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值期待（5）
今天陈轶言处理学生会的事物处理到了很晚，他一走出学生会的办公室，看向走廊窗户外的天空，发现已经一片漆黑。
陈轶言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下午的五点半了。
明光市临近冬天，天色都黑得早。他锁上学生会的门，走下楼梯。
刚走到二楼的时候，他感觉好像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陈轶言环视了一圈，结果真的发现在高一A班的教室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身材像是个女生，由于走廊尽头昏暗的灯光导致陈轶言只能看到一个剪影。
不一会儿，那个剪影主动走了过来。走到了有所光亮透进窗户的走廊里。
陈轶言认识这个人，是他上次去高一A班特意通知的叶雨晴。
“陈副会长，有空聊一聊吗。” 叶雨晴眯着眼睛看着陈轶言，陈轶言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他又一次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你地方订好了是吗。” 陈轶言其实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有所交流了，不过他有点想要知道叶雨晴心里在卖着什么药。
“算是吧，定了一个绝佳的谈话地点。走吧，出租车在校门口等着我们。”
陈轶言和叶雨晴走出校门口，坐上了出租车。两个人都坐在后排，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下车后，陈轶言看着出租车停靠的位置，一眼望去是一家茶室。
明光市的茶室其实不少，甚至还有一些盛名远扬的茶庄。这些高端场所始终对高中生来说太过遥远了，陈轶言即便知道也只是和家里人一起来过几次罢了。
而眼前的这个茶室，大门有点老旧，可以在周围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上面斑驳点点的刮痕。大门是木的甚至还有一些被腐蚀的迹象。
大门上的牌匾，写着‘归息’两个字。陈轶言看了一眼，之后又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里很偏僻，随便观察一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就知道的地方。
“明光市很多地方都蛮热闹的，而我要和陈副会长你说的事情不太方便在那些喧哗地方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进来吧，我请客。” 叶雨晴走到大门口，拉开了那扇本就有着老妪模样的木门。
陈轶言没有吭声，他上前走了一步，先行一步走进了茶室。
茶室里面的装潢更外面的木门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称不上明亮的灯光，照映着朱红色的木质地板。
陈轶言跟着叶雨晴的带领下，绕过前门的走廊，往一个拐角处走去。
在这段路途中，陈轶言看到了很多紧闭拉门的包厢。看来这个茶室其实是很受欢迎的。
两个人在转了一个弯，陈轶言发觉这里可能是整个茶室最为华丽的包厢。朴素典雅的方格地板，还用着横草划分着区域。
包间的面积比较大，看起来是有20平方米。包间前方的正中间是一个高20CM宽三米的正方形小台子，小台子上摆放着茶桌、茶具、茶杯各种关于茶的用具。
陈轶言走上前去，身后的叶雨晴关上了门。
“这里，恐怕不是你今天就可以订得到的。”
“确实，花费了我很大的功夫，我要感谢陈轶言前辈你赏脸。”
叶雨晴换了称呼，她又对着小台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轶言走了上去坐在了临近小台子边缘的座位。
叶雨晴正跪坐在陈轶言的对面，穿着学生制服的她，脸上挂着清冷娴静的神情，丝毫不与这周围的环境有所冲突。陈轶言环视了一圈这个宽阔的茶室，他还听到了自己身后那扇屏风传来的阵阵琵琶声。
“我曾经和家里的长辈一起来茶室几次，甚至有幸在福州市看过一名茶师的表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茶桌还有上面摆放的茶具，便是茶师表演所需要的吧。”
“确实是如此，我只是略微懂得茶道，希望陈轶言前辈不要嫌弃。”
叶雨晴话音刚落，就拿起了茶壶，用旁边的开水烫了一下。烫壶完成后，叶雨晴把剩余的热水倒入了茶壶。
她的面前已经放了三个茶杯。叶雨晴看了一眼三个茶杯，再用开水分别倒入茶盅里，进行温杯。叶雨晴的动作很是娴熟，看起来就是从小学习茶道一样。
前面两个步骤都做完了，叶雨晴并没有着急拿出茶荷。
她先是抬眸，把一直以来专注茶具的视线移到了陈轶言上。
“不知道陈轶言前辈，是否还记得在福州那次观看的表演，表演者姓名是什么呢。”
“姓付名衍。是一名很年轻的茶师。” 那场表演陈轶言记得很清楚，茶师明明很年轻，动作轻车熟路地却让人感觉是沉淀已久的大师般。
“还真是凑巧，我跟他师出同门，假若我再一次见到他的话，还得称呼他师兄。”
