泡因水的冲入而瞬时发热,不一会,达到燃点的镁粉便迸发出极为刺目的强光。就这么将灯泡抛起,借此掩护的我终算是骑上了那辆哈雷。
“可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暗自祈祷的我一脚蹬下启动踏板,可以这说,我从未觉得大功率马达的轰鸣声是那般动听悦耳。死死按下油门,没时间预热的我就这么全速冲上了高速……因为我走的是机动车道,所以面对堵作一团的小型车流,我也选择提起车头直接迎上。也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中量级机车的优势才显露无遗。咬上轿车后端的加厚轮胎很是轻松的将其啃下,继续打足油门,于玻璃爆裂间疾驰的我碾过了无数车辆。
不忘射击的狙击手在这一路上对我疯狂追击,然而面对不断变道的我,他也只能在我的身后击起阵阵火花。继续提速,横冲直撞于高速公路的我也离目标越来越近:
就在车流最为拥堵的地方,那个手持大号军刀的白发男子正于卡车旁静候我的到来。
嗡嗡~!怒由心生的我不免将油门打到最大,可当我即将迎面撞上他的时候,抬起手的Style却一把按住了车头。轮胎依旧转个不停,可机车却没能再往前在挪动一寸:
“真慢。”
很是随意的甩动右臂,Style就像挥舞塑料泡沫般将那辆摩托扔得老远。
“你到底在和谁合作?”
抽出磨刀棍,我发现那狙击手不但不再对我射击,更是移动到了别处。而从Style的架势不难看出,这一切都是他先前就叮嘱好的。
“比利斯家族的敌人。”
话音未落,黑色的刀刃便迎面而来。而这一次交锋,可就不是切磋那么简单了。厚重的刀锋擦过了挡在我身前的磨刀棍,横跨一步的Style也顺势朝我的面门送出一拳。不明其能力正体的我只得后退,可这一举动却正中其下怀。
叮!调转军刀刃面的他当即送出一击突刺,下意识横棍格挡,可集中刀尖上的力道却震得我右臂酥麻。Style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就在我调整未及之际。反手锤击的Style用刀柄重重砸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我先是双眼一黑,紧接着,只觉得颧骨好似要从额头一侧震出的我失去了方向感,并就此瘫倒在地。
要死……这是我倒地后的第一感想,意识与视野就更仿佛年久失修的白炽灯忽明忽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启动战车,当血液不住沸腾的时候,我也强行拽回了即将融化于黑暗的意识。再度睁眼,Style手中的那把军刀正朝我的心脏猛力扎下。
“你小子玩真的啊!”
全力起脚的我将他踹至一旁,好在战车不但赋予了自愈能力,也增强了我的身体机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起身,我也再度摆出了迎战架势。
“既然决定要玩,就得遵守游戏规则。”拍去胸口的灰尘,Style也缓缓提到了军刀,“不杀个你死我活,怎能尽兴。”
我了解他的个性,正因如此,我才什么都没说。若想与对方一较高下,也只有押上性命才显得合适。既然Style有了这份觉悟,那我岂能落后。压低身子的同时,犹如岩浆的血液也灼热于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要玩的话,我奉陪到底。”
伟人的一生往往在糟糕与辉煌间摇摆不定,我虽不了解何为辉煌,但我对糟糕却认识颇深。
屏息的同时向前迈步,不愿将先手机会拱手相让的我朝着Style的面额就是一棍。我当然清楚,要是连这一手都接不下,那他也没可能活到今天。不出所料的俯身闪避,随之调转了刃面的Style也就此还以我颜色。
他和我一样,确切的说……我们这些参与了“一人之军”计划的人,过得都不怎样。也正因为种种不如意,我们才会如此善用厮杀。
唰~抽回磨刀棍的同时,冰冷的黑刃也于我喉前呼啸而过。不约而同的调整站姿,我们几乎是在同时挥出了手中的兵刃:
“单兵作战可从来就不是你的强项,甜食混蛋!”
“还真是多谢你提醒了!”
伴随兵刃交错,耀眼的火花也随之迸发。即便在力量上我毫不占优,但转攻为守却是万万不可的。咬牙坚忍那不断作用于虎口的碎裂剧痛,不曾退缩的我可算是挡下了Style的全力猛攻。
“不过,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孤军奋战的?”
