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渡三途巧遇逍遥书生 坠冥河魂牵画中仙子（2）
关于小孩子的故事并没有持续很久，随着香味的消散，那些画面也从眼前消失，穆剑秋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中。
“……于是我便来到了此处。”
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但是他说的那些我完全没有听见，希望没有错过什么十分重要的信息。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只当我是听他的故事听的入了迷吧。
“所以兄台，穆某如此坦诚，兄台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
可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他为什么对我如此感兴趣呢？
不过话说回来，此处只有我和他能够说上话，对我感兴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再让他把故事说一遍是不可能的了，他愿意说我还不愿意听呢。
“老实说，我对于生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所以我即使有心想告诉你，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唯一还有些印象的，就是我原来住在天启城中。”
我没有说谎，事实的确如此。
“哦，这样呀……”
他一副极为失落的表情，但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不对呀，生前？可是我观兄台……”
就在他要继续追问的时候，耳畔传来了老鬼低沉的声音。
“千里冥河不知处，一舟川上渡亡魂。
深幽黄泉无日月，彼岸花开知时节。”
待他念完，四周薄雾逐渐转浓，正当我和李玉清面面相觑之时，‘咚’的一声，脚下一颤，似是这载着亡魂的小舟撞到了什么东西。
“这是……？”
“这划舟的老鬼技术也忒差了点。”
才说完，只听那老鬼说道：
“不是老夫技术差，而是这水中的怨魂想要船上的诸位一起下去陪他们。”
“什么？我们可是付过钱的。”
“嘿嘿嘿，我可曾提醒过两位要坐稳？”
刚刚上船时，那老鬼的确提过这么一句。
“兄台，我们快进船舱吧。”
就在他说时，撞击声如雨点一般接连不断的传来，似是不将这小舟倾覆誓不罢休，随着摇晃幅度越来越大，我自忖想要维持脚下平衡已极是困难，正当我要趴下时，一股大力自脚下传来，似是有人在船底顶了一下，我便整个腾空了起来。
穆剑秋见势不妙，他倒是极为的仗义，想要伸手来抓我，却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之间，我已被甩出船舷。
扑通一声，那河水瞬间将我浸没。
慌乱之中我屏住呼吸奋力挣扎，却是没有下沉，与那老鬼说的并不一样，我看还有希望便使尽全力，但是无论如何，我始终无法出得水面，似是有什么瞧不见的东西将我隔绝在了三途川的水面之下。
是了，落下水的鬼魂从来没有再上过岸，这在岸上的人看来，这水的确像是没有浮力一般，却不曾知道，这河水是被人做了手脚。
最后吸的那口气也已用尽，正在我无可奈何想着吸入海水之后便会死去之时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鬼魂还需要呼吸吗？
随后一个更恐怖的念头打由心中慢慢扩散。
我会随波逐流，在这三途川中飘上不知多少个时节，成为那些怨魂之一。
如果让自己下沉呢，是否可以看到这三途川的下面，究竟是什么呢？
向下望去，无尽的黑色深渊犹如安静的猛兽一样，正张开着黑洞洞的巨口，准备吞噬着一切将要进入的东西。
四周，那些鬼魂安静的飘荡在周围，刚才经过的小舟让他们兴奋了起来，现在小舟已不见了踪影，他们也都随之安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飘荡在周围。
我也要变成他们中的一员了么？
我张开嘴唇开始呼吸，没有想象中冰冷的河水灌入口中，犹如呼吸空气一般，那些河水毫无阻碍的被我吸入呼出，半个水泡都没有出现。
是的，我是在河水之中，这完全可以从滑动时手脚传来的阻力得知，身体也能轻易的感觉到河水正在向着某个方向流动。
想要说话却发现无法发出声音，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安静的可怕。
周围的怨魂早已习惯了这个没有声音的世界了么？
算了，好困，不如，先睡一觉怎么样？
或许真的睡着了，或许并没有，总之，当我有了那个念头以后，我就闭上了眼睛。
在感觉不到任何时间流逝的环境中，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会不会是一万年以后呢？
我这么想着，于是，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物早已不复存在。
河水没有了，围绕着我的幽魂也没有了，我正蜷缩在一间屋子里的地板上。
我尝试着站了起来，身上衣服是干的。
这里是哪？难道是在做梦？
我环顾一周，十分失望。
这或许是一个梦吧。
不过也好，可以让我逃离那个没有声音，只能漂浮着的世界。
只是，这里为什么没有颜色呢？
周围的环境没有颜色，只有单调的黑白色。
不过也正因为此，书架之间，那副穿着红色衣裳的美丽女子画像，显得格外突兀。
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或许是没有色彩的关系，显得十分简谱，只有那副画，画中女子火红的衣服像是要将整个房间燃烧一般。
她美丽的容颜，让人感叹世间之大，居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让人生出，即使赴汤蹈火，只要她的一句话，便是万死也难辞的想法。
我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查看，随着距离的拉近，女子的容颜也变得愈加清晰，越是靠的近了，越是觉得惊心动魄。
