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监视任务？”艾哈曼坐在副驾驶席上侧着头望向窗外。
“算是吧，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关宪点绕了香烟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对着车窗吐出了烟圈。
民用轿车停在一高跟前，和其他车子没有什么区别，正值中午，但这条街平时没什么人走动，就连隔壁车水马龙的时候这里也依旧没有人气。
“已经找到‘清道夫’的嫌疑人了？”艾哈曼瞧了一眼窗外还是没人，转过头问关宪。
“倒也不是，不过那混蛋又惹事了……”关宪有点出神的抽着烟随口回答
“已经三起了啊……那今天来是要查谁？”艾哈曼对于这点很是好奇，安全保卫队的工作在各地都收不上轻松，但Area7除外，这是个没有历史的地方，曾今是UW的直属管辖区，独立之后也以教育和文化为本的环境让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安生得多，这里最多的是学生，其次是学者，可能书里说的乌托邦差不多就是这样，艾哈曼这么想。
“眼前能赶上‘清道夫’重要程度的也只有‘山城会’了吧。”关宪说着把摆在手边的资料递给了艾哈曼。
“那个太平洋八区最大的黑道？！”艾哈曼瞪着眼睛接过了资料，这个名字基本上家喻户晓，可是实际接触与他们有关的事艾哈曼还是第一次。，
成立于帝国末期的山城会，最初只是雅伽难民流亡来太平洋地区为了自卫而成立的团体，这已经是距今五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随后其初代总裁山城慎一凭借着出色的胆识和手腕一手保护了太平洋八区免受帝国与UW纷争的涂炭，UW时期山城会自觉的藏身于街市之中，在暗中控制着台面下的社会，一定程度上也维护了Area7的治安，他们如同所有的黑道（Yakuza）一样，称自己为社会必要的黑暗，现任首席的塚野总裁据传也是位优秀的首领。
“用不着那么惊讶吧，本来和暴力团打交道就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只是山城会比较安分罢了。”
“那这次怎么？”
“一言难尽就是了，你看好这个少年就对了……”
学校与黑道，某个身影从艾哈曼的脑中划过，而印在资料上的照片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水原……辰巳……”艾哈曼念出了印在纸上的名字。
“山城会直属组织水原组的组长，年仅十五岁就成为了山城会的直属干部，仅仅四年水原辰巳之名就传遍了太平洋八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传说的男人……”关宪抽了口烟开始解释“水原组不同于其他的直系，没有自己的子组织，也不参与山城会的生意，其存在本身就是塚野总裁的亲卫队一样，暗中替总裁排除敌人，也算是我们最不想面对的人了……”
“那为……”
谈话之间，两个身影从学校里走出，领头的少年与照片上长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用纱布封起了右眼，跟在身后的人留着长发，手里拿着日本刀，从服装来看应该也是一高的男学生。
“别急别急，看来那两个人不打算走……”关宪盯着窗外的两人，向艾哈曼示意不要鲁莽。
“在这可以听见他们在谈什么。”关宪说着打开了车载窃听系统，借由魔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远处的声音传了进来……
“又是为了菖蒲？”董仪看着倚着墙抽着烟的辰巳抱着肩膀问道。
“那倒不是，事情我早就决定了，说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中午的太阳被一旁的摩天大楼隔开，不大的街上停着几辆车，没什么人出来转悠，显得格外冷清。
“是三代目的事……”
“山城会？终于要解散了吗？”董仪打趣地说道。
“猜对了……”辰巳低着头，青烟徐徐上升飘散。
“这可是……”
“Ashes……他们好像叫这个名字，从Area5来的亡命组织对这片挺感兴趣，已经对山城会挑衅了几次……”
“那种程度的组织不至于危及到山城会吧。”董仪一脸不以为然，甚至觉得这简直是小题大做。
“的确，如果只是为了那种玩意，山城会根本就不会当回事”辰巳抬头看了看没有太阳的天空“山城慎一，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山城会的初代？听雨宫老爹提过，据说是个超级乱来的男人。”
“和你很像，三代目这么说哦。”辰巳说着斜眼瞧了瞧董仪“山城会在成立之初是为了保护身边的弱者，所以我们这些无法呆在台面上的人才会成为组织的一分子，成为社会所必要的恶，初代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一件事……山城会的结局。”
“简直就是做梦一样的设想，和自杀差不多。在自己的组织刚开始的时候就在考虑结局吗，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和我完全不一样吧……”