正因为我一个人的办事效率不高,所以才需要恋家姐妹为我后援。而Style则相反,精于正面单兵作战的他是一匹不折不扣的独狼。他会抓住我的每一个示弱信号将我击破,所以以刚克刚就成了正面击败他的唯一途径。
“热身得差不多了。”
随着持刀姿势的改变,Style的血红双眸中也透出了极为强烈的杀意。对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手下留情从来就不是尊重之举,相反,也只有不留余力的应对才能让他满意。Style和我一样固执,认定了目标就绝不会轻言放弃。所以,我也无需费心去说服他。抬起那把磨刀棍,重新点燃血液的我也就此做好了迎击准备……
嘴角上扬的Style犹如离弦之箭,瞬时冲至我身前的他并未出刀,而是打出了一击直拳。下意识的竖臂格挡,在挡下攻击的同时,我才发现了其中蹊跷。Style的这一拳看上去并不上重,甚至打在我手臂上也不怎么疼,可就这是这么稍显漫不经心的一击却将我击退了大约五米……
当~!紧急而来的挥砍同样看上去力道平平,但真当我上前拆招的时候,我却于瞬间被压制:
在兵刃互击的刹那,一股无形之力作用在了磨刀棍上,这使得我的架势瞬间崩坏。还没来得及调整,顺势起脚的Style便直直踢向我的侧腹。
“糟……”
吐不出完整一字的我被直接踹离地面,若不是撞在了一旁的大巴上,我很可能会被Style直接踢下高速公路。如意算盘落空了,假定朗姆将我是愚者的消息传开,那我就有大概率将懈怠者反杀。可令我玩玩没想到的是……我竟撞上了Style这么个难缠玩意。别说反杀了,能不被他活活揍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状况如何?”
“我好得很呢。”
面对姬的担忧,热衷逞能的我发挥稳定。晃悠悠的挺直腰板,那堪比弹丸的石块也就此迎面而来……
“要是能告诉我,可以兽化的动物范围,我会感激不尽的!”
“大多数动物都可以啦~”
“所以说这个大多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范畴!?”
闪避的同时也给了Style可乘之机,全速冲刺以缩短距离,接踵而至的军刀也再度划向我的咽喉。索性双手持握磨刀棍两端,咬牙防御的我还是小看了这一击。Style的军刀虽没能将磨刀棍一刀两断,可保持压制的他却顺势抵住了刀刃。就此下压,那难以置信的力量压得我连连后退……
“绑架别人可不符你的作风。”
被步步紧逼的我也只能动动嘴皮子,想要挑衅Style以诱使他展露破绽,可实际效果却微乎其微。反蹬汽车以重整站姿的我总算是稍稍停歇了颓势,将磨刀棍倾斜,偏斜刀刃的我也顺势挪移至一侧。眼看我成功化解攻势,甩了甩手的Style也缓缓作答:
“可能是被你感染了吧。”参与绑架并非Style的本意,然而我清楚他的为人,一旦答应,Style便会全力以赴,“你没有胜算。”
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警告更为贴切。只不过,我的个性也不比Style好到哪去,作为过去的同伴,这样的评价也让我倍感不满。
“这可不见得,要知道这几年,我可没闲着。”
继续迟疑必败无疑,若想结束被动,也只有绝地反攻这一条路可走。不再限制战车对我身体的侵蚀,升至沸点的血液不但强化了我的身体,也蒸发着我的理性。同样改换为冰锥式持握的我率先发难,高度兽化的双臂虽在力量上不占优,但在迅捷与精准上却不止胜Style一筹……
乓哒~挡开挥击的Style根本就无暇组织反击,看穿他所有企图的我总能先一步截断其动作。利用由下而上的撩打做虚晃,蓄谋已经的虎爪顺势推中了他的胸口。换做其他人的话,这一下足以将其击倒,但Style却只是踉跄了几步。不过对我来说,有这个反应就已足够。反手瞄准其下盘,发起追击的我逼迫Style专心防御。于火花四溅间调整重心,转而用刀背迎接的Style一把勾住了我的磨刀棍,他想趁机转守为攻,可我怎会给他机会。
唰!伴随右手松开,磨刀棍也随之落下。在左手接下的同时,我们也于同一时间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后仰的瞬间挥动兵刃,在一银一黑的轨迹相互交错后,毫发无损的我们也回到了原点。
“这才像样。”
猛烈的进攻非但没令他重新权衡状况,反倒进一步点燃他的战意。虽说我很清楚这一状况的发生概率,只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甜食混蛋!”
Style绝不是那种会虚张声势的人,他会这么说,也就意味着他确实藏了那么一手。听闻此噩耗的我自然是无路可退,只得集中注意力,我想也是时候与他一决高下了。蹬踏地面的Style于此刻化为了导弹,径直朝我攻来的秉承了他的一贯作战风格,动作大开大合的他将手中的大号军刀使得出神入化。本以为自己能化解他的攻势,但就在黑色刃锋擦过了磨刀棍的霎时,我左肩胛处却喷出了一阵血雾……
“什么……?”
