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听完自己的介绍后,少女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马上又变成了一副沮丧的样子。

“对不起,先生…是我没认真的检查您的情况...都没发现大脑也受到了影响...”

她猛地站起身来,把挡住眼睛的头发甩到了一边,抬手阻止了想继续说下去的莱恩。

“您放心好了,既然是我的治疗出了问题,那我一定会负起责任。”说完,就咚咚咚地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这…果然不相信吗。”莱恩苦笑了一下,开始回忆起更久之前的事情。

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所看到的景色是一片耀眼的洁白,在这炫目的光亮退散之后,无穷无尽的黑暗又将他彻底吞噬。当他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片森林之中,全身上下如同被撕裂了一样又酸又痛。促使自己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往前走的,正是身为活物,渴望活下去的意志。

他不知道自己在森林中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路上跌倒过多少次,大脑给予自己的指令仅仅是继续走下去,直到发现了这座位于森林边境的学院。

“……黎明骑士团同名的,也是最后的杀手锏---【银色黎明】。”

“经过一百多年以来的考证,没有人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什么?

屋内的声音传入了莱恩还未完全清醒的大脑,如同一个重磅炸弹,把他的思路再一次引入混乱之中。

“你说什么??”莱恩顾不上自己早已透支的躯体,拼劲最后的一丝力气猛地冲开木门。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无需多言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会来到一百年后?

莱恩不断挖掘着自己的记忆,得到休息的大脑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他能清楚的记得安祖大人讲解最终的秘技【银色黎明】时的内容----由于这个技能是不可能得到实际练习的,所以只能由最高骑士长,安祖·雷诺亲自讲解。

“这是我们瑟卫尔教国多年来向神明虔诚祈祷,神明给予我们的答复,亦是赠礼。”

头发花白、年过半百的骑士长站在会堂中央的高台上,向精锐骑士组成的雄狮团讲解关于【银色黎明】的细节。

“【银色黎明】必须要由十五名以上的五阶神职人员在领队的带领下使用,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绝对不能使用这个招数,我不希望我宝贵的部下因为保卫信仰和祖国以外的小事就付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

说到这里,骑士长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你们没有听错,要付出的是灵魂。”

灵魂究竟是什么,整个普鲁赞特大陆没有人能够给予一个十分确切的定义。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上位者们都很喜欢这种东西,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或是其他什么高高在上的事物。

据说,普鲁赞特大陆所有的活物都是具有灵魂的,只要灵魂不灭,就会一次次的转生,除了会转生为智慧型生物以外,也有可能变成一棵树木或是一只野兽。信徒对神明的祈祷,最多的就是希望一生了去后,灵魂能够得到一个好的归宿。

因为各种原因而失去灵魂的事物,要么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要么成为毫无目的、游荡于荒野之中的不死族。相对于完全消失,变成不死族是更糟糕的情况,它们虽然没有血肉和灵魂,却极其渴望获得这些东西---即使获得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别人的灵魂和血肉不能弥补它们曾经付出的代价。最后,只能在无穷无尽、永远得不到缓解的欲望中煎熬,直到被教会所净化。

这两种情况都是信教者所无法接受的,因此对于信教者来说,舍去自己灵魂的代价远远大于付出生命。

即便如此,骑士们在最后的关头还是做出了选择。

根据战果来看,银色黎明很显然释放成功了。而自己是身为五阶的神职人员,祈祷时也十分虔诚,没有任何的杂念。因此,自己既没有失去生命,也没有失去灵魂,甚至还跨越了一个世纪时间的这个事实,怎么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哈哈…”

莱恩躺在床上,眼泪随着笑声一滴滴的滑落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以奉献自我、敢于牺牲为荣的圣骑士,最后落得一个战友全军覆没和自己苟活的下场,对他来说多少是有些讽刺。

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要自己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12岁就成为见习神官,14岁加入骑士团,17岁就被黎明骑士团的某个大人物选中,成为了雄狮团的一员。这在常人看来,都是遥不可及的故事。然而少年并不是天才,也没有实力极其雄厚的家族,能够获得这种让长辈欣慰、朋友羡慕的成就,可见少年牺牲了多少本该更加丰富多彩的时光。

