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的窗帘拉的严实,外边的光透不进来,头顶的白炽灯全都开着,室内空调的温度保持在23.6℃,是人体最佳的一见钟情温度。

“有一种鸟,会在冬季的时候朝北方飞去。”她合上书,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正沉溺于五三高考经典例题,完全不搭理她抛过来的问题。

她对我的反应根本不在乎,自顾自的清了清嗓子:“这种鸟与众不同,它和普通的鸟不一样。它不怕严寒,也不怕酷暑——它是世界上仅有的、唯一的一只……”

“无聊。”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现在你应该关注的是你的高考,而不是书上随便乱编的一只鸟。”

大概是因为被我戳到痛处,她的脸突然涨红。紧接着,她腾地站起来,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我继续低头做题,不想再浪费时间。

高考还剩30天,我的噩梦连连。

我不断梦见高考考场,时间还剩最后一分钟,监考老师看着做不出题目的我不停冷笑。他的嘴一张一合,说的是“失败者”。

她又坐在我对面,不停翻书,塑料书页被翻得哗哗响。

我掏出耳机,将噪音隔绝。

她干脆拿出笔写字,然后把本子举在我的眼前。

她写的是:渡鸟。

我皱眉,问道:“那又怎么样?”

自习室的管理人员优雅的扯下我的耳机:“同学,自习室内禁止喧哗。”

噩梦还是缠绕着我,越发严重,反复无常。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高考完,而现在的一切都是高考完的自己编造出来的梦境。

她还是跟着我,她比噩梦更烦人。我都忘了 她曾经能无视我的白眼,做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自我介绍。

在发现她的第一十八次跟踪后,我崩溃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你有急支糖浆?”她笑了笑,“因为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我不喜欢。”我认真的看着她,“我不喜欢。”

“没关系,我挺喜欢的。”她说的斩钉截铁。

我想给她一拳,但是我不能打女生——她瘦瘦的身板也挨不了我一拳。

她直勾勾的盯着我,问道:“你想听个故事吗。”

我没有说话,径直越过她。

她在我身后大喊:“总有一天你会想听的!”

好傻逼一女的,以为自己是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吗。

再次惊醒,我手里拿着笔,桌上是摊开的黄冈密卷高考经典例题——幸好只是梦。

打开手机看时间,却发现社交软件的朋友圈和空间全炸了。

学校里有个人半夜跳楼,千钧一发之际,唐僧姑娘把他拉住了,但是没撑得住,两人一起掉下去了,两人还一起去了医院,现在在急救室抢救。

良心发现,我搭了辆滴滴去医院看她。

急救室门口守着心急如焚的家长,我在一旁格格不入。

有个挺漂亮的阿姨看着我:“你是凌央的朋友?”

我沉默了一会,从牙缝里挤了个“是”。

她打量我好一会,然后说:“你跟她哥很像,我是说气质。”

我再三确认她是在夸我,问道:“那她哥是不是……英年早逝了?”

“她哥挺好的啊,现在在外国上大学呢。”阿姨一脸莫名其妙。

“哦……我以为有一个男默女泪的情感类故事呢。”我叹了口气。

阿姨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拍我脸上:“小崽子,你很希望别人过得不好是吗?”

“没有没有,”我连忙否认,“凌央怎么还没出来啊?”

话音刚落,急救室的灯熄了。

护士推着病床,病床上的病人用白布盖了脸。医生一脸沉重,我的心也跟着一沉。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请放心吧。”

我长出一口气,幸好没事。

凌央恢复的挺好,她自己说当时掉下来的时候被好几个遮阳板挡了,身上有些刮伤的痕迹,但是并不影响她整体的美观。

“我当时就脑子一热,心里想,这哥们不能死,没想到差点把自个的命都搭进去。”凌央啃了苹果一大口,然后看着我,“你来关心我?”

“你的故事还没讲。”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看见你就老让我想起我哥,我哥之前高考的时候挺恐怖的,做题做到半夜三更。有次我劝他别做了,他用手挥我走,我那时候才发现他手上全是用小刀割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很长,密密麻麻的交错在手腕上。我爸妈他们不知道,后来我每次做作业就跟他一起,我怕他再割几道伤口,那就找不着女朋友了。”

“你跟我说那鸟是什么意思?”我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渡鸟是我哥告诉我的,他现在一有机会就跟我重复这故事。”

“那我就先走了。”我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你这几天落下的功课我给你抄了个笔记,要是有不会就问我。”

“谢谢你啦!”她微笑。

“不用,是谢谢你。”我起身离开。

我很少再做噩梦,梦里面监考老师的面容突然变得和蔼可亲不少,甚至考试时间也充裕许多,监考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他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