只见她身披白云素衣，步伐轻盈婉约，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明暗交杂，勾起我心中万般心事。
她手中握着一枝花，似是在低头向它诉说着什么。
这么美的一幅画，没有署名，没有印章，只在最下方，留有两行涓涓小字。
上书‘心之所动，世间安得流连美娟，
万般悔恨，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读到此处，不知为何鼻尖一酸，眼角似有泪珠夺眶而出。
我哭了？
“醒来吧。”
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飘渺不定，时远时近，难以捉摸。
而就在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噗’的一声，一点火星从墙上的挂画中间跃起，瞬间变成火苗迅速向四周匀散开来。
这小小火苗看着不旺，却烧得十分迅速。
我“哎呀”一声喊了出来，看着这火苗迅速将画中女子吞噬，似是着火的不是画卷而是我的心房，心中隐隐作痛。
要救下这幅画。
我的心中不作二想，画卷只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我不管不顾，一手抓了上去。
那火苗顺着画卷爬上了我的手腕，像是要将我的手掌撕裂一般的灼热疼痛袭来。
终于，画卷被完全烧毁了。就在我以为这只手也没救了的时候，火苗在我手背上扑腾了一阵子以后，也终于安息了下来。
疼痛感消失无踪，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我翻过手掌，一朵美丽花朵被烙印在了我的手背之上。
是刚才画中女子手中的那朵花。
“醒来吧。”
“到底是谁啊？”
就在我不明所以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整个屋子却开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书籍从书架上滚滚翻落，屋子四周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房屋开始崩塌……
“哎——”
一声叹息过后，万籁俱寂，感觉到温热的手掌正在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却又是另一名女子。
我惊坐而起，慌忙查看四周，我正躺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之中。
眼前是无声的黑色河水。
“三途川？”
远处被白雾遮掩，目力所不能急，便是看不清了。
这里是三途川岸边，应该没错了，红色花海蔓延至河水中，似是要将黑色的三途川河水染红一样。
鼻尖花香环绕，正是我在小舟上闻到的味道。
“奇怪……”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岸，这里又是哪里呢？
对了，身后有人，问问她便是了。
转身回望，只见伊人在花丛之中，翘首以顾，一双红色的眸子正看向我这边。
一样是红色的衣裳，与画中女子风轻云淡般的纯白罗裙不同，这女子身上的红色衣裳似是能够沁出血来。
她身着广袖留仙裙，乌黑长发披散开来，此刻跪坐于花海之间，罗裙铺开，像是淌了一地的鲜血，与红色花海几乎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方才我便是枕着她的膝盖沉睡的吧？
我摸了摸后脑勺，似乎还留有少女隔着罗裙的玉腿上的余温。
“是姑娘救得我？”
她笑意盈盈却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用柔情似水的目光将我包围，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按理来说，眼前的女子也是天姿国色一般的存在，一颦一笑皆能闭月羞花，但正如刚刚被人灌了一大口糖水，此刻再叫人吃下甜点，即便是天启城大明宫里的糕点国手所做的紫云酥，也品尝不出个中滋味吧。
就算如此，眼前的姑娘和那画中女子，二者若能得其一，也能羡煞旁人了。
嘿，可惜，一个在画中，一个在阴间，都不是凡人所能及的地方，先前穆剑秋说是来阴间找女鬼，该不会说的就是她吧？
不过说来也怪，此刻在想回想起画中女子的容貌，犹如雾中看花一般，只留下了一个大概的印象而已。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仔细回想，之前在对岸的时候看到的红色光景，该不会就是这红色花海吧？如果是这样，那我已经来到对岸了？
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略微低头，轻轻摘下一朵奇异红花，将它递向了我。
“这是要给我？”
她点了点头，接过花来仔细打量，这花花瓣细致，红色微卷，花蕊卷向中间，形似龙爪，细细的花茎托着它烂漫盛开，将花朵凑到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又浓了几分。
突然想起了手背上的花朵，一番对照，果然一模一样。
“真香，这叫什么花？”
她不说话，却伸来一只手掌，从我醒来到现在，只有我在说话，这位姑娘看上去不像是害羞之人，难道是天生无法发声？
说不定是只不会说话的花妖也不一定，这谁说的准了。
不过，就算是妖怪，她这般好看，纵然是要吃了我，我也甘愿死在这片红香软玉之中呀。
当下会其意，伸过一只手掌去，温润如玉般的手掌将我的手轻轻握住，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我手掌上写下了两个字。
“彼——岸？姑娘的意思是，这花名叫彼岸花？”
她的笑意更浓了一些，点了点头。
“那顺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她的手指放在我的手掌上点了一点，却没有下笔，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庞飘来一丝愁云，秀眉微蹙，将手又收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