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a hundred miles——A hundred miles……"《five hundred miles》
阿德瑞安轻快地穿梭在樱林之中,阳光柔和地打斜他的影子。阿德瑞安嘴里哼着美妙的小曲,声线温柔悠长。每当阿德瑞安心情比较好的时候,他总是会唱歌。从前是这样,现在仍旧是。阿德瑞安吃完了午饭便一直盯着时钟看,等到差不多两点半,他便兴冲冲地出门,目的地自然是红色书橱。他清楚威斯敏斯特学院今天要上课,安娜斯塔辛娅不可能下午就去书店,所以他的心中萌生了另一个想法:自己先找一个木匠把书店那可怜的地板和窗子修好,然后就先打扫卫生,等安娜斯塔辛娅来,她只用做收尾工作了。阿德瑞安觉得安娜斯塔辛娅一天在学校一定已经很累了,自己参加据点的活动又是安娜斯塔辛娅邀请的,如果自己不多帮助她一点,是对不起她的。如此想着,阿德瑞安已经站在生锈的铁门面前了。
里面传出了钉锤电钻的声音。阿德瑞安闻声赶忙进去,刚到书屋大厅的门口,便正好遇到那个控制着电钻的师傅。斯宾塞店长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师傅忙出忙进。店长见阿德瑞安来了,便朝他招招手。
“哟——小哥,来啦……真早啊——地板什么的马上就修好了哦!”
“店长,不是说交给我们设置据点的人处理吗……再说,这两样都是我弄坏的……”
“那怎么行,接下来要拜托你们的事情还多呢,这点小事情不必在意啦,交给我吧。”
“好吧……那就拜托您了,店长。”
阿德瑞安见店长那么热情,也不好再说什么,恭敬不如从命吧。阿德瑞安转过头去,看着师傅修缮凹陷的地板。斯宾塞店长前去帮忙,便没空再搭理阿德瑞安,两个人不再说话。阿德瑞安心想,应该找点其他事做做,否则自己来那么早,就没有意思了。
“呃,店长,你忙着,我去把厨房那边打扫一下。”
“哦——好嘞,麻烦你了!”
阿德瑞安先在厨房悠悠地转了几圈,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设备真好啊——不错不错……”阿德瑞安除了打仗以外几乎没什么特长,闲暇时间里读点书,学习学习,但是他却唯独钟情于烹饪,无论条件多差,设备多简陋,他也要尽力找些好食材来,做上一顿美味的菜肴。那么多年来,阿德瑞安的厨艺已经非常优秀,虽然他施展拳脚的地方很多时候并不能被称为“厨房”。然而现在一个漂亮极了的厨房就在阿德瑞安面前,他怎能控制住打扫厨房的情绪?于是阿德瑞安跑出跑进,先是把地板扫干净,然后又是收拾东西又是擦桌子,洗碗洗碟子,最后把收好剩下的东西一一归类,摆放整齐。大概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整间厨房焕然一新,变得宽敞明亮了许多,灶台上堆积的灰尘无影无踪,桌台全都亮闪闪发出银光。吧台经过阿德瑞安的擦拭,终于散发出原有的暗红光泽,一小排射灯架在天花板上,投射下来正打在吧台上,很有韵味。一个个高脚杯倒挂着安放在光线经过的半空中,影子投在吧台上形成不同的花纹。吧台边上的壁柜里终于放上了红酒,一瓶瓶全都小心地用毛巾擦拭过。阿德瑞安还从厨房角落翻出一个巨大的啤酒桶,他把桶认真地洗干净,安放在吧台靠外的边上。打扫完厨房后,阿德瑞安立马找了几个杯子泡上咖啡,自己一杯,店长和修地板的师傅一人一杯。干完这些,他一个人坐在吧台边,颇为享受地喝着咖啡,观察着四周的器具,也算是给自己的休息。大约休息了十分钟,阿德瑞安又站起身来,他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对店长说:
“厨房已经打扫好了哦,我下一步要去打扫对面的休息室啦!”
“哎?这么快的吗——小哥真是充满了活力呢……少干点哦,不然其他人来了不就没事情做了……”
“好,我慢慢的做。”
阿德瑞安正进入休息室要动手收拾,却听见大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观瞧,便看见了那张天使般的脸庞:安娜斯塔辛娅来了,她终于是放学了,然后不只是她,昨天谈话的全部人都来了,他们跟在安娜斯塔辛娅后面,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安娜斯塔辛娅一来就看见了阿德瑞安,她惊叹道:“呀,阿德瑞安,你来得好早……做了不少事情……唉?地板和窗户?”
