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被窝里,倚在毒蜘蛛的怀里,与在家中时一样。
卧室的灯已经全关上了,房间里十分安宁。
过度欢愉使身上附着了盐分,黏乎乎不太舒服,鳄鱼想换个姿势,却又懒得使力。她略微烦躁的扭了下头,不小心弄醒了毒蜘蛛。
“啧……”
“你醒了。”
毒蜘蛛的声音十分温柔,没有惊扰到宁静的气氛。
“嗯……陪我起来一下吧。”
“我可爱的鳄鱼小姐怕黑?”
“我想洗澡……”
“喔。想让我陪你一起,是不是别有用心。”
毒蜘蛛轻轻握上鳄鱼的手,怜惜的捏着。
“才不是。”
“说实话,我有点懒得洗澡,明早再洗吧。”
“那我就命令你陪我,因为我不想浪费那一池水。”
“好吧,我喜欢你的命令。”
他亲吻了鳄鱼的额头,然后离开被窝。
鳄鱼咬牙克服了懒惰,坐起来揉了揉眼。接着她抬起头,继续寻求毒蜘蛛的帮助,可他正背对着她,打开了昏暗的床头灯。
“拉我一把。”
鳄鱼懒散的继续下令。
毒蜘蛛没有立刻答应,他缓缓转过身,与平时一样一脸坏笑。然后突然伸出手,用鳄鱼熟悉的东西抵住了她的额头。
恐惧取代了慵懒的撒娇与期待,鳄鱼惊呆了,屏住了呼吸。
“我喜欢你命令我,不过我也喜欢命令你。”
“你……”
冰凉的金属触感令鳄鱼瞬间清醒,面前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虽然她不曾拥有过。
毒蜘蛛保持着恶意的笑容。
“今晚我的身份是毒蜘蛛,一心一意想把你吃干抹净的男人。”
“啧……你到底想怎样……”
鳄鱼保持一动不动,可她的紧张情绪无法隐藏,如同她的一切都暴露在外。
“既然我们都醒了,我想命令你继续乖乖的陪我玩。”
“所以用枪吓唬我?”
“很有威慑力吧,不知道是哪个讨厌的老爷子把这玩意儿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了。我突然想拿出来用用。”
毒蜘珠弯下腰,银色的枪口缓缓向下移动,沿着眉心、鼻尖,嘴唇,下巴,喉咙,锁骨,胸口,肚脐……枪制造了十足的紧张感,鳄鱼不敢轻举妄动,但心中有了合理的答案。
“非法持枪,我要报警。”
“很可惜,这支枪合法,有登记备案的,你回去之后可以托人查一查。”
“啧……”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毒蜘珠把枪放下,鳄鱼则立即拿起来掂量。
枪的重量和构造看起来都不像假货,也没有电动或气动玩具的插口。她退出弹夹,看到了子弹光滑的金属外壳。这把枪是货真价实的武器。
“伯莱塔92F,警用的,你为什么有这东西。”
鳄鱼继续摸索着手枪,反复审视着枪身细节,语气变得严肃。
“是啊,我也很不爽,我只是来住酒店的,为什么有人把老家的镇宅之宝也送来了,真拿我当总统,还是单纯的多管闲事。”
“我嫉妒了,这东西我这辈子都混不到,我们刑侦小组连手铐都没有配发。”
“哈哈,送给你如何?”
“如果有合适的理由,我当然会收下,我喜欢这把枪。”
“它是我的东西,而我不希望苦口婆心的长辈特意把它拿出来警告我做人要小心,所以我不打算把它还回去,你愿意替我保管它么?”
“真的合法的话,当然可以。”
“我发誓绝对合法。”
“它归我了。”
鳄鱼显得很开心。
“我打算和你谈谈,关于我们的事。哪怕你一直都不在乎,我也有义务说明。”
毒蜘珠切换成教授的平常语气。
“你的长辈要求你这样做?”
“嗯,因为我不希望他用其他手段再去恶心你。我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我身旁,不受干扰。”
“那么边洗澡边说如何?”
“没问题。”
教授揽住鳄鱼的腰,扶她起来。
时钟还没有指向午夜,他们依然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视野宽阔的浴室,充满淡淡的幽香。浴室没有开灯,室内与室外是同样的夜色。
浴盆自身是个较大的圆形恒温水池,像个温泉泡池,墙上的黑色液晶屏用略微刺眼的红色显示着水温。水早就放好了,一直保持着同样的温度在等他们。
鳄鱼把睡衣扔到地上,直接钻到了水池里。水池意外的宽阔,以至于她必须努力忍住游泳的冲动。
教授从会客厅里的鲜花上挑了几朵怒放的红玫瑰,把花瓣拆下来捧在手里与鳄鱼会合。
花瓣从她头顶上方扬了下来,散落到水面,带来十足的惊喜。
“你真有想法。”
鳄鱼拨弄着水里的花瓣,轻声赞许。
“怎么样?”
