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死后还可以变成灵魂而继续存在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么变成了灵魂还能被活着的人看见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了。记忆中貌似只在电视上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见人就咬,将病毒四处传播的僵尸吗?可是作为灵魂,还能自主地行动,对周围的环境有认知度而且具有理性,也不像是电影里可怕的僵尸。
一个已经死掉人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真的可以吗?就算把这当做玄幻小说中的转世重生,刚开始也应该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才对吧?那个身份证就是这个作用吗?这绝对和科学互不两立,夏日放眼望去,讲台下数不清的陌生面孔正盯着自己,貌似现在关键的是自我介绍然后赶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好,我叫夏天。”
根据那张身份证上所写的信息,夏日在人类世界的名字叫夏天。
啪啪啪——
夏天被这突如其来的鼓掌声给打断,声音来自于第三组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的玥,虽然夏日打算做一份完整的自我介绍,但因为玥的掌声,只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这只是完整介绍中的一小部分。由于蝴蝶效应的原因,在玥的掌声停止后班上又响起更加热烈的掌声。如同宣告着夏日的自我介绍圆满结束了一样。
“夏天同学介绍完了吗?”洋溢着和蔼笑容的年轻数学老师双手抱着课本,继续说道“那就先坐在那个空位子上吧。”
数学是一门重要的课,老师急于上课也是应该的。夏日作为好学生很理解老师。
“好的。”
玥拍着旁边空着的桌面,明示着让夏日坐着里,不过老师指的就是这个位置啊,不用提醒也知道啊。
嘻嘻嘻——
玥趴在桌子上,发出不正常的嬉笑声。
“夏天同学,久违的课堂哦。”
“不算久吧?”
“还有机会当一次人,感觉很不错吧?”
这奇怪的语言表达让语文优异的夏日感到诧异,这是什么奇怪的说辞啊?我死前难道不能算是人吗?
“你想一下在说好吗?你刚刚所说的就好像我生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样。”
“先不管这个了,我们来玩井字棋吧。”
“不了,这节课在讲集合,比较重要。”
能够回归课堂,夏日很珍惜这个机会,虽然现在的身份是转校生夏天,但身份是给看人看的,而学到的知识才是真正是属于自己的,而且自己的名字能在成绩排行榜上脱颖而出是多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花不了多长时间的,井字棋的优点就是简单有趣,而且在纸上就能玩。”
“那只玩一局啊。”
夏日答应了下来,以玥的性格如果自己直接拒绝和她玩的话,或许整节课就无法好好听讲了,所以牺牲几分钟换几十分钟实属划得来。
“那开始咯?我画叉你画圈。”
“先问一下,这游戏怎么玩的?”
欸?井字棋这种好久以前的小游戏,不应该是每个学生都会玩的吗?玥有点不相信,但看见夏日那老土的黑框近视眼镜,一副书呆子的气息,就有所理解了,毕竟是以学习为乐趣的夏日嘛,如果还会玩井字棋这种打磨上课时间的游戏就不是好学生了啊。
“唔,就是三个棋子连成一条线就算赢了。”
夏日大致看了一下玥画的粗略的三乘三棋盘,和围棋棋盘大同小异,和五子棋的胜利标准也是相差无几,这种两个人进行的棋类博弈比赛,和众多棋类比赛都一样,从一开始就得确定自己下棋的大致思路,最理想的就是在按自己的思路进行时可以破坏对方的思路,牵着对方的鼻子跟着你的节奏来。所以先机很重要。
“那我先开始吧。”夏日说道。
开局第一步往往是决定棋盘走向的一步,四个角,中心,四边,在这九中选择中中心看似是最佳选择,但是第一步下在中心给对方的机会就会很多,只要对方的第一步下在角上就很难取得胜利,而下在边上就等于自封一路,对方将棋下在自己棋子旁边就基本赢不了。而将第一步下在角,其本身就是一个陷阱,而且在剩下八个可以选择的位置上,留给对方不输的位置就只有中心。
所以。
“我下这里。”
夏日的第一步下在了角。
“哦?不下中心吗?很有自己的想法啊。”
玥拿起夹在嘴唇和鼻子间的笔,不假思索地下在中心。
井字棋的结局往往是平局,前提是在双方都采用最优的方案,每一步都走最合理的地方,因此在井字棋里,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博弈在不失误的情况下基本是分不出胜负的。
双方来来回回,也就四个回合。
玥在下完第四步后,利索地用笔在第三竖排划过一条竖线。
“呃!”
