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大陆上都极有名气的荒芜之地——位于“半荒之国”帝泽尔特王国的帝泽尔特大沙漠,是众所周知的无人之境,但是所谓“无人”仅限于无人定居,即使再怎么“不可踏入”,毕竟其将重要的商路拦腰而断,所以穿行其中几乎是难免的;相应的,在沙漠边缘,也发展起来了对于旅行者来说是进入沙漠前最后的补给地点的城镇,而有些城镇则得以进一步发展,与偏内陆的城镇合并,逐渐形成小城市。
霍姆恩就是这样形成的小城市的典例。
虽然是小城市但是五脏俱全,各个行业、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都齐聚一处,共同构成这个城市以及维持着这个城市的运作。
霍姆恩城中中心偏外的一处,深处于一片平民居民区建筑之中,有一家门面虽小但分外热闹的小餐馆。
“老板,来喝一杯呗!”
“好嘞,马上来!”
正在略显狭小的后厨里忙活着的是一位约四十来岁的结实且显得十分爽朗的被叫做老板的中年男人。
他一边答应着外面熟客的邀请,一边井然有序地结束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小子!”
老板朝着厨房外叫了一声。
“在!”
听见老板的声音后,从一桌桌的客人之间,快速地走过来了一名穿着朴素衣服的十七八岁瘦高少年。
“这边装盘和上菜就交给你了,板子上有接下来的菜单,我去去就回,如果忙不过来的话就叫海蒂那丫头来帮忙。”
“是,我明白了;请交给我吧。”
“嗯,小子你办事,我放心!”
老板豪迈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接着便走出了后厨,朝着其中一桌客人走去。
少年目送着老板走出了后厨,但是因为时间并不允许浪费,所以少年也立刻开始了工作。
完成后,少年快速地端起了盘子,也在老板之后不久走出了后厨。
餐馆的中庭里面有着不少的客人,虽然餐馆后厨的人非常少,再怎么动作迅速也总得让一些客人等一下,但是似乎等待的客人都毫不介意,或在聊天、或在喝酒。
“这是您们点的菜。”
少年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接着便立即往回走;就在马上将要走进后厨的时候,少年稍微回头看了一眼。
餐馆里面混杂着各式各样的市井人物,他们有着各自的生活,而此刻只为在这里享受美食。
(感觉……就和那边的世界没有区别呢)
不管世界怎么样,人还是人。
与此同时,少年也立即意识到,自己对于“那边的世界”这个词已经很是习以为常了。
没错,在自己在这个城市外围因体力不支而晕倒、随后被救起来、接着提出留在救了自己一命的人的店里帮忙工作的那时候,少年便已经了解了很多有关于自己所处地方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则是——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也就是说所谓“异世界”。
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而且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更何况不久之前才好不容易从野狼和沙漠那里捡回一条命,如果贸然就开始实行寻找英正和把那家伙带回去的计划,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在自己完成了“报答救命之恩”部分的工作之后,也表示希望留下来继续工作,当然也得到了同意。
在自己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没有人有兴趣考虑世界的问题,少年现在就处于这种情况,所以少年必须先在这个所谓“异世界”先安定下来,之后再考虑进一步行动。
少年走进了厨房,看了一眼一旁板子上写着的下一道菜的名字,便立刻着手开始准备烹饪。
少年的黑发黑瞳的相貌和当地人差距很大,所以当初自然花了相当的工夫来解释自己的来历。因为尚不知道这里的人对于“异世界人”的认识,所以暂时还不能完全以实相告;因此,少年只好谎称自己来自不知名的相当远的地方,以及——
“什么啊,这不就是诱拐吗?!”
“关于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拐走我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更何况如果真的是诱拐之类的也就不会把我就这样丢在沙漠里。”
“嗯……说的也是呢,话说回来你这情况听上去也不能完全称作是诱拐啊……感觉是本来打算强行带走你说的那个朋友结果意外把你也带到这里来了,意识到之后就把你丢在沙漠中打算让你自生自灭。”
老板叉起了双手,一本正经地思考着。
“原来是这样吗……”
“而且啊,听你的描述,感觉带走你朋友的那些人与其说是绑架犯 倒不如说……像是一群宗教狂热分子之类的啊——难道是为了进行什么魔术的仪式吗?”
……
最好的说谎方式不是自己将谎言全盘说出,而是让听的人自己编造谎言,这样做的话不但更能让人深信不疑还能保证可以以“一切都是对方自己理解的”为基础随时将有问题的部分圆回来。
并且,自己也不完全是在说谎,关于所谓“朋友”的那部分很大程度上是真的——少年已经得出了一定的结论,那一天清晨自己所看见的那个光圈,很有可能就在几分钟之前英正那家伙刚刚消失在那里面,而原本应该是逃过一劫的自己也因为调查他失踪的原因而一并被带的过来。所以关于自己说的“附带”的这部分,少年将其作为谎言中真实的部分加了进去。
而更重要的,是少年在情报方面得到的意外收获——也就是关于“魔术”的存在。
“魔术?”
“啊?你不知道吗?”
“这个……不是很了解……”
“诶?!魔术现在已经衰落到这个地步了吗?——虽然说这也难怪啦……还是说你们那边魔术不常见?”
少年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魔法呢?”
