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莎温紧跟着董仪的脚步,神色凝重的问道。

“我觉得你知道,不然也不会跟过来不是?”董仪依旧走着,耸了耸肩。“不是问想干什么,而是问要干什么才对吧。”

像是看透了莎温的想法一样,董仪自顾自地说着。

“那种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莎温向着面前依旧不肯停下的背影喊了出来“对方可是‘黄道面’,那样的做法根本就是学派自身的意志不是吗?不是谁不愿意相信就能解决的啊……”说着莎温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里克特……”董仪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情绪一如既往也意料之外的平静。

“现在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任何事不是吗!”

对于莎温来说,董仪的做法并非不能理解,连续杀人魔的名分恐怕在董仪的心里与夏兰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重叠的,但无论如何,就算真正的“清道夫”并不是夏兰,现在由“黄道面”级别的执魔官出面,恐怕也是学派下定了决心要处理掉这个不大听话的棋子了。

“看着我的眼睛!”董仪说着抓起了莎温的手,一时间莎温显得不知所措“你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逃避现实吗?”

四目相对,湛蓝的瞳孔里映出的是眼前男人的影子,透过那双琥珀色的瞳孔,莎温顿时觉得步入了深渊,那琥珀色的瞳孔仿佛无底洞一般,渴望着光芒所到之处的一切,狂气与混乱从瞳孔的深处渗出,但却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动摇,那绝不是逃避现实的任性孩子会有的眼神。

莎温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目光错开的一瞬间才觉得自己爬出那深渊。

“足够了,不过这本来就不是身为房客的你该插手的事,你没那种义务。”董仪轻蔑的笑着“这不是你该惹的事,滚吧。”董仪松开了手。

莎温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瞥了董仪一眼,决绝的转过了身。

“我真是看错人了……”莎温低着头,似乎放弃了一切办法,踱着步子走开。

“让我来看看,还有多少时间留给我吧……”董仪说着翻出了手机……

……

伴随着耳边电话等待接通的声音,一抹影子穿梭在森艾特的废墟区,林立的建筑物废墟里,如同忍者或者说斥候一样的人影急速奔跑着,像是躲避着什么一样不断变换着路线。

“喂。”电话接通了,可是手机主人心里还是捏着一把汗,自己手里的玩意电量所剩不多。

“这里是奥克托.麦瑟。”奥克托正趴在家里的地板上,电话声一响就立刻跳了起来,在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奥克托一如既往的发出了那既没有感情也没有顿挫的声音。

“你似乎有麻烦……”轻轻的风声传入耳中,毫无疑问这是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奥克托本能的警觉了起来。

“算是吧,不过还不算太要命,你那边呢?不对,你现在在哪?”董仪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在家,水原君已经扔进医院了……”奥克托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她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杰作——满地板上画着的术式,以几何图形形状罗列着的魔法公式,她点了点头。

“至少用送进吧……”董仪无奈的感觉透过声音传达了过来。

“你还有空闲吐槽我用什么词么……”奥克托继续事不关己的说着,同时空闲的手抬了起来,地板上所绘制的术式同时散发出了微弱的光,一瞬间尼洛和莉亚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中,毫无疑问,这并非两人本人,而是奥克托透过魔法重现出来的景象,或许说成立体监视影像更贴切一些。

房间中被重现的两人的影像远远的超过普通人行动的速度移动着,奥克托透过这加速过得影像重现寻找着什么。

“还是说正事吧……有笔交易你做不做?”伴着微弱的喘息声董仪继续说着。

房间里的影子依旧迅速移动着,像是麦瑟家一天的总括一样,忠实的记录着出入这里的三人的所作所为,而这高速流动的立体影像在播放到某一时刻时停了下来。

“果然……”奥克托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这边的事而已,不过还真是少见啊,我还以为你会说‘有事要拜托你’呢。”奥克托眯着眼睛盯着身边半透明的莉亚的影子,确切的说是莉亚手里的东西——奥克托苦苦寻找的,冰箱里缺了一个的,自己的,现在已经搞清楚被莉亚偷吃了的布丁。

