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干渴、灼烧。
令人极度不舒适的感觉折磨着少年的神经,同时也刺激着在刚才几乎完全停止的少年的思考的恢复。
“唔……”
因为难受所以想要醒过来,因为想要脱离不舒适感所以想要醒过来——因为从思绪微弱的脑海中涌出一种再不苏醒便是永眠的冲动感所以想要醒来。
“唔唔……”
少年发出呻吟,与此同时,少年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动了动。
如同在平静的池塘中投入一颗石头,就像是确认到自己的身体尚受着自己控制一样,少年全身的神经开始迅速苏醒了。
大约尝试了几次后,手臂已经可以移动,终于确认到了自己肉身的实感,少年开始尝试移动自己的身体。
似乎自己此时是趴在地上的。
那么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逐渐熟练地抬动手臂,支撑起右侧半身的重量,躯干和腿脚也逐渐开始同调;终于,少年有几分艰难但姑且算是顺利地站了起来。
无暇擦拭身上的灰尘,少年半遮着眼,试图适应这过分明亮的阳光。
(怎么回事……已经是白天了吗?)
但是下一秒,少年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里是……哪里?”
少年刚开始还处于停摆状态的头脑此时已经恢复了绝大部分,因此他也很快意识到了周围这异常的情况。
炎热的空气,如同烈火一般的骄阳,以及自己正身处其中的——暗淡的金黄色的无边的沙漠。
少年瞬间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区区昏迷了一段时间那么简单——此时自己应该是在“不是那里”的某个地方。
“我这是到了某个很远的地方的沙漠吗?……还是说……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麻烦情况?”
原本生活于城市中的少年,为了寻找失踪的甚至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的隔壁班同学,在研究某个很大可能有着特殊意义的印记的时候失去了意识,紧接着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
“啊——对了,如果我真的是被带到什么地方来了的话,那也就是说,英正那家伙失踪的原因有很大可能是和我一样的……既然这样,或许他就在这个地方。”
少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所说的“这个地方”究竟是指的多大的一片范围;只是,他自己来源于“吊桥效应”的本能和基于他做出直接导致他来到这里的决定的目的的理性都在告诉他,找到“失踪”的英正从各方面来说都对自己有相当的好处。
“可是……”
少年也很快冷静下来,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
“居然……偏偏是沙漠吗……?”
虽然完全还是是初来乍到,但是现实情况却是此时若稍微处理不好便会直接死在这里。
“不管他在不在这个沙漠里面,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必须要尽快离开这片沙漠,然后找到有人的地方……否则我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少年自言自语道;下一个瞬间,少年感到一丝惊讶。
(没想到……我居然也会这么轻易和轻描淡写地说出“死”这个字吗……)
不过,现实是——自己真的有可能会死。
“嘁。”
没有任何线索,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这片沙漠的大小、形状和方位,能做的唯有有方向地盲目行走。
行动至上。
少年迈出一步。
“……?!”
虽然知道一方面是因为是在相对柔软的沙地上,但是少年的身体还是明显地倾斜了一下。
连忙稳住步伐。
“……嘁。”
因为刚刚才站起来,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都还没有做过,所以少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像是还处于调试状态,自己的四肢虽然勉强可以合作,但是其他很多方面,甚至可能包括神经方面都还没有适应,此时自己那如同根本不存在的平衡感就是佐证之一。
(必须要再多练习一下吗……?)
(不……已经做不到了)
哪怕只是一瞬间,少年也注意到了,有什么东西靠近了——或者说本来就在不远处。
是狼。
此时正在自己左后方不远处的一个沙丘上明目张胆地窥视着自己。
(沙漠里面吗?阿拉伯狼吗?……不对,再怎么说体型也太大了!)
阿拉伯狼是一种典型的小型狼,甚至它们还有一部分的野狗血统,并且阿拉伯狼是群居动物,像这样单独一只大摇大摆地出现是很不寻常的。
生物都是很循规蹈矩的存在,并不是什么“总会有例外”的说法,更何况这是环境极度恶劣的沙漠,出现有着不符合沙漠生物所应具有的特征的的动物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说,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的“常识”本就和我所知的常识不一样?)
