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蔓延着。

我捏住了自己的喉咙,尽可能屏住自己的呼吸,甚至感到空气真真切切在燃烧。

当然,一切都在燃烧,我身上的衣服的边角已经泛起火苗,部分地方成为焦黑的残片;我露出的皮肤和头发也能感到高热,曾经只出现在韦斯塔德身上的熔岩在触觉上啃食着皮肉;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化作纯粹的可燃物,踩上去没有丝毫土地的质感,却类似于一种高温的融化肉块。

唯一没有燃烧痕迹的,就是火焰中心的黑色甲胄。

那流动着‘力量’文字的重型甲胄和甲胄背后的暗色披风,在火焰温度最为可怖的中心,几乎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虽然常人大概触及表面便会化作灰烬,但内部的肉体很有可能处在能够继续作战的状态。

这样的装甲说实话我也想搞一套啊......

而装甲面前的,是一团火焰笼罩的人体。

被打破的蛋壳熔化了,但并不是熔化成为能够被我所理解的物质,却直接组成了一团椭球形状的火焰,而椭球形的火焰又继续转变着,慢慢从中现出一个人形。

人体的轮廓和火焰相同,处于不断流动消散、又不断重燃再生的状态,而那赤红色的光芒中,我看到的是一具火焰缭绕的裸体男子像。

那便是装甲之下的真正韦斯塔德。

身高超过常人,虽然不披铠甲却将近有两米的身高,气势丝毫不逊于;面部棱角分明,带着的是一股俾睨众生的傲然和宰割天下的威严;胸腹筋肉虬结,而血管的位置似乎流动着赤红色的岩浆,身体上浮现着燃烧的红色刻痕;但很明显的,这家伙,彻底放弃了身为人类的身份。

因为他的头部的犄角已然浮现,而耳后的皮膜也顺势舒张;背后的火焰当中隐约显现出一对巨大双翼的模样,而上臂和腿部覆盖的爬行动物状鳞片也不断向上覆盖延伸,膝盖和前臂已经长出了仿佛腕刃一般的锯齿;腰后脊椎末端凭空出现了一条新的肢体,那条肢体粗壮坚实,而其上找不到丝毫人类的部分,反倒是大量棘刺和鳞片所包裹。

而最动人心魄的是那双目的竖瞳,完完全全的赤红色双目,除了最深处的两条纵裂的瞳孔之外,剩下的部分是从中心蔓延到眼角的一圈又一圈火焰。

爬行动物和人类的不祥结合,带给我的只有心肺停止般的震荡和畏惧。

他张开嘴,之前所有的诅咒,现在反而出现了新的名目。

“A,da。埃,达。埃达。”他开口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空间的震荡,整个世界的颤抖,大量的火焰从他的嘴唇中喷薄而出而后汇聚到身后的无穷烈焰之后,继而喷发入身后的空气中,“你......你还在吗?”

他的样子尽管令人恐惧,但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像是孤苦无依的孩童。

“管家已经私自跑走了,卫兵也已经抛弃我了,想必村民也都已经全部投降了吧.....”他好像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脚印在地面上创造出一片带着裂纹的熔岩,背后的那根肢体——‘尾巴’也划出蛇形的印痕,双手软弱无力地垂在身体之前,“埃达,埃达?我听不见你的声音,我听不见....我也看不见....难道你也最终离我而去了,对吗...”

他的话语带出的蔓延火焰,闷热地烧灼着一切,为了不吸入那致命的火焰,我几乎将自己的喉咙捏出鲜血。

“埃达,埃达,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你...”他的声音正在慢慢低落的时候,【力量】又一次将大斧持于单手,背后和腰腿部的推进器全部打开,快速的向着那被火焰笼罩的怪物冲去——

我看到的下一幕,是韦斯塔德、不对,是披着韦斯塔德外形的怪物,单手握紧,弯腰屈膝,一拳向着【力量】的腹部击出,一击即中,然后【力量】被这难以言喻的怪力再次打的平举大斧摆出防御姿态,但这并无作用,照样被一拳击飞。

然后是快如闪电的下一击,犹如瞬间移动般的超高速使得韦斯塔德那两米的身形几乎在毫无停滞的状况下追上了被击飞的【力量】。

接着是下一拳,缠绕着火焰和鳞片的拳头在刚才被打中的部分又一次烙下了几乎相同的烙印。

然后是第三拳和第四拳。

【力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那身重甲带来的防御虽然挡下了多重的攻击,腹部的拳头印记却始终没有消失,似乎高热的火拳带来的不仅是砸入装甲的凹坑,还进一步导致了装甲的自愈能力显著下降。

而更为我所畏惧的,是他的移动方式:我大概从他不间断挥出的拳头和连续高速移动的身体中,了解了他高速移动的机制。

简而言之,他没有如同我所思考的、通常意义上的物理形体,他的身体不过是一团火焰形成的人形,而高速移动不过是将面前的火焰化作形体的一部分然后将原先的形体部分化作火焰抛离。

或者说,如同大海上波浪的火焰版本,后部波浪在瓦解的瞬间形成了前部波浪的前奏。

也就是意味着,这片火焰全部都是他的身体,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火焰的任何部分出现。

没有实体的火焰不可能用常规的物理手段杀伤;而他却可以从火焰的任意方向任意角度来攻击火焰中的猎物,甚至火焰本身就是绝佳的武器。

我一面握着圆形的大盾试图从火焰的边缘退向外侧,一面继续旁观着这场死斗,耳朵中的每一句话,都有存在成为可能面对敌人的杀手锏。

和韦斯塔德的战斗本身就是既定事项,但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不出任何能够战胜他的方法。我现在甚至感到为杀掉那两名量产的女性战士感到可惜,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一起车翻韦斯塔德的盟友那是越多越好。

而前方的战斗又一次变成了单纯的虐杀。

在韦斯塔德的速攻之下,【力量】已经连挥动大斧的时机都找不到。

那套巨大的装甲已经破破烂烂,大量的外表由于持续不断的拳击而磨损成为我所难以想象的丑恶模样,部分铠甲甚至已经开始有了熔化的迹象。唯一完好的部分是那柄根本没有任何进攻机会的巨斧,但找不到任何攻击机会的武器不过是累赘罢了。

满眼的赤红色。

韦斯塔德双手将力量架起,铁钳一样的双臂不给【力量】以任何反抗机会。举起【力量】的姿势宛若大人陪小孩游戏,头部正对着被多次撕裂、只完成了最简易修复的的层叠式胸甲。

他的嘴部低吟着“埃达,不要离开,等我一下.....”

然后,立刻从他的口中,喷出赤红色的高温射流。

我难以想象人的喉咙和食道能够承受如此温度的火焰放射,也难以解释那从火焰中滴落的熔铸粘稠是为何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局又一次迎来了终末——

为何说又一次?

啧。

而我目力所见的那极度高温的赤色洪流,带来了显著的伤害。

看见了,从【力量】胸部滴下的黑色粘稠状液体——或许那就是熔化的金属。

好像玩腻了似的,韦斯塔德将【力量】抛飞出去。

他从地面上拿起一样东西。

那柄很早就被抛离手中的长柄锤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