“有来有回的事才公平,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董仪打趣道。

“两箱布丁,少于这个数我什么都不管,查东西的话还得再加一箱。”奥克托说着收起了魔力,眼前的影像随即消失,地上的术式也化为乌有。

“连问都不具体问么,不过依了你了,详细的我会在之后用邮件发给你。”随着声音传来,本来微弱的喘息声变得更加明显。

“看起来追着你的狗狗们不太想让你继续优哉游哉下去了呢,这次的活儿我可能要涨价咯……”

话没说完,来自对方的通信就已经被挂断了,奥克托撂下手机,空洞的看着自家的冰箱,脸上少见的挂上了失望。

……

来自奥克托的那没有情感也没有顿挫的声音随着手机被锁链击飞,也听不到了,董仪站在空旷的闲置地中间,在他附近围着六个人。

“别那么心急啊,哥儿几个。”董仪苦笑着打量着周围的人,六个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以紫色为主色调的执魔官服装,用狼头面具遮住了脸,手中则同样拿着青灰色的锁链。

“想找事的可是你,灰哟,你到底想做什么!”带头的人抽起了落在董仪身边的锁链,开了口。

“这可是我的台词!”这当然是撒谎,董仪深知这群人的身份,也了解为什么他们会出现“芬里尔……”

学派分布于世界各地的杀手集团,成员全都是老练且无情的魔法师,存在的职责是为了在负责抑制隐患的执魔官失手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彻底消灭灾难的可能,另一方面董仪猜测出这群人会出现的时机实在克鲁曼被发现的约一小时之后。

源于夏兰口中的契约,董仪和夏兰可以隐约感受到对方的变化,在那个时间点董仪明确的感受到夏兰意识的衰退,他并不能知道夏兰的具体情况,但明显的是自己立刻会遭到管制,另一方面这也是董仪想要的,他想从这群人口中了解些事,对于董仪来说这是今天这场豪赌的关键,另一方面董仪也在内心的深处祈祷着,事情别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无论如何,你可得跟我们回去!”芬里尔的带头人命令着董仪,同时甩动着手中的锁链如同威胁一样。

“多余的话说起来不无聊吗?”董仪压低了身子,右手握紧了刀柄“魔法师的世界里不是礼尚往来的话不就得用力量说话了么不是么?不过诸位,七年前你们可是输在我手里了啊!”

董仪咬着牙,额头的汗水缓缓的滴下,他心里同样捏着一把汗,虽然一直挑衅着对方,但面对芬里尔级别的六人小队董仪几乎毫无胜算,事已至此被抓到也绝不是一句两句道歉和插科打诨就能解决的,自己的对手是专门以高危目标为猎物的杀手集团,稍有疏忽片刻之间自己就会身首异处,董仪对此有着深刻的了解。说来讽刺,无形之锁在传说中是束缚了魔狼芬里尔的一方,而现在身为无形之锁的自己却被芬里尔围捕。

同样作为猎手的战斗从无声中开始,飞舞的锁链伴随着魔法的光辉划开夜空,如同深夜中狩猎着的猛兽的瞳孔一样令人胆寒,而另一边漆黑的刀鞘则有条不紊的挥动,如同早就算好了一样躲避格挡着攻击,不过这些动作却并没有喘息的机会,作为消耗战的话结果似乎显而易见。

绝不能被锁链碰到,董仪的注意力集中在六人手中发出浅浅光芒的锁链上,那是“圆桌工坊”特制的诡兵器,承担着一般武器的破坏作用的同时还附带有其他的效果,那如巨蟒一般攒动的锁链仅仅擦个边就能让人瞬间失去意识,在死斗之中片刻的停顿就意味着结束,董仪深知这样的僵持并不会持续太久,高密度的魔法弹幕伴随着致命的链锁,自己的身影窜梭其中,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自己根本不会有胜算,即便如此他依旧挣扎在六人的封锁之中,像是手里的王牌仍未打出一样,徒劳的等待着。

“我等还真是被瞧不起了啊,直到现在你依旧不肯拔出武器,你到底在企图什么?灰之王哟!”