“山城会是社会的黑暗，也是蚕食台面下不可控制因素的必要枷锁，我们做的都不是什么可以挺起胸膛的工作，长时间呆在黑暗的边缘监视着深渊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深渊所吞没，为了避免山城会沦为单纯追求金钱与权力的组织，在社会发展到不在需要山城会的时候，山城会也应该识趣的消失，初代留下过这样的话，”
“所以现在就是那个‘时候’咯？”董仪玩味着辰巳的话，一时间对那个名叫山城慎一的男人起了兴趣。
“本来作为组织的领导者提出这样的想法是绝对不会被饶恕的，奇怪的是这个想法在提出的当时得到了当时所有干部的认同，之后这个想法也随着总裁的接任传递。”辰巳继续说着“像你知道的一样，现在的山城会做的都是差不多正常的工作……”
“说什么正常，不都是赌场保镖或者讨债的么……”
“对于黑道这已经是很‘普通’的工作了哟，不能对我们要求太多啊……”
“好好好……”董仪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所以对于太平洋八区来说，山城会正在一点一点的变成单纯的障碍，事实上组织里依然做着非法交易的大有人在……”
“黑道讲什么非法不非法……”
“初代也好，三代目也好担心的就是这样，从过去开始山城会得以存续五十年以上成为太平洋八区最大的组织就是因为与社会规则互相依存，这样下去山城会也一样会变成单纯的无法者集团吧……”
“所以三代目是想趁着这次的事彻底拆掉山城会咯？不过这提议五十年前大家都赞成，现在可不一定吧，对于某些人，这可是砸人饭碗的事啊……”
“所以我才来找你。”辰巳看着董仪，那眼神毫无疑问是有事相求。
“不管，我不是黑道，你们的事我没理由也没义务……”
“真是像你的回答啊……”辰巳笑了笑，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不过我找你不是想要你的力量……”
“如你所说，组织内阻力很大，即便是三代目也很难做到轻松的解决吧，恐怕最坏情况会发展成山城会内部分类内斗也说不定……”
“于是作为三代目亲卫队同样也是山城会内最强武斗组织的水原组一定会成为三代目的先锋……不对，应该说是敢死队吗……”
“至少说成先锋啊……”辰巳苦笑着继续说道“这种事老实说我也不想有什么牵连，那群人想要什么从来都与我无关，不过我这条命是三代目捡回来的，没有那个人的话，今天的我和罗莎恐怕就不知道在哪了……”
“哼……这就是大和人说的任侠么……”
“这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希望你能替我保护好罗莎和菖蒲……拜托了，这是作为男人一辈子一次的请求……”辰巳说着低下了头，深深的躬下了腰。
他不知道如何表述才能让面前的董仪了解自己的心情，接受自己的提议，他所知道的做法，只有鞠躬这种不痛不痒的礼节。
“不干……”董仪把头撇向一边，辰巳也巍然不动。
“把头给我抬起来！”董仪单手扶额把眼前的头发往上捋了捋“真是麻烦人啊！先用你那个没什么脑浆子的脑子想一想，什么事都还没做先想这种事你对得起她们吗……你在想什么恐怕连罗莎姐都没告诉过吧……那个人会伤心吧。”
董仪咬着牙攥着拳头等待着辰巳的回应，手指深扣着手心隐隐颤抖着，灼烧一般的痛感同样灼烧着董仪的心，辰巳是下了决心的，这他明白，山城会的事是翻了天的大事，这他也明白，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动摇，对于辰巳，这可能是一生不会遇到几次的事，说要拼上身家性命也毫不过分，他对此有所觉悟，但依旧在害怕，人恐惧的时候情绪会化成味道，被同样恐惧的人捕获，来自辰巳内心的最深处，他正直面着自己的恐惧——菖蒲与罗莎，对于他来说两人的价值早已超过了自己的命，作为黑道他很明白，这是条只要踏入一只脚一辈子的洗不清白的道路，过去为了罗莎，他选择了这条修罗道，而在这条路上倒下之后失去的也不只是自己的一切，他对此无限抗拒，心中的逃避被恐惧渗入，最终化作无可奈何的认同，如果再次接下那一生一次的托付，那已经接受了最坏结果的人恐怕难免步上黄泉。
“回答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董仪大吼着揪起了辰巳的衣领，四目相对，清澈的琥珀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愤怒，在辰巳的印象里这是董仪惟一一次主动与人四目相对。
我不能在这让他称心如意，这是董仪的信条，他心中隐隐的觉得如果在这接下了委托，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这种说法也许很奇怪，但强烈的直觉让董仪别无选择。
“董仪……我的兄弟啊……你能感觉到吗，这无法自已的颤抖……”辰巳无助的看着董仪的脸，抬起了那双不停颤抖的手……
“我在害怕啊，人们的心里沉睡着的怪物……当蛮力有了正当的借口，这怪物就会不断的成长，以至于将人性吞没，我们挟持着正义，高喊着从没存在过的公平，我说，疯了的是我们，还是世界。”不只是身体，辰巳的声音也颤抖着。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董仪压低了声音，仿佛被辰巳的恐惧感染一样。