少年迷惑了。
但是少年没时间迷惑。
它想要杀死自己。
原本打算表明自己发现了它以希望能让它自己撤退而转过身去与其对视的少年与它四目相对,但是那匹狼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图,少年甚至从它的眼中看出了这种想法。
……
僵持状态。
现在少年和那狼都在明处,而显然,少年的处境更加危险。
唯一可以利用的是距离,这个距离还有反应的余地。
如果那匹狼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当作猎物杀掉的话,那自己只能先一步杀掉它。
少年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必须尽可能的利用自己的这个优势。
但是绝不能就这样站着不动,虽然拖延时间可以使自己尽快恢复,但是另一方面消耗也是巨大的。
只能冒个险了。
少年转过身去。
不只是转过身去那么简单,因为一个不注意自己便会成为牺牲品,所以少年毫不懈怠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按兵不动。
自己不知道那匹狼究竟能跑多快,因为在这里自己以前所持有的常识有可能根本不管用,所以少年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赌。
但是狼没有反应。
少年前进了几步,听见了声响,少年稍微转过头去,发现狼也前进了几步,但是即使是还没有注意到少年已经看过来了,狼也已经停了下来。
“……”
敌人很可怕。
少年前进五步,狼前进五步。
少年快步行走,狼也快步行走。
少年减慢速度,狼也减慢速度。
少年停下来,狼也停下来。
不管怎么走,那匹狼都是保持着那一定的距离,静静地跟在自己身后。
它在威胁着自己。
而自己却完全无法威胁到它。
这个距离自己完全无法瞬间靠近它,但是它却可以在短时间内逼近自己。
所以它才完全不需要在它的目标还有着反抗能力的时候就贸然出击。只需要这样一直等待着对方倒下就可以了——反正也要不了多久。
(原来是这样吗……)
少年大概明白了一些。
看来它在自己还倒在地上的时候、在自己还完全站立不稳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了自己了呢。
眼前这个站都站不稳的人类要不了多久就会任自己宰割了。
也许是怀着这个想法吧
(终于,多少占得先机了)
因为自己的实际身体比对方所估计的要好一些,这样的话也许就有机会。
但是……
(就算是这样,我倒下也是迟早的事情吧——甚至可以说是已经很快了)
少年注意到了,由于饥渴、疲劳和不习惯,自己的身体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
浩大广阔的沙漠中,行走着一名踉踉跄跄的人,在他身后远远的跟着一匹狼。
从一段时间开始人的脚步就已经相当不稳了,这些狼都看在眼里,就如同跟着注定的美餐一样,狼并没有着急缩短距离——但是狼还是有那么一丝焦急。
一步、两步……
十步、十一步……
二十步……
【嘭!】
毫无征兆地,同时也是从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征兆,人倒下了。
对于自己倒下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从一段时间以前开始就已经一步一摇的人便这样直接扑倒在沙地中,没发出过多声响。
赢了。
经过短暂的确认,狼确定了自己的胜利,接下来只需要享用胜利的果实就可以了。
当然,以防万一,首先要夺去猎物的性命。
直奔目标,从后方绕过人类的身体,直接走到头的方向。
狼打算优先咬断人类的脖子。
只要这么做就是稳操胜券了。
靠近,俯身,狼例行将头凑向人的身体打算先闻一闻以确定死活。
当然这种情况应该还是活着的,只不过没有抵抗能力罢了。
但是它出错了。
它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意识到自己有着微妙的窒息感之后。
而之所以会有这种窒息感,狼是在更之后才意识到的——
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
千钧一发。
就算自己动作再快,要是它直接下口自己多少会受一定程度的伤,而在这种地方哪怕是受一点点伤也是可能致命的。
至少现在成功了。
但是一只手是不足以控制住这种体型的野兽的,所以少年立即腾出左手配合右手紧紧的掐住了狼的脖子。
但是反抗是绝对不可能会少的。
带着利爪的野兽,慌忙挥动的四只爪子都是具有相当的危险性的,少年一边注意保持一定距离,一边迅速地改变自己的姿势。
保持着双手死死掐住的状态,少年辛苦的立起身子,这一切仅仅是短短的一两秒,少年转动身子借助全身的力量将狼压在了沙地上。
(可恶!这家伙真的是狼吗?!)
少年受到了强烈的抵抗,但是少年绝不能让它挣脱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漏洞,都会将自己引向死亡。
因为是压在地上,少年不再需要担心抓握不牢,于是略微改变双手的位置,将其头部摁在地上,同时调节身体的姿势,以将它四肢牢牢地锁住。
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唔……好大的力气!)
少年清楚的意识到这点,赌上性命拼搏的野兽,几乎会用上自己全部的力量。
但是。
自己也是在赌上性命搏斗,所以——
(怎么能够输给你!!)
调整手势,上身微微直立起来,少年空出了左手。
右手的五指透过狼脖子上的毛发,深深地扎向它的皮肉,少年感受到右手产生了湿热的触感——是血。
少年在有限的程度中后仰,抬起左手,后引,挥拳。
一拳、两拳、
少年的每一拳都精准的砸在狼头部眼后的侧面,每一拳都使出了几乎是绝大部分的力气。
三拳、四拳、
每攻击一次,狼的挣扎都会提升一个程度。
五拳、六拳、
以拳头最为坚硬的部分狠狠地攻击对手脆弱的部分,在没有彻底制服它之前绝不能停手!
七—拳——
拳落,少年的手给身体传输了一种“陷进去”的感觉;拳起,一道温热的鲜血溅到了少年的鬓角。
而就在这一拳之后,狼的挣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状态。
“!!”
一瞬间,狼几乎是脱离了少年的控制,猛地挣开了少年的右手,紧接着不顾一切的弓起身子,仅仅是以血盆大口袭向少年。
少年躲开了,但是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个躲避的动作,狼也将自己的身体绝大部分解放了出来,紧接着几乎是飞扑地向少年发出最猛烈的攻击。
(怎么能——在这里死掉!)
堪称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即将被扑中的前一刻,少年的手先一步赶到,一只手是拦截,另一只手是从后面拽住了狼,但是此刻狼几乎已经扑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少年依旧以右手掐住狼的脖子——这一次位置要偏右一些,左手则是紧紧地锁住狼的身体,而就在这最近的距离,少年朝着毫无防备的狼的脖子,亮出了“人类的獠牙”——
少年并不锋利的牙齿深深地没入狼脖颈处的皮肤和肌肉,因为自己并非食肉的野兽,为保证能够达到致命一击,少年倾全身之力再度将狼压在地面上,并对准着狼的脖颈处脉搏跳动最剧烈的的位置,一点一点的啃噬、啮咬、割裂,不顾其愈发强烈的挣扎,不顾其扎人的毛发,更不顾满口的鲜血;最终,一股滚烫的热流开始从少年嘴角喷薄而出,顾不得差点被烫伤的皮肤,少年只想确认自己的敌人——将自己视为猎物的狼的生死。
狼的挣扎一次比一次无力——最终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