声音来自于芬里尔的六人,但董仪却没有空闲去判断到底是谁说的,缠斗仍在继续,犹豫必须在站起来前按下去,源于内心深处名为恐惧的漩涡强迫着董仪抛开别的想法,依靠着名为本能的意识驱动,站立于战场的怪物此刻似乎是明白了水原辰巳到底在害怕什么……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

战争中的兵士会化作制造惨案的屠夫,争斗本身会将人引入疯狂的漩涡,被压抑在理智下渴望着鲜血的本性被正当的理由所解放,不知是源于来自死斗的狂气还是本身对于芬里尔的不满,董仪近乎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

时间却不会因谁的咆哮而暂停,摆在董仪面前的劫难离结束还差得远,芬里尔的六人众不知不觉已经从最开始的包围阵型变成了同样站在董仪面前,这显然奇怪,芬里尔的工作是猎捕,但从明显有利于围捕的阵形转化成分明的两方面对,董仪却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中的端倪。

六枚锁链近乎同时射出,伴随着那不变的微弱的光辉飞向董仪,六条子弹一样的锁链几乎封锁了董仪闪避的可能,只见他刀交左手,一瞬间漆黑的刀鞘放出寒光打散了迎面而来的锁链,但本该散开的锁链却互相缠在了一起,一瞬间又四处飞散。

糟了!董仪一瞬间意识到了六人众的目的,却已经为时过晚。

“算弹道这种事可不是谁的独门技巧……”

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如同流弹一样的锁链已然击中空闲的右手。“没赶上吗……”连话都没说完,董仪的意识就已然被另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拉走……

本该继续回荡着的声音被从意识中剔除,董仪眼前所见的是过去的光景,刀光剑影之间,火焰在空气中咆哮,赤红的火光点燃着大地,而白色的火光点燃着眼前的自己……恐惧从深渊中睁开了眼睛,将那动摇的心拖入黑暗,现在的董仪切身的感受到辰巳所说的恐惧,发源于骨髓中的寒冷,毫无疑问那恐惧的来源是……自己手中之物。

“Checkmate!”

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台词,董仪的意识在短暂的与不同的恐惧交汇之后再度被拉回现实,不同于预想之中被塞进管制机关的场景,现在的他还站在那战场上,眼前依旧是芬里尔的六人众,只不过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他们的脚下被魔法阵覆盖,而不远处站着的正是睁大了眼睛的莎温。

“真没想到里克特你也会有这种眼神。”董仪喘息着走到莎温身边,看着那双意外认真的眼睛打趣道。董仪心中暗自庆幸,这是这场豪赌的一环,同时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其中最大的不稳定要素就是莎温.里克特到底会帮自己到什么程度,或者说出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她到底能不能相信,看来是老天保佑,虽然董仪从不信神。

“你可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家伙!”莎温说着瞪了董仪一眼,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字还写得那么难看!”

那是刚走出那间废弃工厂的时候董仪交给莎温的,利用握住莎温的手的一瞬间,神不知鬼不觉,董仪一直在等的就是莎温的魔法,想要和芬里尔的六人众说话,不真的像传说里一样先把魔狼困住是不可能的。莎温是又好气又好笑,董仪的做法的确精巧,但为此却显得稍微卑鄙,仿佛是为了欺骗而欺骗一样,故意设下圈套。

“这么说的话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哪有人会按照这么奇怪的要求照做的,不管怎么样这可都是得罪学派的事,一般人早就敬而远之了吧,说来说去这恐怕是最好的结果,你我现在还不是敌人。”

董仪自嘲一样的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动弹不得的六人众,此情此景无论如何挣扎六人众都无法挣脱,魔法是精神与愿望的延续,强大的愿望改变现实产生的现象,也就是术式,人们称其为魔法,但魔法中一旦混入了第三方的乱流就无从启动甚至瘫痪,六人众是猎人中的猎人,专门狩猎魔法师乃至与奇迹相关之物的魔法师,战斗之时使用魔法强化自身是惯例,但相对的,没被察觉的扰乱术式一旦发动就会让其全身无法动弹。

“即时你杀了我等也无处可逃。”如同威胁一般六人众传来了声音。

“我说……这话七年前我的一次见你们哥儿几个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们六个不会是只有一张嘴能出声吧?”董仪不合时宜的吐槽了六人“放心吧,我引你们出来不是为了杀你们,我是觉得学派智障没错,我可也还没傻到这么明摆着和学派作对,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而已,不过你们几个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有些事我也就不用问了。”

该高兴么?董仪心中倒是有三分窃喜,剩下的更多是不安,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董仪还是觉得心里翻腾得厉害,看来今夜要过得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