叶雨晴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回答，她继续开始动作。在陈轶言一个晃神当中，叶雨晴已经用茶匙把茶荷内的茶叶拨入了茶壶当中。
她先把茶壶置在一旁，看了一眼水壶。叶雨晴神情始终都很淡漠，她做着如此古典古雅的动作，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表情。
“我记得付先生，是国家资格一级的茶艺师，不知道叶学妹你又是如何。”
叶雨晴看了一眼陈轶言，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付师兄出身茶艺世家，从小就在茶艺师的环境里耳濡目染，又有天赋，又努力精通。这些考取资格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我虽为他的师妹，可也只是刚刚够得着国家资格五级的门槛而已。”
叶雨晴说罢，就高高地拿起水壶，水从水壶的流通口由高至下的往茶壶里流涌。不一会儿，因为茶叶在茶壶内翻滚，散开，有一股清香的茶味扑袭而来。
“叶学妹家庭环境其实是不错的，那么为什么会来就读明光私立高中呢。”
明光私立高中虽说也是明光市的名校，可始终是一个私立学校。师资力量始终是比不上其他重点高中的。陈轶言问叶雨晴这个问题，无非就是在试探来明光高中就读是否有其他原因。
“哼，”叶雨晴难得露出一笑，这个笑容陈轶言没有看出什么多余的感情，“我其实以为，陈轶言学长是知道的。难不成，你们都喜欢明知故问吗。” 叶雨晴又变换了一次称呼，这次陈轶言也明白，叶雨晴其实也清楚自己的一些事情了。
“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陈轶言顿了一下，看着对面的叶雨晴正在刮着茶壶里的茶沫。随后盖上了茶壶，静静地放置在她面前，“我今天看到了文学部的考勤的签到名单里没有叶雨晴你的名字，我想下周恋爱咨询部的签到名单应该就会有你的名字了。”
“你看，陈学长你这不是知道了么。”
“我也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而已，至于你来到明光高中就读的事情，是隐私。最好不要由我一个外人来说。”
叶雨晴没想到陈轶言这么会打太极，她觉得自己主动邀请他来谈话，他会直接说出自己的全部事情的。
“陈轶言你很清楚我的家庭背景。不，应该说你清楚我们恋爱咨询部甚至于整个明光高中学生的家庭背景。我是为什么来明光高中就读的，其实不需要我再一次重复。学长，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很少会为了别人妥协或者迁就吧。”
“这件事情我们都说不准。叶学妹你这样说，看来就读明光高中就是为了你现在社团的社长是吗。”
“也正是，你们社团易阳就读明光高中，也是为了林之遇这个人。”
叶雨晴有一瞬间的惊讶，他没有想到陈轶言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猜得出来。
“其实关于你们的很多事情不完全都是我猜的。我看过易阳的中考成绩，还有林之遇的中考成绩。其实都是重点高中的料，那么他们来到明光高中我自然是欢迎的，可是目的不单纯的话就不一定了。”
“就比如林之遇，在初中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不会与别人过多交际，只是在自己班内活跃的好学生。在明光学院呢，最近他和你们班的柯语凡交好的消息其实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耳中。”
“在我看来，林之遇对比初中的他跳了许多。高一年段的每个班级其实内部的结构我都清楚一点，林之遇现在的处境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现充。我不知道林之遇是因为什么要来明光学院当现充，或许他的秘密就是不为了让那些重点高中中熟悉他的初中同学继续跟他交往吧。”
“顾遥呢，她的家庭背景一下子就可以轻松调查清楚。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她创立恋爱咨询部的原因之一。”
陈轶言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了一眼茶壶。叶雨晴简直要听呆了，她根本想不到作为一个高二学生可以查得到这么多东西。
“其实不是很难。主要是，我的家庭背景其实也是蛮特殊的。叶学妹你的立场，不得不迫使我要了解你们四个人。”
“你和易阳两个人，有点让我惊讶。可以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稀奇的同盟。”
叶雨晴没有回答，她拿起了茶壶把里面的茶倒入了茶杯里。茶已经泡开，散发的清香顿时饶遍了周围。
她把倒着七分满的茶杯递上前去，陈轶言继续看着叶雨晴为自己低斟着。
两个人都没有立刻喝茶，还是看着对方。
琵琶声起，穿堂而过，惊掠声声漫，便闻清香溢。
“我对顾遥说的那段话，想必叶雨晴你已经从易阳的口中听到了。”
“你和易阳一起里应外合，易阳给你恋爱咨询部的情报，你第一手拿过来就开始实施计划。”
