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形如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这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原本晴朗的天空现在乌云密布,根本看不到任何的阳光。而那一望无际的土黄色荒原也变成了同样一眼都望不到边的汪洋大海。就连依靠步行的自己现在都坐在一叶小舟之中。
要说和昏迷之前有什么东西是一样的话,那就是坐在小船对面和自己遥相对应的小宇了。
和最开始一样,小宇向我简略的介绍了一下现在的处境,也给我送来了警告。看来自己在荒原上昏迷之后是小宇拯救了自己。可对此我却没有任何的感恩之情。
尽管自己的确说不出来话,尽管自己的体力没有他好,但是如果他能早点注意到我的异常,或许就不会让我难受到神志不清了。我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行为和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是小宇在说完所有的话之后就直接把船桨丢到了我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默默地划起了船。
好吧,看来前面的小宇又不会搭理自己了。想想也是,自己和他又不是什么熟人。准确的说,自己和他的关系可能也就是所谓的路人吧。除了姓名和性别以外,自己不知道有关于小宇的其他事情。而小宇呢?说不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大可以将自己丢在这里独自一人离开,可他还是带上了自己。
刚才昏迷的时候,我依稀想起了些什么,好像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从直觉上来判断应该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但即便如此,那些所谓的画面还是那样的模棱两可,有些甚至连片段都算不上,仅仅是一个闪回。但即便如此,还是能总结出一些信息。
比方说我曾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我曾觉得自己是同龄人中特立独行的存在;我曾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是在那之后的事情呢?就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小宇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呢?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不在乎他人的感受,也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或许如此吧。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所以我也只是默默地坐在船尾对着他的背影发着呆而已。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拿起船桨,期望用这种行为让他知晓我的不满,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效果。
手持单浆的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把船桨在左边划一下,随后运到右边继续划一下,如此循环往复而已。
这样的光景真的比在荒原上还要单调。我情不自禁的伸了一下懒腰,想要好好的躺一会,但正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小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慢前行的船也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很无聊,但是在这个地方,就是这么回事。我看过太多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停下脚步最终迷失在这里永远出不去,我不希望你也成为那样。”
这应该是小宇第一次为了和我说话而在半路停下来吧。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悠然心生,看来自己的无言反抗还是得到了回应。
“为了让你觉得不无聊,我决定和你玩一个游戏。”
在我还在为莫须有的胜利沾沾自喜的时候,小宇突然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我。然后他就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的船桨,狠狠地砸在了我和他中间。
砰——
伴随着巨大的震响和船体的摇晃,一个船桨大小的窟窿被打了出来。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外面的海水就疯狂的顺着窟窿流进了船体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把船给打漏?感受着自己的鞋底被海水浸透,我终于反映了过来,狠狠地冲上去抓住了小宇的脖领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不能说话的我也只能无声的张合嘴巴,用狰狞的表情和眼神来宣泄我的震惊和愤怒。
“你知道怎么做会摆脱现在的困境,可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小宇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并没有发狂,也没有指责我的行为,甚至连一丝过激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淡淡的凝视着我的双眼,缓缓地说出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
我知道怎么做?这种状况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水已经蔓到大腿上了。照这个状况下去不出一分钟我和他都会沉入海中。冰冷刺骨的寒气伴随着海水顺着浸透的下肢不停地传到身体各处。而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真正的海水并不是如同文学作品和在海滩边上看到的那么蔚蓝,而是渗透着绝望的黑。
感觉自己的脚脱离了船板,海水也朝着自己的胸口快速推进,我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这么下去你也会和我一起溺死。为什么要把船打坏?!我拼命地想要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但是为时已晚,伴随着身位的下降,我的嘴巴和口腔逐渐被海水吞没,在异常紧张的状态下,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海水逐渐淹没了我的鼻子,耳朵,眼睛,直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黑色的海水无情的侵蚀。
“你知……该怎么做,你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
在我的意识再次消散之前,小宇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入我的耳中。可这次我连想都来不及想就彻底昏了过去。
——
转变那一切的开始都是来自于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天。那一天我被老师留下来整理班级同学的作业所以留在了学校,而当我从办公室回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我的所有书本都被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起,我受到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报复。
圆珠笔的笔芯或者笔珠不翼而飞;不知道会从哪里扎屁股的钉子;上交的作业被莫名的涂鸦;上厕所的时候从外面泼进来的水;被浸到泥水里面的饭盒……
总之从那之后,像这样的恶作剧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时的我不是没想过告诉老师或者家长,但是没有人证物证,也没有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大人们自然也不会当做什么大事来对待,每次都用各种各样的语言搪塞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我把大人们整烦了,老师就义正言辞的把我训了一顿。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其他人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怎么就不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父母也说不耐烦的告诉我说不要在意那些东西,只要你不搭理他们,他们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说实话,有些委屈。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同龄人都一视同仁,无论是学习还是职务我都完成的非常好,可为什么这样的我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既然自己的说辞在大人的眼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那就用事实来说话。
在和学校管监控的叔叔的协商之后,我终于用学校的监控摄像头的录像抓住了同学恶作剧的有力证据。拿着监控录像作为证据的我开开心心的把这个交给了老师,期望他能帮我伸张正义,可事实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
在那周班会上,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严厉的警告了那个监控录像中的同学们,并把我叫到了讲台上,让这些同学一一给我道歉。
到这里还没什么问题,尽管他们道歉的态度极其不端正,语气极其嚣张,那一双双瞪得老大的眼睛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是在老师的威压之下终归也算是被迫的做了口头道歉吧。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我非常的难受。当这些同学们都以极其不端正的态度道完歉,老师把目光转向了我,要求我原谅他们,并和他们挨个握手言和。
凭什么?
那么多次针对自己的恶作剧我都默默地承受下来了。因为我想着有朝一日能抓住有力的证据好好地讨回公道,最起码也得让他们把撕了那么多次的作业本给我买回来吧。
结果现在我抓到有力证据了,想着终于能讨回我所受到的损失了,结果你一句“他们都当着全班同学面给你道歉了就原谅他们吧”我就要原谅他们吗?我从来就不想要他们的道歉和保证,只期望能让他们弥补我的损失,在这之后不要再烦我就好,不是什么所谓的握手言和啊!
感受着老师逐渐传递过来的威压和对面那些同学们一个个像大爷一样的表情和态度,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这里只有我错了事我要向他们道歉祈求他们握手言和的错觉。
不是,这算什么?难不成老师背地里也和他们串通好了在全班同学面前把我当猴耍?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