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牺牲品。

已经进入初夏,天气也没有以前的寒冷了。夏天的第一场雨如期而至。

只是在偶然的一天,天气十分闷热。次日清晨,这场雨如期而至。而且一下就是一天。

整天里我都陪着愈月,和她谈论关于乱花巷的一切,包括我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

愈月告诉我,城里的工艺品店真是太少了,而且有不少的质量很差,却打着雨兰蓿的名号。一次她找到了一家卖秸秆画的店,就好奇的走了进去,店主以为她要买,就开始夸耀自己家的秸秆画,说什么是从雨兰蓿哪家知名秸秆画手工厂买的,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店,甚至还牵扯出乱花巷。

看着那些秸秆画,愈月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百年老店的产品,反而是从某些无名小店买来的。不禁皱了皱眉头。

老板还在不停的吹捧自己的产品,他看到愈月的神情,越说越没劲,最后安静了下来。故意做作出来的谄媚的表情在空气中凝固。

“你、到、底、买、不、买?”老板一字一顿的问她。

愈月不慌不忙,从斜挎包里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她认为家里做的最好的秸秆画书签。毫不客气地反问老板:“你知道乱花巷的那家百年作坊吗?”

老板愣住了,愈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店。

她想起了爷爷。

展览那天,我很早就起了床。

透过窗外可以看见铅色的天空,只有天际有一点淡淡的蓝色。月亮在云层里穿梭。如同抽象派画风的眼前之景,如同电影里的画面一样。虽然日常早起的我习以为常,但是眼前景色还是平时少见的。

巷里像每平时的一个清晨一样安静。只能听见几声鸡鸣,和狗受到惊吓后发出的吠声。

直到走出乱花巷,才会看见稀稀疏疏几家店铺,大多是开始摆摊的早餐店。远处的工厂里已经有了亮光,依稀可以听见机器轰鸣的声音,看见锅炉发出的浓烟。

感觉一个人在清晨这么走没有意思,而且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就找了一家有门店的早餐店。在里面解决早餐。吃完早餐后,天已经渐渐亮了,一些店铺也陆陆续续的开门了。

我发现,其实除去工厂不说,雨兰蓿的清晨和乱花巷也没什么两样。撇开建筑和乱花巷一模一样不说,雨兰蓿的店铺大多都是工艺品店和餐馆。工艺品店不少都挂着百年老店的牌子,这是一种吸引顾客的手段。但是,这种方法只能骗外地人,雨兰蓿的原住民都能辨认出真假。

至于餐馆大多都是些装修得很复古的店。雨兰蓿的茶馆很多,而且都是夹杂着卖小吃和纪念品的店。还有一些老店摆出了许多非卖品——一些无价的古董,等着有钱人来讨价还价。我小时候喜欢带着愈月去小店里乱逛,看一看那些珍贵的古董。偶尔还会在其他店里买一些工艺品。因为雨兰蓿的手工艺异常发达,所以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很多。

约摸在外面走了两个小时,我回到了乱花巷。

展览已经开始了。地点在乱花巷的露天广场里。说是说展览,但是有些人还是接着这个机会卖掉工艺品。

人不是很多,但是却是乱花巷少有的景观。因为在前段时间的乱花巷,由于一些人已经搬走了,显得很寂静。

而今天,这些回来的人不少都是在乱花巷住过的人,还有一些从远方赶过来的人,都是听说了乱花巷即将拆迁的消息。我拨开挤在巷里的人群,在广场的摊点里寻找愈月的所在。

愈月直接摆在了自己的作坊门口。一个相对显眼的地方。

用来展览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秸秆画,既有她自己做的也有爷爷留下来的,除了墙上,前面的长桌上也摆满了工艺品,显然这些空间不是很足。

愈月正在和客人们介绍秸秆画,她的眼神熠熠生辉,人偶一般苍白的脸似乎有了一丝血色。愈月这个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复活体,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向她打了一个招呼。

“你觉得这些秸秆画怎么样?”她在人群中认出了我,问我。

“好极了!我以前还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艺术品呢。”

愈月笑靥如花。接着向客人们介绍。于是,一些客人们提出了购买,愈月原本想把卖来的钱给我,但是被我婉拒了。

展览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一些好奇的外地游客围着这些工艺品,赞不绝口。而雨兰蓿的人们除了回乱花巷一趟之外,也想了解一下乱花巷的技艺精湛到什么程度。

愈月的摊点周围,剪纸,刺绣,水墨画,抽纱等好多摊点都围满了人。一位剪纸艺人甚至还直接在现场剪纸,她的剪刀娴熟的在纸上穿梭,不一会儿就剪出了一件成品。

突然,我撞见了萃芸子。

“你看见我父亲的摊点了吗?”

“还没呢——在哪儿?”

萃芸子带着我,走向她父亲的摊点。

萃芸子父亲的摊点里都是清一色的水墨画。上面画的东西不少是梅兰竹菊,还有一些乱花巷和雨兰蓿的风景。画中呈现着一种较为抽象的风格,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丰富的画面。

我对他父亲的画赞不绝口。

在离开时,萃芸子向我问起愈月的事,问我愈月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有那个展览秸秆画的人是不是愈月。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多可惜啊,”萃芸子怅然的感慨了许久,“我也是知道你不想让我伤心才没有直说的……不过乱花巷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我点点头,问她:“那愈月的姐姐呢?”

“按照传说的逻辑,愈月应该是借用了她姐姐的身体。而她的姐姐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像做梦一般。”

我恍然大悟。

突然,萃芸子颇有感慨的说: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牺牲品。”

“为什么这么说呢?”

“有时,我们都要为了别人的愿望去付出自己的一切,但是这些事情又似乎不是我们想要的。”

我知道,她是在说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