督促少年前行的,是他远超常人的正义感。

如果自己可以再强大一些,就能够帮助更多的人。

很多人都曾这么想,但却只有很少的人付之以行动。

然而,通过早年不断努力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和理想,却在19岁这年化为了泡影。

普历1462年,草原以北的塞鲁林王国受到了寒潮的侵袭,帝国北方的居民为了谋生,纷纷逃向中部避难。然而,中部的资源是有限的,流民的大量迁徙让塞鲁林帝国中部的治安、经济、环境都受到了的严重影响,为了缓解国内危机,塞鲁林王国多次与瑟卫尔教国协商,希望暂时占用部分戈尔草原的土地安置流民,但最周都被瑟卫尔教国以“这是妄图侵犯教国边境而编造的理由”、“给予异教徒帮助是对神明的亵渎”为由而拒绝。眼看着国内情况越来越乱,塞鲁林国王急的头上直冒烟,但仍然束手无策。

这时有位大臣给了国王一个建议:既然教国无情无义,我们也就没必要客气了,何不借着流民安置的名义打他们措手不及?

国王也早就有过这个念头,但他知道边境城墙易守难攻,想要一举拿下谈何容易。而且目前国内一团乱麻,如果不是十分有把握,那发动战争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但处心积虑的大臣深知国王早就对戈尔草原垂涎已久,在深夜时悄悄给国王递了一封奏折,这封奏折的内容,就是如何攻打瑟卫尔教国的边防城邦。

大臣在奏折中先分析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又阐述了此战的种种好处,花言巧语之间,将国王之前的疑虑全部打消。他之所以没有在朝堂之上公开进谏,还是因为这个战术相当阴险毒辣,多半会被其他人所诟病。

这个战术,就是请求国王将大量流民安置在平原边境附近,等瑟卫尔教国习以为常后,再给予流民工具,放任他们去抢瑟卫尔边境居民的东西---反正都走投无路了,那些流民没有其他的选择。等教国那边收到消息后,再假意与其合作讨伐这些流民,调遣精锐军队驻扎边防,以抓捕流民之名进入城邦,里应外合一举攻破他们的防线。

最令人不齿的地方,就是这场战斗中的主要参与者不是军队,而是无处安家的流民。

虽然这种不宣而战的手段有些卑劣,并且还是通过牺牲子民的方法换取政治稳定,但碍于眼前形势严峻,塞鲁林国王只好即刻召开了形式会议,不顾部分大臣的反对而下达了诏书,开始向边境安置流民。

起初瑟卫尔教国对此行动十分谨慎,连连向戈尔平原附近城邦调遣驻军。但是几个月下去,丝毫没见到塞鲁林帝国的流民有任何异动。相反,流民们开垦了平原上的部分荒地,看上去像是打算成立村落。而边境城邦虽然靠着草原的恩赐,生活可以自给自足,但是架不住城中的人数忽然增加了近一倍,人地关系开始变得相当紧张,因此没等塞鲁林王国攻打,城内就开始乱了。在此情况下,瑟卫尔国王只好与教皇协商,将增援部队全数撤离。

然而,距部队撤离不到两周的时间,塞鲁林王国的流民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有时几十人,有时几百人,手持镰刀、锄头等农具开始打家劫舍,屡屡趁夜色越过哨卡侵犯边境村落,而且范围越来越广。与此同时,塞鲁林大臣会见了曾是他老朋友的边防将领,并送上了见面礼并以防患未然的理由请求进城搜查。

边防将领了解到对方的来意后不住地在心里冷笑:援军撤走不到两周就突发变故,这不是明摆着有其他目的吗?这种傻子才会上的当,我怎么可能会中计?

然而,贪婪最可怕的就是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侵蚀人脑,受者一旦有了丝毫的懈怠,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当唾手可得的一箱箱金锭宝石出现在将领面前时,出身卑微的他还是产生了一丝动摇-----就算是有什么阴谋,区区十几个士兵又能干什么?更何况,带队的是自己的老朋友…

就这样,将领作出了一个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

“各小队注意,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