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休息一会后,他们开始重新上路。
冷雾似乎愈发浓厚起来,升腾在空中,朦胧了远处的景色,让蠕动飞舞的藤蔓看起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路上他们发现了更多伤痕累累的怪树,几乎是一连片的分布,可以看出凶手已经放弃间隔一棵的模式,转而变成疯狂的、随意的破坏。这些受伤的怪树释放了所有藤蔓,游荡着,准备绞杀任何一个被它抓住的生物。
不仅如此,路上还零落散布着几具可怖的怪蜥尸体,全部都被开膛破肚,内脏流落一地,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小心!」
胡毅一把抓住罗斯的衣领,把他拉了回来。随后,一根藤蔓呼啸地经过刚才他所站的地方。
「你怎么回事?直接撞枪口上去。」
「抱歉,有些走神了。」
「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士兵会不会在一个时间轮回后又复活了。」
「会的,他和我们不一样,更像是一种物品,所以更准确点的说法应该是重置,重置之后他们也不会有记忆,而我们则会真的死去,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们的。」
「还有这些伤口不像刀伤,所以应该不是人造成的,但是我总觉得是人为的,很奇怪......团长,你说,会不会跟那名士兵所说的白色巨猿有关?」
「不大可能,那座山离这里也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当然,更加糟糕的情况就是有其他人作祟。」
「你是说......其他秘宝猎人?」
「对。」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这么做呢?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那就不清楚了。」
「会不会是个疯子?」
「呃,你说出了最糟糕的情况,疯子加秘宝猎人。」
嘻嘻嘻!
右侧的树林间传来诡异的笑声,胡毅立即警觉起来,引颈像一条猎犬一样眺望着声音的来源,接着按着罗斯的头蹲了下来。
「嘘......」
罗斯点点头,捂着嘴巴。胡毅则侧着耳朵,闭眼倾听着。
「再挣扎多一会吧,就快完成了,嘻嘻嘻。」
「对对,来把我撕成碎片,你这个混杂怪胎。」
嘣!
「哎呀呀,你没打中,真是可惜了,在努力一点,就快好了。」
他们蹲着朝声音方向缓缓走去,进入到一片灌木丛中。罗斯跟在胡毅屁股后面,除了被拨开而弹回来的树枝外,什么也没看见。
「前面有什么东西?团长。」
「嘘......不要说话。」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罗斯还听到一系列连续不断的喘气声,这是疲劳的野兽才会发出的粗糙喘气声。
「该死,动起来!」
「草,难道我还得去找那些破树,那至少还要十几棵。」
「妈妈,等一下,差不多好了,请不要生气。」
胡毅突然停下来,向后退了一下。罗斯双手向前一托,头差点撞到屁股上去。
「怎么了?团长。」
他回过头来,低声说道:
「被你这乌鸦嘴说对了,最糟糕的情况。」
他挤到一旁,腾出前面的位子让罗斯走上前来。
透过树枝间稀疏的间隙,他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男人光着脚,耷拉着头,站在树林间的空地上,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白色的绷带,头部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后披着一件残破不堪的灰色风衣。
男人的身体上没有一处是安分的,至始至终都在不停地抽动,尤其是头部,其晃动之快以至于产生了残影,让人感觉这并不是人类所具有的自然身躯,而是机器所组成的空壳。
男人的右手拿着一个形状奇特的棍状物体,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只长得不成比例的人类手臂,其皮肤呈焦炭般黑色,十分纤细,可以明显从表皮那看出许多嶙峋凹凸的手骨细节。手臂的尾端是一只干枯的手掌,四指紧握,伸出像镰钩一样细长弯曲的小指。
男人面前不远处趴着一只怪蜥。怪蜥的状态看上去十分糟糕,躯体上到处都是淌着鲜血的新鲜裂口,有好几处还能看到森森的白骨在若隐若现。尾巴无力地铺在地面上,偶尔拍动一下。头部的人脸处不断地冒着血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呼......看来你还需要一点动力,对吧,嘻嘻嘻......」