不明缘由的我很想就此后退,可这么做显然会正中Style的下怀。咬牙格挡他的反手横斩,无独有偶,我的右腹处也被割开了一道算不上浅的口子。夹缝插针的我刚忙起脚,在将他踢开的同时,我也确认起自己的伤势:
首先,我能确定自己挡下了Style的攻击。其次,他从来就没使用暗器的习惯,再者我也不觉得眼瞎到识不破……他不可能凭空割伤我,所以,这一切全都出自他的能力。只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搞懂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兽化的我在力量上远超常人,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被Style压制。我几度感觉就力量而言,这家伙似乎没有上限。但笼统的将其能力定义为力量强化似乎又有些不妥……
“那个,你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
“你们要是沉不住气的话,那我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渗出伤口的鲜血正沿着手臂不住滴落,好在Style并没当即追击且伤口较浅,这才给了我自愈的机会,“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那好,你可千万别逞强了。”
“比起担心我,不如花点心思想想做什么好吃的来犒劳我。”
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在成功安抚了恋家姐妹后,我也开始着手思考该如何处理眼前的大问题。
“那我们继续吧。”
一脚跺碎地面的Style激起了无数碎石,在他大手一挥后,这些碎石就像霰弹弹丸般朝我袭来。索性钻入一旁的汽车中,勉强躲过一劫的我发现Style正在车前高举军刀。
“吓唬人的吧?”
用挥砍作答的style就这么将汽车撕成两半,好在我及时翻出了汽车,这才避免了魂归西天。只不过,我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就在我飞扑的过程中,Style也掷出了手中的军刀。而下一秒,腹部遭创的我也被钉在了地上。
“将军。”
功败垂成,纵使我再为不愿,可我不得不承认就正面对决来说,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咳咳……”
肺部被刺穿的我近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若强行拔出军刀,我很可能会因大量失血而当场昏厥。试着调整呼吸,疼痛感也在此刻疯狂扩散。
“切,你的狗运总那么好。”
左腕上的印痕虽淡,但仍未完全褪去。拜“全知全能”的规则所赐,我并没当即离世。只不过就现在看来,这似乎算不上是好消息。从伤口处传出的每一次胀痛都会直接激荡我的意识,呼吸困难的我发现自己的视野正变得越加模糊。好不容易搭住刀柄,还没来得及拔刀,我就已精疲力尽。
“Dameon,Daemon?!”
听到了姬和小优的惊呼,可我却实在没力气回应他们。与此同时,Style也向我缓步走来。
“看来现在还干不掉你。”
放弃正面对抗的我将希望寄托于事先准备的小把戏上,我特意在袖口里藏了瓶防狼喷雾以备不时之需。可就在我以为Style会贸然接近的时候,他却突然驻足并扫了我一眼:
“啰嗦。”也是这时,我才发现他同样佩戴着袖珍耳麦。看来不光我有后援,Style的准备也同样充足,“呆着吧,甜食混蛋。”
有所防备的Style就地拾起了地上的碎石子,伴随着其瞄准,我也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同样知晓在“全知全能”正式开始前,“觉醒者”是处于不死状态的。所以,为避免我带来麻烦,他打算以重创四肢的方式阻止我行动。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就在我以为自己凶多吉少的时候,一声枪响却回荡于整个高速公路。
叮叮~伴随弹壳清脆落地,一股血柱也于Style的胸口喷涌而出。紧接着,Style也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轰然倒地,而就此出现于我视野中的则是那个失踪已久的男子:
“起来。”
保持警惕的他并未靠近我,反而是着力于巡视四周。Style并非单刀赴会,这一点从先前有狙击手协助就能看出,只不过……我并不知道与他同行的人究竟有多少。状态有所恢复的我搭住了刀柄,于一边抽出军刀的同时一边利用战车进行自愈,勉强保持住意识的我好不容易重新起身。
“可惜我这身西装了。”
虽说身为“觉醒者”的Style同样不会死去,但把他晾在这也不是个办法。然而就在我打算动手的时候,男子却突然喊道:
“当心!”
下意识的朝一侧闪避,原本瞄准我的子弹也不偏不倚击中了一旁的汽车,而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则是将我直接推到了高速公路边缘。
“靠!”
遍体鳞伤的我实在组织不出任何文明用语,反复的跌打滚爬甚至让我一度产生了自己不该用脚走路的错觉。于火光之中抬头仰视,我赫然发现先前的狙击手并未离开:
“大哥了,我还以为你得手了!?”在躲进掩体后,我选择第一时间表达出自己的苦不堪言,“忙乎了半天,原来你没解决他啊。”
“你不一样?”
