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话
意识之中还有那几天发生过的事情，倒不如说永远不能忘却。那样的人消失在那样的一天里，但是模糊的是，好像没有了清晰的时间概念，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距离那天之后过去了多久。脑海里面已经做了好几个梦，每一个梦都是断断续续的，但是我却并不想着急醒来，因为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还活生生的待在这个世界上，那就足够令人心痛了。
但是我还是无可奈何的睁开了双眼，我知道自己的脑袋上绑着绷带，脸上贴着创可贴，但是这些东西似乎给不了疼痛的感觉，因为比起心里的难受，身体上的触感已经远远不及了。
将眼珠微微向着左手边看去，一瞬间，有什么让自己为之一震的身影出现了，那身黑色的学院服正是哀歌高中的制服，慢慢的，望月逐渐睁大瞳孔，他猛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少女的手然后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可当眼神上升看见那女孩儿的面容时，男孩儿却是心底一凉松开手来。
「你醒了，林间望月」
说话的人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和精致的五官，她正是这座神社的祈福物慕夜「你的事情妾身已经知道了，事实无常，如今只能节哀顺变了」
望月再次闭上眼睛来，他眼前还能浮现出在昨天慕夜将受伤的自己带回神社的画面。
「不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其他其他人吗？妾身知道那些少女正在找你」
男孩儿一动不动的仿佛没有了生气一样，毕竟在发生这种事情以后，已经感觉所有事情都并不重要了。大概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这个状态了吧。
「……林间望月，你的衣服已经洗掉了，但是衬衣还在身上，若有时间和力气还是洗个澡吧」
少女看着他平静的表情，虽然知道这家伙并没有睡着，但无言的沉默更加令人不知所措，所以慕夜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食物由巫女放到床边了，若有事情叫她们便可」
还是没有任何回答，女孩儿再看了他一眼之后便退出房间去。
天气在临近秋冬交汇之际变得稍微凉了起来，天空似乎也是如此，从视野里面好像可以隐约看见外面灰色的一片，这是下雨之前的节奏，寒意随着微风划过树梢，原本葱绿的枝叶到了这个季节就变得荒凉而且悲伤，耳旁能够依稀听到风声和点点雨落的声音，梅雨时节尤其如此。
不知道躺着不动过了多长时间，直到门被巫女拉开，望月才知道已经到了晚上，双子将晚餐备好放在门旁，可男孩儿却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他扭头看向头顶上方的吊灯然后耳朵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房间里面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钟表划过转盘的声音，雨滴跌落在青石上的声音，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
「唰」然后，突如其来的不入流音调让男孩儿睁开眼看过去，是慕夜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需要妾身帮你擦拭一下上半身吗？」
她稍显尴尬的坐下身来低声说着，要知道这是高傲人偶从来不会说的话，但是见到如今的望月，自己却像是无法静下心来似的。
「那天因为下雨的缘故，所以身上还有泥土」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他却毫无反应的又闭上眼睛「哼，若是这样一直躺下去，和死掉有什么区别！妾身可是放下身份为你擦背，你还这种态度」
接着，少年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又慢慢睁开双眼然后坐起身来，但眼神仍然麻木和呆滞，即使身体受伤的状况还不是很严重，但是一举一动却真实的痛在心里。
「那」
面前的少女眨着银色的瞳孔，因为和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慕夜的五官显得极其完美，在没有岁月痕迹的面颊上，白皙和稚嫩显得十分自在，银色的眼睛先是盯在男孩儿的侧脸上，然后便看见他没有脱掉衬衣的准备，所以少女便向着他上衣的纽扣看去。