“看上去挺浪漫的。”
教授也扯掉睡衣扔在地面,接着单手撑住理石池边,一下跃进水里。飒爽的姿态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而像个淘气的少年。
教授所坐的位置与鳄鱼隔了大约半米,他伸出手臂,搭在微凉的池边,全身仿佛吸足了水而舒展开。
鳄鱼迟疑了一下,还是游了过去,紧贴着教授的胸膛。视线穿过正前方那一排毫无遮挡的落地窗,在漆黑的夜晚找不到落脚点
“我们接着聊吧。”
教授抬起头,望着视线尽头那片模糊的郊外夜景。
外面似乎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远处的湖面反射了一丁点月光,勉强能分辨出来。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你知道的。”
鳄鱼的语气依旧冷淡。
“嗯,所以我一直也没有提过。或许这次我不该跟来……”
“可你已经来了,像个跟屁虫。”
“我没有后悔,今晚很棒不是吗。”
教授笑了笑,发出清爽的鼻息。鳄鱼则低下头,在教授的腋下蹭了蹭,表达自己的满足与羞涩。沉默延续了很久,教授才开口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
“我不是普通人。”
“随便住得起豪华套房,的确不普通,算是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子。”
鳄鱼揶揄的语气,引起教授一阵开心的轻笑。
“噗。既然免单了就不算挥金如土吧。”
“你家果然特别富有……我们差的太多了。”
鳄鱼的语气依旧冷淡,听不出任何开心的调子。
“富有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贬义词了。”
教授搂住鳄鱼的肩。也许是露在水面外太久,那肩头凉的令他心疼。
“枪,怎么来的?”
“你果然最关心那玩意儿。”
“当然,你把它给我了,我必须多了解一些。”
鳄鱼伸手拍了拍水面示威,像拍桌子一样充满职业色彩。
“唉呀,我吃醋了。”
教授晃了晃头,开心的假装伤心。
“难道是禁枪令颁布之前的东西?”
“不,老爷子在我上学时候送的。一直放在床头柜里,真的是用来防身的。”
“你不喜欢它?”
“他们的好意,在我看来是一种控制。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把危险的东西强塞给我,不管我想不想要。”
“你这脾气真怪。”
“有钱人家的孩子,烦恼多多啊。老爷子太富了,我又是独生子,必须理解和接受他们的好意,所以我总会想办法叛逆。”
“比如从15岁开始找女人?”
“那家伙真是多嘴……没错,他找我的麻烦,我就找别人的麻烦,让别人的麻烦变成他的麻烦。”
“真幼稚。”
“就结局来看,的确没什么效果……”
“你老妈呢?”
“我出生之后他们闪电离婚了。”
“……”
鳄鱼有点后悔提了这个问题。
“我老妈是个政客。为了前途必须假结婚和假离婚。”
“啧,你们这一家子真虚伪……”
“是吧,老爷子是生意人,结婚也是一桩生意。离婚之后他得到了很多便利,全世界到处都有他的度假村。”
“……太夸张了。你老妈现在呢?”
“现任总理大臣。电视里那个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家伙,女人味为0。”
“………………………………………………”
鳄鱼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开始理解那把枪存在的意义了。
“你不是一般人,应该留着那把枪。”
“它已经是你的东西了,这就是我的决心。”
鳄鱼闭上眼微微下沉,仿佛要将心中那一丝感动溶解。
他们从未将“爱”字挂在嘴边,因为他们的“爱”是生活中的点滴信赖与生活本身的融合。
“这就是你全部的秘密吗?土豪大少爷。”
鳄鱼开着玩笑,又从水里冒出来。
“当然不是。”
教授微笑着捏了捏鳄鱼的肩。
“别告诉我其他秘密只能在结婚以后才说。”
“嗯……那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鳄鱼抬起头,洗耳恭听。
“你知道我的年龄吧。”
“45。”
“理论上是,实际上不是。我只有42岁。”
“我猜是为了提前上小学。”
“哈哈,你果然了解我,为了早点上学,老爷子改了我的年龄。”
“他应该是想把你这个熊孩子从眼皮子底下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没错,太令人伤心了,对父母来说我是累赘。我的出生没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快乐。”
“……可他们必须把财产留给你。”
鳄鱼的语气再次严肃。这是现实的问题,他们必须面对。
“……我不想要。”
教授闭上眼摇了摇头。
“那么我也不想要。”
“亲近我的所有人都想要老爷子的商业帝国,只要他死了,这些都是我们夫妻的东西。”
“我更喜欢继续当警探,直到退休。”
“我喜欢当个无能的教授,跟年轻人混在一起,多快乐。”
盯着教授摇头晃脑的自在模样,鳄鱼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结婚之后必须要放弃原本的生活……我不愿意。”
“我也是……我讨厌强加于我的义务。”
教授的身体向水中沉了沉,与鳄鱼面面相觑。
“没有比保持自我更好的东西。”
“同感。”
他们相视而笑,接着开始了长长的吻。
鳄鱼沉尽在温暖的温度里,什么也不想。
她是教授引以为傲的自由象征,这就足够了。
教授抱紧了鳄鱼,她是唯一用来逃避现实的理由。
他拥有的不是一个多么富有的家庭,而是一个需要他的温度来取暖的巢穴。
他们需要彼此,生活需要他们。
这是一个完美的良性循环,没有尽头。
不过此时,在时间的前方,有更长的夜在床上等待着,需要他们去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