相较狙击枪,男子手中的那把柯尔特可谓是毫无威慑力可言。撇去狙击手的地形优势不谈,我与男子的状态也都好不到哪去。身负重伤的我需要时间做调整,男子则因消耗了过多体力而在一边气喘吁吁。用不了多久“时之夹缝”就会结束,但如此一来的话,我们的计划也就全部落空了。
“要来不及了!”
眼看Style即将恢复知觉,男子也随之出手延续了“时之夹缝”。虽说多少挽回了一些颓势,但倒在血泊中的Style却不合时宜的支起了身子……
“你原来那么耐打的吗?”
在与Style共事的时候,往往都是他暴打别人,所以其抗击打能力对我来说一直是谜。可没能想到的是……他不光是个能打,在抗揍上也不遑多让。
“你去找狙击手。”
没等我答应,男子便自顾自冲出了掩体,而我也只得捂着伤口边踉跄边朝着高速公路的上坡道加速跑去。我有一种预感,这狙击手很可能是我与Style的熟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位狙击手为何会愿意为Style这么一个危险份子打掩护,以及Style为何会同意与其合作。
乓当~!迎面而来的子弹击碎了位于我正上方的前车镜,并未停下脚步的我已然没了退路。继续加快脚步,我知道只有靠近狙击手,我才有机会解除危机。一鼓作气跑上上坡道,来到高速公路最中心的我恍然发现自己中了计。因为在我行动的同时,狙击手也遁入了这片汽车拥堵区。
纵使瞥过了无数面车镜,可我依旧没能寻觅到任何身影。正当我重新思索之时,大口径的枪口也随之贴上了我的后背。
“玩脱了。”
发出感慨的我不得已将手高举过头,而那经验老道的狙击手则全程保持安静,在收回了枪管后,他也随之慢慢绕行。当其面容进入我的视野时,那不出意料的熟悉嗓音也就此入耳:
“嗨,Daemon。”
“嗨,Milla。”
乓!!相互问候后,Milla也如例行公事般扣下了扳机。
“别装死了。”
演技拙劣的我自然骗不过有“鹰眼”之称的Milla,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很想赖地不起。特制西装确实没被点三百马格南步枪弹击穿,可其下的骨骼却被震得粉碎。想在如此情况下绝地反击简直是痴人做梦,而意识到这点的我也乖乖举起白旗。
“是你哥在指挥吗?”
“你说呢。”
当我发现狙击手是米拉的时候,那些困扰我的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思来想去,孤儿院里也只有Milla与其兄长能镇得住Style……
“你傻笑什么?”
“我以为被修理到半身不遂算是今天霉运的峰值,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早就对疼痛习以为常,我任凭愈合的阵痛扯动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我们本不该见面的。”
眼看杀不死我的Milla也放下了狙击枪,即便其翡翠般的双瞳中蒙上了一层伤感,可她的美丽动人却没因此减分:
身材高挑的她穿着一套灰白色的紧身军服,那凹凸有致的身段不但没被土味十足的军服淹没,反倒更显突出与惹眼。有着小麦色皮肤的Milla留有一头褐色的披肩散发,长短适中的散发既方便打理又有一定的可塑性。Milla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女性所独有的坚毅,这也使得我能一眼认出她。Milla不但是首屈一指的狙击手,更是间谍中的楷模。渗透、伪装、偷窃、暗杀,她可谓是无不精通。与她一同执行任务会让人倍感安心,然而这次,我们却并非队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永不见面,Daemon。”
“我也是。”
光是相遇就足够我们黯然神伤,也正因为不想对过去耿耿于怀,所以我们才会不约而同的选择自欺欺人。讽刺的是,有些勇气永不会随时间滋生,反倒是有些痛楚会随时间更为深刻。
“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无法说服Milla的我也放弃了叙旧,在挺直腰板的同时,我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所以,夏尔菲德在哪?”
“口说无凭。”
担任狙击手的Milla向来警惕,既然是她哥坐镇幕后,那我的大部分把戏都将不再适用。老老实实的展示教皇,也只有这样,我才将对话进一步推进。
“你不知道自己参合进了什么样的麻烦里,Daemon。”
是担忧还是警告,无法分清Milla真意的我只得连连叹息:
“你们不也对自己的处境视而不见吗?”在确认了Milla及其兄长都参与其中后,我先前的怀疑也已成真,“接受过罗斯柴尔德训练的我们同时身处局中,我不觉得你们会毫无知觉。”
“那又如何?”反问我的Milla重新举枪,这一次,我显然是激怒了她,“你有你的理由,我们也有我们的。”
“那我只剩下一个问题。”
收回教皇的同时,我也道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交易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