“不知道”辰巳用力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来从没有过这样不安的感觉……只是这么感觉‘和以往不一样’越是想无视它，恐惧在心里扎根就越深，到头来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了，这和怕死不一样，我并不怕死，但是心里有这样一种感觉，这样下去我不可能再回到大家所在的世界……”
“真是够狼狈的，山城会最强的男人会有这副样子恐怕是谁都想不到，哼……”董仪笑着摇了摇头。
“你一定不明白吧……”
“不明白的是你啊，真是个毫无长进的男人啊，那种事从来都无所谓……”董仪叹了口气收起了那个吓人的样子。
“什么无所谓！”如同被藐视了一般，辰巳挣开了董仪的手，充满了因失望而愤怒的双眼瞪着董仪。
“多少也给我依靠一下别人。”董仪以微笑回应了辰巳的嗔怒，一瞬间辰巳的表情凝固，愤怒也随即消散。
“‘没有人有义务一个人挑起一切，我们做不到，也没这个义务，我们的义务只是该请求帮助的时候张嘴，该伸出手的时候伸出手而已’室长不是经常这么说么？回不来什么的，不会有那一天的吧，至少罗莎姐和菖蒲一直在吧，你一直把自己当作保护者，却从没想过自己也需要保护，最让人不爽的就是这一点，自我孤立会把人变成真正的怪物，你我都明白这点不是么？”
“那种事明明只是说起来……”辰巳无力的低下了头。
“也许是吧，不过现在的话，却恰巧有办法。”董仪嘴角上扬，已经确信了自己要说的事能解决问题“黑道的争斗我是不太懂，不过既然是派系争斗，那么如果有外来的力量存在，那么天平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破，虽然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但说成是机缘巧合也好，源于你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关系到山城会命运的那惟一的一个砝码，就在你的手里……”
“菖蒲……”那个名字从心头划过的同时也从嘴里吐出。
“我不想把这说成利用，不过现实来看，能与太平洋八区最大的暴力团制衡的力量只有世界最大的军火商人雨宫集团了，所以才说这是机缘巧合，你用心经营的人际所得的结果，你策划的‘那件事’成功的话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董仪事不关己的说着。
“你是谁……”辰巳抬起了头打量着董仪，脑袋里回想着那些平日的他不太可能说出来的话，脸上的表情变了形。
“我就是我咯，不如说这不重要，我是你的话就该想点别的事了，这一连串的事虽然听起来不错，但绝对不是没有代价，虽然有传言雨宫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从刀尖火海里滚出来的，不过一旦涉及到那宝贝女儿，可就不好说了。直说了吧，黑道的身份不会是问题，问题是名声与你同在的罗莎，水原组头目的女人，台面下头的人可是无人不知，事实是什么情况外人可是不知道，不过这名字可是不大好听。”
“你……”
“可别误会，我只是提出最简单快捷的方法而已，可行不是易行。”
“你把人当什么了！”一反刚才的失落辰巳从话中感觉出了异样，无名火从心中油然而生。
“不是当什么不当什么的问题，我知道你讨厌这样，真巧我也讨厌对雨宫家用‘利用’这个词，不过这是为了解决问题，为了这几个字，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成为单纯的符号，这是结果最优的选项。”董仪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不是那种问题，那种说法让人怎么接受！”铺满了影子的小巷里渐渐飘起了火药味。
“随你的便。”董仪转过身打算离开“你能选择的事并不多，与其纠结说法不如赶紧下决定，是满盘皆输还是挣扎之后失去一切……”
连再见都不说一句，董仪扬长而去，辰巳陷入了沉默……
——我只有这么做，大概……
“不得了啊，关哥……”艾哈曼看着关宪，一脸慌张。
“急什么？”随着窃听声音的消失，关宪也显得惆怅。
“那个山城会可是要找上雨宫集团做靠山啊！”
“那种事不用你重复我也听见了，如实向上面报就得了，不是什么塌天的大事……”关宪摆了摆手让艾哈曼别太大惊小怪，他和山城会的人多少有些走动，所以他对于辰巳所说的事多半相信，那个塚野总裁不想生事的话就算拉上那个亡命商人雨宫正人也不会闹出安全保卫队出面的乱子。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塚野总裁的想法太天真，山城会早就已经不是几个人的组织了，大家都在讨生活，这个招牌一倒，恐怕受这块招牌关照已久的人不会答应，说到底仁义之类的还是理想罢了，社会人的无奈不是靠理想就能解决的事，更何况这群自知生涯染黑的人，真的还能回到阳光下么？
“这样的话你还有啥可愁的？”艾哈曼显得异常不解。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好了好了水原辰巳调查到这就够了，真惹上他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