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

这又是一个阴雨的天气，好像突然进入了秋季，连天空也变得不适应起来，至少在最近几天，随处可见都是雨后的场景，从沿路的街道，拐弯处的公园，或者是矗立在远处的参差不齐的高楼。

但匆忙的人依然匆忙，迷茫的人依然迷茫。在人群中快步的男孩儿是唯一一个没有打伞的人，他显得异常突出的在雨伞中穿梭，雨滴在他脚下快速的跳起，然后便迅速的落在了泥泞的地上，随后，他停驻在公交站台歇了口气，接着，少年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他一直待在身上的小本子，那是望月一直用来记事的物品。

「今天……嗯……看来」

他看着上面若干个不同的名字在嘴里嘀咕着什么，刘海便滴下雨水浸湿眼下的纸张，望月便急忙的擦了擦额头的水渍抬起头来，随后，他看向远方，是自己要搭乘的公车要来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灰蒙蒙的天气感觉像是到了晚上，因为沿途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尤其是在广场上承办节目的彩带，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照向男孩儿的眸子，他便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望月才从公交车上走下来。

他一路无语的穿过马路，然后急急忙忙的跑向目的地。

望月看了看手表，好像自己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了。但在商场门口的少女还依然低头等在那里。

「抱歉，我迟到了，让你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少年喘着粗气解释道，眼前的少女反而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她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拿出手帕递给望月「那个，不介意的话，林间同学」

女孩儿脸红的低下眸子说道。

「谢谢」

望月接过书葉手中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直起腰来，他用余光再次看了一眼眼前戴着眼镜的黑发女孩儿，她好像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着一件七分裤还有中袖上衣。

「林间同学没有带伞出来吗？」

「因为没有看天气预报，所以不知道今天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雨，结果走到一半就被淋湿了」

少女点了点头接着低头沉默下来，这幅胆怯的模样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望月便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他冲着书葉说着「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嗯」

在位置上落座不久，会场便黑了下来，但是周围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吧。

「感觉我们好像包场了呢，哈哈」

女孩儿点了点头低声回应着「因为文艺片好像很少有人看……抱歉，林间同学，是我选的这部电影」

「完全没有关系啊，因为我也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影啊，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是十分喜欢阅读书葉同学写的恋爱小说啊！」

他兴奋的两眼发光，这副模样便瞬间让书葉脸红起来。

(恐怕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我们曾经见过面的事情，那是在小时候的书店里，因为我的缘故，这家伙开始研究起恋爱小说来)

少年微笑着扭过头去看向放映的大屏幕，然后用一只手支着脸颊回忆起和书葉相识直到接吻的所有点点滴滴。

(哎哎，书签同学，你的病为什么非得要和H挂上钩才行呢？)

(如果是初吻的话，借给林间同学也可以)

「借给我了呢，初吻，可是……」望月不自禁的低语起来，他偷偷看向少女的侧脸，她应该是自己身边最不起眼的女孩子，长相普通，没有什么令人难忘的特点，但好像就是这种平凡的人，在自己身边陪伴了许久时间。

男孩儿回过眼神来又看向大屏幕，他露出平静的笑容接着默默合上嘴巴……

那是上周在燐美家讨论的事情。

「书葉同学的好感度可以强制归零，因为那家伙身上没有很强大的祈福物，她很普通，普通的……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

在夜晚的灯下，望月在本子上落下一笔，那是一个字节「那家伙，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脾气，性格内敛，长相普通，做的事也很普通……就是这样」他奇怪的顿了顿好像在自我安慰似的「书葉同学她，应该像她自身一样，拥有普通的恋爱，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家庭，还有普通的人生」

「她呢……」

男孩儿木了一下好像回想起了自己和女孩儿过去的事情，接着他又坚定的晃了晃了头点了点笔「她可以通过强制归零的方式从这场命运游戏中退出了，是的，她被淘汰了……」少年扶头自嘲的笑出声来，他睁大眼睛看着笔下歪歪扭扭的字体沉默了片刻。

「望月……」一旁的燐美十分明白他目前的心境便也没有继续说出安慰的话。

「我到底拯救了谁？我到底拯救了什么？」

望月自言自语的说出话来接着露出平静的笑容，这笑容就和此刻他在电影院一样(我也想，也想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一丝阳光，陪你直到，山高水长……这种电影台词，写的真美好)

在安静的帷幕下，淡淡的电影情节看的令人舒适，因此增添了一丝伤感和唯美，也就是这样，两个人背影在此刻被慢慢拉长，所以，顺应着，望月偷偷的将手伸进口袋里，他慢慢握紧手里冰冷的刻盘，然后将手指放在那个按钮上面……

