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祭大人，你要见的人已经带到。”
月祀毕恭毕敬地向着其中一面石碑报告道，同时用眼神示意林修自行去到日祀原先所站的位置，开始接受主祭的洗礼与祝福。
林修自然不像月祀和日祀一般表现得畏畏缩缩，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不懂得所谓的宗教信仰是何物，自然也不需在这等有着浓烈宗教色彩的分级制度下束缚自我，那未免太过于自找没趣了。
“你就是天选之子？”
其中一块表面泛着光华的石碑发出了威严十足的声音，但对于石碑给予他的称呼，林修却是一头雾水。
天选之子，什么东东？
“我不清楚什么是天选之子，我是斯克德·亚罗桑纳，前王立骑士团成员。”
亚罗桑纳是斯克德的家族名，原本因为被逐出家门，斯克德是没有资格再使用这个姓氏的，但这无聊至极的糟粕规矩林修又怎么会去理会？
“亚罗桑纳，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姓氏。”
附身于石碑之人似乎是被亚罗桑纳四个字勾起了什么回忆，这倒是让林修暗叫不好，说到底，他也只是附着在斯克德身上几年而已，对于斯克德以往的人际关系等的了解可以说完全是一张白纸。
如果这主祭问到一些涉及到林修盲点的问题，他就很难办了。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林修深切体会到什么是祸从口出。
尽管内心那是波涛汹涌，但林修表情还是和先前一般，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变化。
“斯克德·亚罗桑纳……不，斯克德，作为庶子为非作歹，被家族逐出领土，成为骑士团一员后仍然刚愎自用，为祸民众，被贬回自己家族后依旧死性不改，**民女，你觉得，你还有资格使用亚罗桑纳这个姓氏吗？”
林修无话可说，石碑所说的的确就是斯克德的生平经历，至于后面**民女一点，林修并不是不想去辩解，而是辩解了也没什么用，顶多就是争个口头之快。
更重要的是，林修非常好奇对方是怎么把他的生平调查得这么清楚的，而且又为什么要调查得那么清楚，难道也和他口中的天选之子有关？
“哦，你不打算辩解吗？”
看林修迟迟没有做出他意料之中的举动，主祭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有什么好辩解的，是真是假都过去了，而且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什么是天选之子。”
如果一开始就按照主祭的节奏来回答问题的话，之后只会越陷越深，既然如此，林修只能选择完全不吃他的饵，作为一个对等的对象进行交流。
“倒是我小瞧你了，情报上都说你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现在看来都只是些谣言啊。”
“那是。”
林修稍稍昂起了头，表现出年轻人应有的朝气，但内心却依旧古井无波。
这回是换成捧杀的套路了吗？
既然这主祭有着这么个想法，那林修有何不将计就计，借此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为了能知道更多情报，适当装傻也是很有必要的！
“所谓天选之子，那是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万中无一之人。”
“恩恩，然后呢？”
“我们的世界面临着一个无比强大的恶魔的威胁，这个恶魔给我们世界带来了无数的灾难，只有天选之人的诞生，才能率领我们抵御恶魔的侵袭，并战胜恶魔，让和平重新回归我们身边。”
洗脑诈骗？某种传销套路？
因为脑中实在有着太多类似的例子，林修对当什么救世主之类的言谈完全没有兴趣，不过主祭所说的话中还是有让他非常在意的事情的。
“你说，恶魔？”
“是的，就是那造成了大清洗之日的悲剧的恶魔。”
一旦联系到恶魔两个字，林修的脑海中浮现的正是当初与之交战过的阿瓦伦德的形象，当然，他也清楚那所谓的恶魔的力量绝对远超阿瓦伦德，甚至阿瓦伦德只是那恶魔操控的傀儡，至于真相是否如他所推测一般，现在的他还不能够确定。
“你能和我说说关于大清洗的事吗？”
“你开玩笑的吧，你连大清洗都不知道？”
向林修搭话的正是拜倒在林修后方的月祀，在他听到林修居然连大清洗之日都不知道的时候，他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啊，对，对不起主祭大人，我不是有意打断你们谈话的！”
发现自己多嘴了的月祀不停地以头抢地，额头都磕得有点出血，可想而知他有多畏惧这靠着石碑传话的主祭了。
“没事，你给他介绍介绍吧。”
“是！”
林修没想到他居然会从月祀口中得知了一些他非常想要得到的情报。
如今的时间点距离四国变成三国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五十年的时间，在大规模的记忆操控以及剩余三国不留余力的彻查并销毁任何与灭国之战相关的记载之下，所有人对灭国之战这段历史的记忆都只剩下一点点非常零散的片段。
但就是这仅剩下的零散的片段却在拼凑后勾勒出了一个让人无比惊悚的画面，灭国之战，或者说大清洗之日，那只恶魔降临了。
那只恶魔连续屠戮了近九成的人类，剩余的人类每天也都生活在无比恐慌的日子之中，害怕早晚有一天那只恶魔会将剩下的他们也全部赶尽杀绝。
可奇怪的是，那只恶魔就像是失踪了一般，从此再没有出现过，也正是在这时，民间出现出了一种说法，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有一名宛若神灵的战士豁出性命击败了恶魔并将之封印在了里世界的某个角落。