“知道,我过去听说过。”
“这样就好办多了啊——所谓魔法呢,基本上就是简易化实用化专一化和平民化的魔术啦;当然话虽这么说,不能控制魔力的人魔术和魔法都不能使用就是了。”
不只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势力构成,这个世界还有着自己原本世界所不存在的本只应出现在幻想中的力量;而自己不具备这种力量自不用说,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这种能力的真面目和原理少年也是毫无了解。
(……)
所以少年很清楚,自己需要很多时间。但是另一方面,自己所花的时间越多,找到英正可能就更困难,并且自己失踪那么久,自己原本的世界那边……
锅内烧热的油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将少年的思绪拉了回来,少年立即开始专心处理起自己手中的工作。
少年熟练地料理着食材,不多时,这一道菜便要做好了;但是老板还是没有回到后厨。
“诶——兹兰其?”
从后厨的后门处传来了一个带着些许惊讶却使人感到由衷的安心的声音,少年一边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一面看向那个方向。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银色过肩中长发、有着一双碧绿色眼眸的面容精致的十六七岁少女,少女穿着与这个城市绝大部分同龄女孩无异但显得格外整洁得体的中世纪欧式风格平民服饰,而她手中则抱着一个盛有不少新鲜蔬菜的筐。
“啊,海蒂妮斯小姐,辛苦你了。”
“没事啦,这只是我的份内工作罢了,只不过——”
少女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回答着少年,随后稍稍歪了歪头,有几分俏皮地眯起眼说道。
“我不是说过只需要叫我‘海蒂’就可以了吗,总是叫我全名还带敬称很麻烦的吧?”
“不好意思,是我太拘谨了。”
“没事啦,只不过我觉得你都来一个多月了,我们互相不应该叫得那么生疏嘛,所以说好了哟,以后叫我海蒂就可以了哦。”
“我明白了,海蒂,既然这样以后也请直接叫我‘兹兰’吧。”
“好的!那么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呢,兹兰。”
海蒂向着少年笑了笑,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地对于少年能这样称呼自己感到开心。
“啊,糟糕。”
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工作。
“不好意思啊海蒂,我现在马上要去上菜,东西先放在那边吧,回来再聊。”
“好的!”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啊——你原本的名字在你那边很常见但是在这里太显眼了,这种事情确实很容易发生呢;但是老是叫你‘小子’也不行啊,更何况你以后肯定还要和其他人接触的……”
“既然这样,可以请大叔帮忙想一个不会引起注意的名字吗?”
“诶?!要改自己的名字吗?可是……”
“嗯,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如果原本的名字不适合使用那么换掉是理所当然的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的啦……嘛,算了,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再阻止的道理了。”
“多谢。”
“不用谢的啦。我想想啊,小子你是突然出现的外乡人……既然这样就叫‘斯特兰奇’吧。”
“‘陌生人’(Strange)么……直接用有实意的单词做名字真的没问题吗?”
“哦?小子,你虽然不识字,没想到学这么快啊?”
“只是这里的语言和我过去所用的刚好大同小异罢了,当然这也仅限于语言,文字就完全不行了……”
“这样啊……那这样吧,用我过去家乡的方言来读,接着再用我们所用的文字拼出来再拿来读,就是‘兹兰其’了!然后是这么写的……看,完全不一样了吧,这样子还不错吧?”
“这样的话就完全没有问题了,谢谢大叔。”
“没事,以后就多多关照啦,小子——噢不,是兹兰其——哈哈哈。”
“说起来啊……”
再次回到后厨,兹兰继续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料理下一道菜的工作,而海蒂则在一旁帮忙,同时忙碌地工作着的二人时不时会聊几句。
“怎么了?”
听见海蒂以这样的形式开启对话,兹兰不禁感到一丝疑惑。
“……我从刚刚就开始在意了……爸爸去哪里了?”
“啊……!”
兹兰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因为什么担任了后厨的全部工作。
“大叔的话刚刚和客人去喝酒了,说起来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啊——真是的!爸爸又来了!”
海蒂发出了有着一丝抓狂的抱怨。
“真是的——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还是算了吧海蒂。”
“可是——”
“就算抓回来估计大叔也已经喝了不少了,根本不能马上开始工作吧,而我们这边的工作可是一刻都不能停的啊。”
“呜……确实是这样呢……”
海蒂无法反驳兹兰的话。
“爸爸太过分了,之后我一定会让他在薪水方面好好补偿兹兰的。”
“不用做到这份上啦。”
“不行,不这样的话爸爸是不会吸取教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毕竟我现在是和大叔还有你生活在一起的,各方面也受了你们很多照顾,再加上多余的薪水我暂时也用不上啦。”
“可是兹兰你……”
海蒂正打算说什么的样子,但是接着突然垂下了头,语气中也显得有几分低落。
“?”
兹兰注意到海蒂的样子有几分奇怪。
“可是……兹兰你不是计划着以后还要离开去找你的朋友并且带他回去吗……所以也还是需要积蓄的不是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没必要计较到这种程度啦。”
“兹兰这么说了的话也没有办法了呢,那就只有等爸爸回来了啊。”
“嗯。”
两人没有再继续聊天,而是极富默契地各自井井有条的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只是,在兹兰结束对方并将头转回去的同时,海蒂以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轻轻说了一句——
“果然……一定是要离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