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才算是英雄呢？”

橘黄的灯光被悬浮的冰块折射，骨节分明的手举起酒杯，将杯中的清冽一饮而尽。在一声轻叹之后，男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开口……

梦境迷幻而晦暗，却让人流连，就连西斜的暖阳扑上眉睫也毫无知觉。

浅秋已至，夏的燥热却参与几分不忍褪去。窗外依旧是喧嚣的城市，遥远的地平线正缓缓吞没着晚霞。接二连三地，有灯光开始续写阳光未能抵达的夜晚。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发丝摩擦着枕头，穿出细微的声响。

“唔……”

他轻声呢喃，细眉微皱，双眼眯成一条缝。梦境尚未从脑海中脱离，现实却已经无可奈何地将他唤醒。

已经几点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只好挤尽全身力气，很是不情愿地顶着一头鸡窝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昏黄的残阳透过窗，孤零零的影子逆着光缓缓爬上墙壁。

隔着眼皮适应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光亮，他终于睁开了那双略微狭长的眼眸，无精打采地环视着面前这个空无一人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间。当他的目光落在棱角已经几乎磨平的书桌中央那个陈旧到斑驳的烟灰缸上时，方才的梦境再一次浮现在眼前。那是他曾在百无聊赖之间随口引出的话题：“什么才算是英雄呢？”

那么，那个男人到底回答了什么？

他突然有些痛恨当时的自己因贪恋酒精的刺激而产生的心不在焉，以至于忘记了那个对现在的自己意义深重的答复。

“‘Believer’英雄事务所作为最早成立的英雄事务所，对自‘异能爆发’开始至今日的‘英雄’，产生了无可替代的积极作用……”

晚间的访谈节目，主持人抑扬顿挫的语调带着近乎做作的激动。聚光灯骤然点亮，随之而来的是潮水般的掌声。

瘦长的手指捻着衣扣逐个将它们塞进扣眼，在距离领口两个纽扣的位置停了下来，简单地抻了抻衣摆作为整理的收尾工作。他抬起头注视着镜子里那个瘦削的身影。

微卷的偏分蓝灰短发和往常一样有些凌乱，暗金色的双眸也和往常一样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感情波动，深紫的衬衫把本来就白皙的脸衬托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明明已经是成年的男性，整张脸却略微显露着阴柔的气质。

“……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隶属于Believer英雄事务所的S级英雄Mr.Klaus……”

饮水机咕咚作响，他想了想，模拟出一个干杯的手势才将玻璃杯送到唇边啜饮了一口，仿佛在品味陈年的美酒。微波炉还在加热，他只好踱步到客厅，陷入沙发中无所事事地看着电视里西装革履正襟危坐的Mr.Klaus，他有点想知道，这个在救援现场威风凛凛的大英雄那一身过于发达的肌肉会不会让体面而可怜的西装不堪重负，最终撑破。

“……超能力未必会带给人类福音。就在犯罪率持续上升的几年，我们……”

Klaus的声音洪亮而具有威慑力，就算隔着荧屏，也仿佛能让厨房的碗碟都为之颤抖。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从碗柜中取出一人份的餐具，扫了一眼复古风格的钟表，19:12，距离他今日的任务——观看晚间新闻结束还有18分钟。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如果这也算观看的话。

“……所谓英雄，是为了正义，为了守护人们的笑容而存在。任何罪恶都是对我们所期望的美好生活的威胁！英雄不允许邪恶出现，我们应该把我们存在的意义牢牢地……”

“……会成为‘正义的化身’，鼓舞着所有人……”

清凉的水刚从喉咙中流下，握杯的手就如断电的机器人停在空中。未知的情绪无端在心间生根发芽，用覆满尖刺的藤蔓将他的目光牵引至荧屏中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

正义？

细微的声响从指尖传来，几道蛛网状的裂纹开始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