男人拖着脚步走向怪蜥,嘴里哼着刺耳的曲调。怪蜥像是受到了惊吓,短小的四肢发疯一样向后蹬,但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男人缓慢地抬起那只「手臂」一挥,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怪蜥的头部随之出现一条红色的血线,接着它的身体出现一阵剧烈的抽搐,疯狂地在地面上打起滚来,如同置身于烈火之中炙烤一般。
「你这样就做得很好嘛,要是一动不动的,我可是很苦恼的。」
在罗斯眼里,男人的行为连屠杀也算不上,完全是一种虐杀,一种从猎物的痛苦中取乐的恶劣行径。他很是反感,很难想象这种人竟存在于世。
怪蜥逐渐平静下来,呲牙咧嘴地看着男人,浑身颤抖着,好像在极力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楚。它的尾巴在猛烈地拍击地面,渐渐缩短变粗。
「来把,来把,哈哈哈。」
怪蜥的尾巴猛地一撑,锋利的獠牙朝着男人轰去。男人没有一点慌张,像一名经验丰富的猎人,不紧不慢地侧身向右走一步,躲开了攻击。
这时发生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男人似乎什么也没做,怪蜥的腹部突然出现一道深深的裂口,内脏漏出,在空中直接与躯体分离,稀烂地糊了一地。恶心的腥臭味随风飘来,罗斯赶紧捏紧鼻子。
「咦哈!终于完成了。」
男人踩在那堆内脏上面,双手握着那只「手臂」,将其举高,像一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一边狂笑一边跺脚。
「手臂」的小指微微动了一下,慢慢地且十分僵硬地弯曲下去,最终手掌呈握拳状。
「团长,那到底是什么?」
「很明显,那是一件「秘宝」,从外观推测,应该是「诅咒核」(CurseCore)类型的「秘宝」。」
「「诅咒核」?」
「意思就是这件「秘宝」以诅咒作为攻击手段......很危险,我们要溜了,千万不要弄出声音。」
胡毅趴下来,匍匐着身子向后退去。临走之前,罗斯隔着树枝,向外看多一眼。
男人此时没有再表现出狂喜的姿态,静谧地站在原地,把那只「手臂」托在胸前,脸紧紧地贴上去,依偎着。
「妈妈,有客人来了,你说,我应该怎么欢迎他们呢?」
听见这句话的罗斯脑袋轰隆一声,僵在原地。他瞥向一边,发现胡毅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什么什么!你说可以杀掉他们,真的吗真的吗?」
「我要把他们的肠子拉出来,绕住脖子,把他们吊死在树上,嘻嘻嘻。」
男人正在用下孩子的口吻述说着可怕的事情,但罗斯听不清,他的耳朵充斥着恼人的嗡嗡声。
「团长......」
罗斯不敢出声,只能通过呼气来吐露一些模糊的词。
「被发现了?」
胡毅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眉毛紧拧在一起。
男人放下那只「手臂」,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座怪异的雕像。
灌木丛中的空气并不流通,他们的呼吸让这个狭小的空间变得燥热起来。罗斯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往下淌,划过脸颊产生一股难以忍受的奇痒,但没有胡毅的指示,他一根手指也不敢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盯着那个男人,数着自己凌乱的心跳,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倏地,男人扭过头看向他们藏身的灌木丛。
「我说,你们到底要藏多久?」
「切,被发现了!」
胡毅一把搂着罗斯的腰,向后一跃。在这一瞬间,灌木丛被炸开,树叶枝条四散一地。
「真是烦人,你们乖乖被我一锤砸死不就好了吗,非得受罪。」
「嗯?」
男人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指指向罗斯。
「你肩上那只鸟,是「秘宝」吧......嘻嘻嘻,我很喜欢啊!」
「跑,快跑!我待会跟上来。」
胡毅拔出匕首,挡在罗斯面前,厉声喊道。
「慢了,慢了...」
男人把那只「手臂」举至头顶,让手掌的掌心朝向罗斯他们。
「捕捉范围内两人......「干枯手指」(RotFinger)能力发动!」
话音刚落,一团不详的紫色火焰笼罩在那只「手臂」上,五根枯萎的手指同时舒展开来。一只硕大的黑色眼眸赫然出现在手掌的掌心处,血泪充盈着眼眶,沿着「手臂」内侧滴落在男人的脸上
「罗斯,「预知鸟」说了什么吗?」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
「难道是......不可躲避的攻击......太糟糕了。」
紫色的火焰逐渐淡去,消失,位于掌心处的眼睛也跟着闭上。
「呃?团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男人像是被戳中笑点一样身体后仰,大笑起来。
「不不不,你们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