她脸红的跪坐到望月面前然后伸出小手去解开他衬衣的扣子，但面前的男孩儿却全程低头面无表情。
「要，要开始了，妾身」
少女挽起衣袖拧干毛巾帮他擦着手臂，双手的指尖之上果然还残留着墓园的泥土，望月便默默盯着那指尖残留的东西，便是关于哀歌的蛛丝马迹也能让自己回忆的十分痛彻，像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到了不安，慕夜便先擦了擦他的手。
「已然逝去之人，就已经随风而去了，活下来的人，就应该更加努力的活着」
少女说着洗起毛巾「一年之中，前来神社向妾身祈福的人数不胜数，但也有前来向妾身寻求答案的人，那些人同样遭受着刚刚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所以久而久之，妾身也习以为常了」
她看了一眼望月失神的眼睛接着讲道「但妾身也没有令人复活的能力，即使感到惋惜，但也只能做到倾听的程度，所以，妾身就成为了听者，只要在这种时候安静的听完他们的哭诉，那些人便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在妾身第一次见到你时，便觉得你也是一介凡人罢了，可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之后，妾身也改变了对你林间望月的看法，妾身觉得」
女孩儿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微笑，她直起身子将望月揽在怀里念道「林间望月，是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人」
温暖的话语让男孩儿慢慢睁开眼睛，他哀伤的扬起嘴角松下双肩，无论昨日的命运如何糟糕，但明日的命运尚还待定，无法改变的，就接受好了，可以改变的，就竭尽全力好了。
这大概就是人偶慕夜想要告诉自己的一切。
「林间望月，妾身能够明白你的心情，若是想哭的话，也没有关系」
接着，他无言的抬起双手紧紧抱住慕夜，抽泣的声音便从女孩儿怀里传遍了整个房间，同雨声混杂在一起，没有体温的人偶此刻却带给自己无比的温暖，温暖的忘掉心中积蓄的阴霾然后睡去。
雨夜之中，房间的灯亮了一整晚。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慕夜还安静的陪在自己身边。
「你醒了，林间望月」
男孩儿反应了一会儿急忙松开抱着她的双臂坐起身来「抱歉，慕夜大人」
「没什么……」少女脸红的也坐起身来，因为不需要睡眠的缘故，所以一整晚也是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其实，妾身有话」
「我知道」
望月站起身来，他抓过自己的外套看走到门前拉开木门「慕夜大人是想说，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男孩儿盯着远方说道「燐美，就是下一个人，如果我想的没错……在燐美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是」
他恢复起往日的镇定盯着脚下「我在八年后看到了燐美，那时候她因为受伤无法再次练习武道，恐怕就是与这个有关」
「我要找到这个对哀歌和妮莉雅施加祈福物的人」望月穿上外套说道「而且，绝对不会原谅他」
男孩儿接着扭过头来看向人偶「慕夜大人，谢谢你」
彼此的心跳对接那一秒的感谢和陪伴，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女，望月再摸了摸心脏，那是同哀歌和妮莉雅在一起时的过往心动，在十二个人之中，每一次最为真切的互相拯救都能唤醒自己沉睡许久的心脏，或许望月也能够明白的感到欣慰，他与十二少女之间的关系大概还不止这样简单，就像每个人都在很久之前和自己相遇一样，在拯救她们命运的同时，她们也在拯救自己的人生。
阳光刚好在此刻照在望月的脸上，他怕了一辈子也无法也不敢说出的话语此刻再不讲就来不及了吧，所以男孩儿便借着明日的朝阳冲着眼前的人偶说道
「慕夜大人」
「嗯？」
「我喜欢你」
……
空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席地而坐的少女便慢慢睁大眼睛，然后看向男孩儿的笑脸，他正扭过身子整理好衣袖。
灼烧的脸颊让女孩儿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俏脸绯红的低下眸子酝酿着喉咙里的回答，然后呼了口气调整一下语气，接着鼓起勇气捏起小拳头抬起头来「我，我也喜欢你」
「……」
……
然而，人早已离开了神社？
「笨蛋」她低声笑着骂道。
(所有的，就来个了断吧)踏着脚下的石梯往山下走
可山下却站着一个牵单车的人
「望月先生」
观雪可爱的微笑道
「好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