“啊,店长请这位师傅修好啦。”阿德瑞安努嘴指了指修地板的师傅。师傅正要走,知道大家在谈论自己,便转过头来朝大家笑了一笑,走了。安娜斯塔辛娅确认似的点点头,然后跟着阿德瑞安进了厨房。一步入副室的门,安娜斯塔辛娅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和昨天谈话时,已经是两个样子了。尾随其后的其他人也跟着赞叹起来:
“哇喔,真是太棒了!这是谁打扫的,店长和阿德瑞安一起做的吗……太厉害了……”
店长闻声走到他们后方,缓缓开口“这些都是阿德瑞安一个人做的,我呢,一直在帮师傅的忙,没有帮过阿德瑞安哦。”店长微微笑着,看起来他对阿德瑞安的劳动成果相当满意。
“哇……阿德瑞安真厉害……”西尔维娅忍不住赞叹。安娜斯塔辛娅先是跟着赞美,然后她担心地抓过阿德瑞安的右手,“手,没有事吧?”
“啊……没事,一点感觉都没有哦……”阿德瑞安回答。
“什么感觉都没有啊……这样子啊……”
安娜斯塔辛娅看起来并没有为阿德瑞安的回答感到舒心。阿德瑞安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家不停地夸奖阿德瑞安,让马丁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咬着牙蹦出那么一句话来:“就这点破事……十分钟就搞定了……”不妙米兰达听到了他的话,于是米兰达开始反驳:“哦?
是吗?那——这个客厅,就交给你喽,没问题吧?嗯,没问题的,我们的马丁少爷最能干了呢!”
“呃啊……你——”马丁张着嘴,好像是想说些什么。
“就是说嘛——马丁最能干了!”大家跟着起哄。
马丁气得脸色发绿,面对大家的嘲笑,他可真是丢尽了面子。于是他干脆靠朝一边,不再讲话,只是死盯着阿德瑞安。他似乎认为他受到大家的攻击的罪魁祸首就是阿德瑞安。接着阿德瑞安为每个人都泡上一杯咖啡,到了阿德瑞安把咖啡端给马丁,马丁才勉为其难地笑笑,说了句“谢谢。”休息片刻后,安娜斯塔辛娅提议大家开始打扫卫生,所有人都欣然同意。阿德瑞安被指派去大门口打整门面,顺便好好地修修那破的不行的铁门和门牌;马丁,赫瑞斯和肖三个人负责大厅的打扫,安娜斯塔辛娅和西尔维娅负责图书清理和归类;米兰达暂时去打扫厨房对面的休息室,斯宾塞店长也帮忙。这一弄便是大半天,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基本完成,阿德瑞安为大吊灯换上最后一个灯泡,便终于从某种意义上的大功告成了。
“呼——真累啊……不过,现在总算是看起来舒服些啦!”安娜斯塔辛娅瘫坐在沙发上,长吁一声。
“是啊,终于高雅气派起来了呢。”米兰达应和。
“辛苦你们了,那么卖力的干活……”斯宾塞店长面带微笑,“来吧,到厨房坐,孩子们,做吐司犒劳一下你们!”店长看起来兴致很高,他首先进了厨房。“吐司?那个烤吐司吗——太棒了!”肖也跟着跑了过去。看见肖过去了,大家也纷纷起身。
店长做的吐司很是特别。一般的吐司用一般的切片面包涂上蛋清与白糖的调和液,再涂一层牛奶,放进烤箱单面烤制即可。然而店长做的烤吐司则是先调制牛奶和糖混合的底液,煮至浓郁粘稠,静置冷却再打入整蛋,搅拌均匀。将这样的混合液一起涂在面包片上,令混合液充分渗入面包后撒上芝士粒,再送入烤箱烘烤。这样做出来的吐司奇香无比,外焦里嫩,还可以芝士拉丝。安娜斯塔辛娅一行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美味的吐司,顿时又精神起来。
奶黄色的灯光沐浴着吧台,如同吐司的奶香为充斥了整个房间,八个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甜蜜温馨。可正当大家沉浸在如此的气氛中时,却听见大门钥匙转动的声音。所有人爬起身够着头去看。只见门口挤进来一个身量大约有两米,瘦瘦高高的男人,他大大小小的行李已经快把走廊占满。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围巾,帽子,口罩。身上穿着大衣,双脚穿着厚皮鞋。这个仿佛从极冷的地方赶回来多人,他显然已经为他的穿着苦恼得不行了。
“唔,韦布,终于回来了——吃吐司吗?”店长迎了上去,带他进来,他们好像是熟人,其他人呆呆地望着他们。店长帮他拿下一些行李,“怎么那么多行李,你走的时候不是还只有一个小箱子吗?”