“齐玉去恋爱咨询部是你推荐的，有人在帮助齐玉恋爱是你告诉柯语凡的。而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先让柯语凡和齐玉进行一段尴尬的时间。你之前就有给顾遥做思想工作，很快她就来依赖你了是吧。”
“你做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顾遥不会怀疑到你身上。齐玉本性又胆怯根本对你无法反抗什么。柯语凡在和你一开始就是同一个阵营里的人，无需担心。林之遇不认识你，易阳是你最早的同盟。这个计划，在你亲自实施上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你也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对吧。也不难，在你一开始给文学社的提案中署上自己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单单是想让高一年段有一次骚乱。更多的是，你要让文学社有一次破绽。擅自加上高一学生姓名，假若被公告出去，其他学生会的成员会把高一骚乱的责任有一部分怪罪在文学社上。你到时候可以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但你还是受到了牵连。于此，你可以顺利退出文学社。到时候，你就是自由者。”
“学生会的人有了解过你们文学社的势力构造，跟你不对付的高二学姐，就是把你名字加上去的人。这是方案B，你这次能顺利退出就是迫不得已用了方案B。”
叶雨晴点点头，没有接话。
“至于我怎么知道你和齐玉还有柯语凡的关系的。小花园里有一个死角监控，当初你怎么和齐玉对话的，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你对柯语凡说，要试探齐玉对他的感情的计划，则是你有亲自去调查柯语凡的行程和篮球社的训练情况。你得知道，学生会的人在运动类的社团，每天都会查询相关进出人员，这里是你的失误之一。”
“你的失误之二就是，不应该把当初调查柯语凡的资料给顾遥，让她依葫芦画瓢再给齐玉一次追人的行程计划表。这样太明显了，警卫室的大爷都好几次在早上巡逻的时候看到齐玉鬼鬼祟祟地进出高一A班的教室。”
“还有便是，我是如何知道齐玉以及柯语凡的事情。社团比拼制度出台后，有一个社团期末报告不是么。我跟顾遥说，他们恋爱咨询部每一次恋爱咨询解决后，都要写一份报告出来。我想这次顾遥是为了让我安心，把他们这一次的报告发给我。正好，我今天刚刚看完。”
“至于顾遥是为了什么让我安心，这得归功于你，叶雨晴学妹。”
“我？” 叶雨晴有点不淡定了，她发现自己全部的行动都在陈轶言的掌控之中。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和齐玉的接触，以及和柯语凡的接触，让顾遥意识到恋爱咨询部是有人在盯着的。她记得我跟她说过，要保恋爱咨询部的话语。为了博得我的信任，提醒我不要食言，告诉我他们恋爱咨询部作为一个小社团却处于水生火热的情形，跟我卖卖可怜，自然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写上来。”
“这次你会败露给我，并不是我太厉害，而是你太不小心了。你这次能成功退社，进入恋爱咨询部接近顾遥，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一部分。”
“社团比拼作为你的退社筹码，你只是借东风。要是我为了社团比拼的制度，临时出台一个不允许退社和转社的限制条件，叶雨晴可以说你根本没机会了。理由我都可以现在想，为了防止那些过于厉害的社团去一些学生少的社团进行挖角。”
“但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你加入恋爱咨询部就只是为了接近顾遥，让顾遥依赖你罢了。易阳也同样如此，我猜你可能给易阳讲了不少恋爱咨询部的对策，用他的口说出博得林之遇的注意。”
“你的业务能力在我看来，是很适合进入学生会的。只不过，我更想看你为了达成你和顾遥的目的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企图骚乱高一年段是你第一步，只不过这次是运气好。后面的日子中，你又该如何行动，我很期待。”
“你很聪明，高二学姐还有社团比拼的提案报告都是你的计划。你迫不得已使用了告发学姐的planB，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你就是在想，只是提案报告出错的话，自己还不必得罪文学社的前辈们。你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这样以后你加入恋爱咨询部后，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利用以前的人脉。我知晓你这样做是为了万全之策。你面面俱到，八面玲珑，打算有一个体面的形象离开文学社，并不想鱼死网破。”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少了不甘，多了嫌烦，哪有刚刚好的。”