听到这个传言后，人们总算能够松一口气，但也担心这若是在未来某一天恶魔脱困了，他们的世孙后代又将如何是好？
在这个契机之下，这个设施孕育而生，为了守护世界的未来，这个设施的大佬们准备以他们的手段创造出一个更强的天选之人，在恶魔脱困之时将之击败，拯救世界。
林修沉吟片刻，内心有种说不清的沉重。
后世，林修所生活的年代，所有人对于这所谓的大清洗已经完全没有一点印象，残存的记载也只证明了的确有一只恶魔存在着。
但也就是这样的他们，即将迎来那恶魔的回归。
那么，主祭等人所诉说的一切真的就是整个大清洗之日的全貌吗？
谁知道呢？
林修长叹了一口气，比起那恶魔，还有一件更加迫在眉睫的事他必须说出来。
“所以，为了拯救世界，就要有无数的人被牺牲，直至那救世主诞生吗？”
这毫无疑问就是一个电车难题。
牺牲几百人、几千人，或许就可以拯救全世界，但如果放任威胁降临而不采取应对手段的话，那大清洗之日的悲剧将再度重演。
“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所必须要的牺牲。”
主祭所说不无道理，在这个大势之下，造神计划的实施恐怕才是民心所向，才是大义所在，在庞大的利益之下，一小群人的生死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会给每一个有资格成为天选之子的人以优待，作为我们对他们的牺牲的敬意，我们希望的，只是能够创造出救世主，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即为大义。
林修倒是没想到，这种大义居然会让他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既然如此，欢迎你正式成为我们造神计划的第一个天选之子备选人。”
“我能提出一个要求吗？”
“尽管提，我们会尽可能满足你的。”
“释放其他所有人吧。”
“什么？”
林修看着面前的石碑，淡然一笑。
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为那些无力反抗的人发声，就让他来担起这个责任吧，哪怕，只有现在这一刻。
“拯救世界的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吧，你们的目的，不就只是为了创造出一个足以抵抗那个恶魔之人？”
“这怎么能行，万一你失败了，那我们……”
“你们，只是怕死吧？”
林修可是知道的，被掳来的许多人中，有一些斯克德曾经的同僚那可是真正的大好人，不仅奉公守法，还真的能做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试问这样的人会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大恶人吗？
为了这个世界必须有人做出牺牲，既然谁都可以，那为何一定要牵涉一些无辜的人？
“你在对主祭大人说些什么！”
月祀立刻冲了上来拽住林修的衣服，手中铁拳紧握，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林修身上。
“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着必要的牺牲，既然谁都有可能成为天选之子，为何你们不用自己来做实验？说到底，你们，只是想打造一批守护自己的护甲，在恶魔降临的时候能保住自己的生命和财产不受侵害而已。”
林修一直相信着，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为了一己私欲，篡改他人的命运轨迹，让他们都必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这该是多么无情多么冷酷的做法？
“你们，只是怕死罢了。”
林修一阵冷笑，同时右手一甩，将不知为何心神大震的月祀甩到一边，整理了一下衣袖，直视着石碑所在之地。
林修倒要看看，主祭会怎么回应。
“不必多说，为了拯救世界，多少牺牲都是需要的，而且天选之子，越多越好……你们把他带回去吧，记得好好待他。”
说罢，石碑的表面失去光泽，变得与其他石碑一般黯淡无光。
“走了吗？”
虽然还有有点不爽，但这一趟下来，林修不少心中的疑惑被一扫而空。
为何这么大一个研究设施这么多制度都会如此宽松？
原来，这些造神计划的参与者，从来都没摆正自己自己的地位，而是一直坚信着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在他们看来，所有参与到造神计划中的被囚禁者们，都已经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要么成为天选之子，要么成为天选之子脚下的踏脚石。
面对这么多天选之子的候补人，面具人们自然尽可能对他们优待，说不定在未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救上自己一命。
正是这种病态的大义造就了这么一个诡异的实验设施！
“真是让人想吐。”
回程路上，想起那主祭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林修就觉得异常地恶心，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十倍奉还！
林修恶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某个律师说过，人类在自以为正义的时候往往是最为残酷的，在下一只深谙此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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