但突然

「林间同学」

一旁少女的声音让望月紧张的停下动作来，他装作平静的扭过头来微笑道「怎么了？书葉同学」

黑夜下的女孩儿看向自己，她呼了口气然后捏了捏拳头像是为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便将右手缓缓伸向男孩儿的头上「永夜同学的事情，林间同学一定很伤心吧，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林间同学，虽然，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是如果林间同学感到很困扰的时候，很悲伤的时候，还有很无助的时候，请一定要来找我帮忙」

少女从眸子里透出点点星光，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开始害羞的轻抚男孩儿的头「其实，一直以来，我知道林间同学旁边有很多很优秀的女孩儿，她们都比我好，永夜同学很自信，爱瑟薇同学唱歌很好听，神绮同学长得好看，还有真尤同学很可爱……我比不上任何人，但是我一直在后面，在林间同学身后追赶着，因为我相信只有林间同学的身边还有她们在就可以了，所以我只需要安静的看着林间同学就可以了。但是，有的时候，我也想像永夜同学那样大胆的牵起林间同学的手，也想像爱瑟薇同学那样勇敢的和其他人竞争，也想像神绮同学那样肆无忌惮的和林间同学撒娇，也想像真尤同学那样冲到林间同学的怀里，但我只敢想想，因为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们任何一个人」

女孩儿可爱的眯眼笑着，像是说着关于自己的幸福，但她轻微的动作却让望月一阵心酸，他停下兜里的动作垂下眼睛，因为在眼前的书葉恐怕还不知道他想让她忘了自己。

所以

「爱瑟薇同学出事以后，永夜同学也遭遇了不幸，这些喜欢望月的女孩儿都离开了望月，望月比任何人都苦恼，所以我想」

少女握起拳头露出坚定的眼神「为望月打气」她人生头一次直呼男孩儿的名字，随后又安静的前倾过身伸出另一只手来，那只小手拂过男孩儿的眼眸，拭去他不甘的眼泪。

「这一切，一切，我想着去改变，然后，然后回到几年前，我不想，不想再认识每一个人了，我真的不想，那些关于你们的记忆，怎么让我丢掉」

望月摇了摇头用手遮住双手，他呜呜的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太漫长了，太辛苦了，我想着拯救每一个人的命运，到头来，这其实都是我的命运。我爱的人离我而去，爱我的人我却看着她们一个个遭遇厄运，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是在挽救我的命运，但百年来的轮回，它终究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它没有任何改变，这一路经历的，我真的好想回到过去，回到两年前，我不想再认识你们了，不是因为我怕自己遭遇不幸，而是怕你们都遭遇厄运，我不怕在我20岁那年孤独的死去，我是怕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变得孤独了，书葉……在这种夜晚里，我真后悔认识了你们，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宁愿做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林间望月」

少女看着他掩面哭泣的模样收起手来，她缓缓站起身然后站到男孩儿面前弓下腰「望月总是一个人面对这些，明明还有办法的，如果大家一起的话」

「我知道望月邀请我约会的目的，那就是想让我忘记望月吧，这是九禾同学告诉我的」

少女将手伸进他的口袋中，直到触碰到男孩儿手心里那冰凉的东西便露出笑容来，她接着蹲下身仰头看向少年「这种东西无法随意改变人的感情，我们对望月的感情也无法用12个数字来衡量，也无法用一个冰凉的指针来观察和看见，同望月的记忆也是，更无法用一个黑色的指针来消除，即使被消除了，那么在下一秒，只要再次见到望月的眼睛，也会瞬间想起来，所以，我不相信，不相信望月手里的东西会左右人的感情」

女孩儿温柔的抚摸起他的脸庞然后说着「那些关于望月的一切。已经深深的融入到每一个人的身体中了，像阳光一样，即使在夜晚被湮灭了，在新的一天它总会出现，所以，望月口中所说的无法改变的命运是假的，因为望月一直坚信自己推理的东西，但忽略了人的感情，这种感情已经超出所有祈福物的能力了」

「如果望月还不相信自己的感情的话，我可以让望月你试试，我们对望月的喜欢」

少女慢慢握紧他的手指然后抓住那口袋里冰凉的东西，他知道少女想要干什么

「不行！书葉你会失去所有好感度的！」

他瞬间大喊道想要抽出手来，然而

「咔嚓」

伴随着轻微的细响，那无法逆转的按钮终究还是被她按了下去，接着

「……书葉……」

安静淹没了周围的气氛，一句男孩儿的嘴里的呼唤打破了若干秒的沉默，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那眼神的冷漠和陌生瞬间让自己心碎了起来。

「书葉……同学……」男孩儿无奈的唤着，他知道，人类如何能够反抗神明？

「我终究」

望月看向刻盘，那代表好感度的指针最后还是回到了零点的位置。

他垂下眼睛然后又慢慢垂下脑袋，随后，一只小手忽然伸到他的眼前。接着，那只小手又慢慢摸向他的脸蛋，男孩儿便惊讶的慢慢抬起头来，他看向刚才陌生的少女，她正戴着眼镜冲着自己微笑道

「望月，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