“我不打算跟你隐瞒什么，未来你大可不必顾忌我的存在，尽量做的完美一点。但我在这里跟你说一句，不要被我抓住把柄，这一次就算了，我不会计较。在后面，只要你有一次把柄，甚至是关于恋爱咨询部的把柄，我都会好好抓住。恋爱咨询部我既可以保住，也可以废除。目的很简单，你们四个人高一学生的业务处理能力，比现今的高二前辈们强出不少，甚至有比拟往届的优秀学生会干部。”
叶雨晴根本没有预测到陈轶言会怀揣着这种目的，她感觉自己在冒着冷汗。陈轶言说的没有错，这次她能成功就是运气占了绝大多数，叶雨晴不得不在后面的计划当中更加精密无误。
“还有我说一句不是很好听的话。”陈轶言看着叶雨晴，那双深邃的眼眸犹如一望无尽的黑洞般，捉摸不透。“你和顾遥，易阳和林之遇，都可以用发小来概括你们的关系。假若对方真的对你们有一丝的好感，就不需要你们来主动了。很多时候，人们都是一厢情愿，你们却觉得有一丝的甜蜜甘之如饴最好了。迷途知返，最为可贵。”
“你们这种韧劲也是我欣赏的，年轻就是要怀抱着一股冲劲，只不过这种冲劲最好量力而为，并且考虑一下其他人。”
“下下周就要运动会了，我有点期待叶学妹你会做什么计划，以及和易阳一起怎么行动。”
“恋爱咨询部的咨询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行参与了，你可以省一点功夫了，不用费尽心思如何接触当事人。哦，其实我也不能保证，你会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再一次私下接近那些当事人。”
“恋爱咨询部的四个人其实都清楚，恋爱咨询部的存在是凌驾于爱情的公平性上的。而你和易阳的同盟，在这一方面也是凌驾于顾遥和林之遇的选择性上。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掉入你们的圈套。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们两个人有你和易阳这样的追求者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我有点担心，你最终会为了成就你们的感情，亲自摧毁整个恋爱咨询部。到时候，顾遥和林之遇都是被你和易阳蒙在鼓里的。这次你让顾遥对你产生了依赖的心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而再再而三，你就是在温水煮青蛙让顾遥离不开你。易阳则是更简单，他想展现更多不一样的自己给林之遇，男生大多数专注力不够和好奇心旺盛。假定林之遇就是因为你出谋划策的某一个特点，给了林之遇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这样对你和易阳都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我曾经在知道你和易阳的目的的时候，有问过自己，你们这样值得吗。后来我就觉得，其实这个问题很傻。爱情多难能可贵，世界上很多人都为了爱情趋之若鹜放弃自己人生的价值标准。你们都只是刚刚16岁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会为了爱情拼搏一把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易阳跟你都忍了许久吧。”
“齐玉会为了柯语凡，依照一个完全不适合她的行程表进行追求，最后她成功了。你们，为了林之遇和顾遥对你们的恋慕，甚至会插手别人的恋情，恩...有点可笑、可悲、可怜。但我也没有多少立场可以批判你们，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可以尽情去做，就是要如履薄冰一般。”
“不要被我发现了。” 陈轶言这句话是用气音说的，听得叶雨晴浑身抖了一下。
陈轶言看了一眼对面完全呆成了一个精致洋娃娃的叶雨晴，心中有些失笑。“叶学妹，不知道你有没有在你付师兄那边听过一句话。最无形的主动，便是被动。”
陈轶言话语刚落，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室。
待周围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叶雨晴才从刚才陈轶言的长篇大论中回过神来。
她以前不是没有受到过长辈的说教，可以说她正是在说教中长大的。但这一次，陈轶言丝毫不留情面地针对她的行为进行了一顿‘劝说’。这样的情况对于叶雨晴来说实属少见。
她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自负的人，但她对自己是很自信的。不过在刚才和陈轶言的对话当中，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某些人面前是多么渺小。即便在自己父母面前，叶雨晴都没有露出过怯色。
她自嘲地笑了笑，发觉自己身边已经没有茶的清香了。
琵琶声浅淡封尘，茶室里安静得犹如平静如镜的湖面。
叶雨晴看向刚刚陈轶言坐的位置，她才发觉到。
陈轶言自始至终都没有喝一口她泡的茶。
To be contin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