“这些都是带回来的东西。”
阿德瑞安闻言,赶紧起身帮忙拿东西,其他人也跟着出来。高个子的韦布很是奇怪地望着这一帮人,询问道:“店长,这些年轻人……”斯宾塞回答,“先进来先进来,我慢慢跟你介绍。”进屋后,韦布先是提着箱子,咚咚地上了楼,然后大概过了五分钟,他便又下来了。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取下帽子和围巾后,他英俊的脸便显露了出来。他留着女子那样的长发,稍稍卷曲地垂在两边。在这金色的瀑布之中镶着一双像蓝宝石一般的眼仁。高高的鼻梁托起他瘦长的脸,有些下凹的眼眶显出犹豫与深远,嘴边留着一圈短而密胡茬,怎么样看,他都是一个吟游诗人的打扮。
他在吧台坐下后,吧台刚好坐满。韦布缩在角落的座位上,温了一壶酒,细细品尝着。斯宾塞店长简单明了地介绍了一下安娜斯塔辛娅一行人还有阿德瑞安的来历,韦布听得频频点头,可表情依旧很深沉。但韦布听完介绍后,才微微笑起来,他似乎对安娜斯塔辛娅他们的文学社很感兴趣。
“嗯……挺好的,毕竟小生是一个浓墨之人,多少可以献上一点力量。”
“来,各位,韦布,来,这是你的吐司……来,这是安娜斯塔辛娅的……”斯宾塞店长已经把吐司做好,分给大家,一个人一片。
“嗯!真是好吃极了!”
大家一边吃着美味的吐司,一边了解着吧台上的这位韦布。
“韦布先生,您是很久以前就住在这里了吗?”
“嗯……是。小生在这里呆了大概十年了。”
“一直都在红色书橱吗?”
“算是吧——一直都寄居在这里。”
“哎?居然不是本地人。”
“是啊,小生是四海为家的。十多年前在这里遇见店长,便把小生留下来了,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
“哦哦……这样啊……店长真是一个好人。”西尔维娅感叹道。韦布和店长听到这句话后同时抬起头来,韦布摇了摇头,而店长一直看着韦布。
“不不不,小生想,各位一定是有一些误会。一开始收养我的店长,并不是斯宾塞先生。之前的店长一年前走了,于是换成了斯宾塞先生。”韦布一边说着,一边自我确认似的点点头。
“斯宾塞店长,真是这样吗?”阿德瑞安认真地问。
“啊……其实……我是老店主的弟弟。因为家庭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所以从去年开始店长换成了我……老哥他,在短时间里是不会回来了,所以着铺面一直交给我管理啦。”斯宾塞店长为自己的来历解释着,表情有些僵硬。
“这样啊……”大家感叹。
“其实我觉得,无论店长是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人总在这个岗位上继承着看好书屋的义务。只要着红色书橱能永远保持现在这样的热闹,小生也就满足了。”
斯宾塞微微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似乎是在肯定韦布的发言,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讲。他那慈祥和蔼的微笑在渐渐凝结的空气里变得恐怖起来了。阿德瑞安一直看着这一切的转变,他深深地感到这间书屋的历史比现在在座的各位所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嘛,也对。毕竟店长是个好人呢!”安娜斯塔辛娅说。她用欢快的语气结束了这个话题,因为如果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会使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于是大家就在最后的沉默中吃完了吐司,时候已经不早了,在互相问好了之后,大家各自散了。阿德瑞安走在不算很明亮的小道上,他感到周围的环境并不安全,黑暗的角落让他心生畏惧。他同样也对红色书橱背后的面貌而感到畏惧,他并不是害怕什么邪恶与未知,而是害怕安娜斯塔辛娅的安全。红色书橱的一切都太过奇怪,从阿德瑞安发现这间书屋开始,便感觉很奇怪,明明是一间书屋,却灰尘遍地,仿佛是最近一段时间才从尘封的历史中开启一样,但是这个猜想又与斯宾塞店长的说法不一致。斯宾塞店长自身的行为举止也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可是,现在安娜斯塔辛娅的据点已经成立,阿德瑞安真正是不能再说什么与建立据点相反的话语了。于是他想就此妥协,静观其变。
阿德瑞安如是想着,他觉得后背一直有人在看着他,所以他加快了脚步。夜里樱瓣飘落,落进无人能知的黑暗,被永夜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