“哼哼哼哼。”
玥合上笔盖,用左手撑起头,叹气声里带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唉,还以为会平局呢。没想到你真的一点不会啊。”
“就说不会玩这游戏了。”
夏日输掉了,虽然游戏才开始两分钟不到。
“高智商学生居然不会井字棋。夏天同学很奇怪哦。”
“我所说的高智商是指学习。井字棋又不会像课一样有专门的老师教。”
“这样啊。”玥贴近正在记笔记的夏日耳边。
“如果是夏天同学的话,或许我会抽出一点宝贵时间教一下哦。”
玥的声音如同软软的棉花糖,虽然入嘴即化但却能迸发出酥心的香甜感,它刺激着夏日全身上下的毛孔收缩,身体触电般颤栗了一下。
“不,不用了。”
夏日结巴道,搞不懂玥为什么会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感觉像是故意为之等着看笑话一样,但现在最真实的感觉就是心脏遭受了声音的袭击,那种充满诱惑力的让人会产生幻想的声音,无法阻挡,直入心脏的深处,让夏日心跳加速,脸庞泛起淡淡红晕。
声音太甜了啊!这磨人的麻烦孩子。
夏日闭上眼用深呼吸调节着自己的状态。
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难道都像一颗夹心糖吗?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浓浓香甜气息,激起闻到它的人的好奇心,让人忍不住想知道那是一颗怎样的夹心糖,想知道其所夹的是怎么的心。
即便如此。
“我要专心听课了。”
“这恐怕有点不行哦。”
玥侧脸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黑板,继续说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当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而是去完成我们要完成的任务哦。”
“但是现在不是走不开吗?”
“我们的名字在班长手中的名单上,所以来学校仅仅只是为了过迟到点名这一关的。只要点完名,我们完全可以离开学校。”
“那其余时间不在教室不会引起注意吗?”
“那刚刚玩井字棋时老师有没有发现我们违反了课堂纪律?”
玥的回答让夏日察觉到了异常,玩井字棋时,因为两个人都要看那个画在本子上的棋盘,所以离得很近,动作幅度很大,就算是用余光也能观察到两人的行为与其他学生的行为相比那明显的差异,但是年轻的数学老师根本没有察觉。
“好像没有。”
“所以呢,只要不露出能够显露身份的特征,我们就是不可见的哦。”
玥为了不让旁边的同学听见,从刚刚开始就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身份只是别人看见自己时对自己的基本印象,身份是教师,所以学生看见他的面容后会称之为某某老师,教师也会将面前的学生称谓学生,当然,这是在看见彼此的容貌,包括习人自身养成的惯性的动作,对方对自己的认知程度的高低。如果将这些条件都抛弃的话,那么即使是彼此插肩而过的两个人,也就仅仅是插肩而过,彼此会将对方无视掉,就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样。灵魂亦是如此。
“这样吗。”
夏日本以为有身份后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了,但最终还是有着千差万别。
虽然还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坐在教室里,但本质上还是灵魂。
而灵魂就只是灵魂而已,就像人只是一个人,猫只是一只猫,这就是最最基本的定义。被定义的就是已经确定了的。就像讲两条相互平行的直线永远不可能相交一样,因为平行所以不相交,简单明了,根本不会去解释为什么平行的直线不会相交,因为这是约定俗成的,是常识性问题,而灵魂永远不可能转变成人,这也是一个常识性问题,常识性问题就得用直观思维去看待。
所以夏日是灵魂,灵魂只是一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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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一名正常的高中生的话,在周二的早晨便应该坐在教室里,安安心心地听课,或许清晨教室的气温会有些低,但夏季的暖阳也会在这个时候从东边透过透明玻璃照射进教室,让冷却了一个晚上的教室慢慢地升温。相比正午的炎热和黎明的清凉,这个时间段的教室让人不觉得热也不觉得冷,或许是一天中教室最舒适的时候了。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就算是花费其中的十个小时去工作,减去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就还有七个小时是没有被分配的,而一个人一天用于娱乐放松的时间保持在一到两个小时就已足够,那么剩下的五个小时就会白白的浪费掉。
“所以现在才八点钟,为什么不能用一两个小时坐在教室里呢?”
原本打算花在课堂上的时间由于玥的干扰而空了出来,这让夏日很不自在,虽然灵魂不用像学生一样必须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安排自己的时间,但是数学早自习结束就匆匆的离开学校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在这个全国学生都在课堂学习的时间点里,就算是不会被人察觉,但是在教室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没到对于十八岁的青少年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夏日跟在玥的身后。
玥依旧是那个玥,完全没有因为逃学而心神不安,反倒是挺喜欢这种感觉一样。扎着蝴蝶结的辫子耷拉在波浪卷的散发上一齐左右摇摆着,不按照一条直线走路的玥时不时激起旁边的人产生抱怨,如果说玥的性格不是那种活泼得让人觉得清纯可爱的话,如果玥不是那么外向的话,那个写着一个悟字的黑色T恤衫和超短黑色牛仔裤的搭配和黑色高帮休闲鞋的一身黑套装便会让人有一些不好的看法。
这个姑娘难道是一个小混混吗?
如果作为一名路过的人,对于这种看法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夏日是紧紧跟在玥的身后的当事人,就容易被别人理所当然的冠以小混混同伴的称号。
即使是被冠以小混混团伙的称呼,但玥还是玥,她的走路路径依旧成不了一条直线,如果不将玥本身看成一个质点的话,那么旋转,跳跃,踮脚尖什么的就都显现在玥的身上,但如果是玥的话,或许这种如同打了激素般的走路方式就不再是奇怪的走路方式了。即便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一下她,但是没用哇,因为这就是玥的走路方式。
“嗯?这我的专属动作哦!”
“就算是这样,这么长时间也会累的吧?”
夏日有点受不了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了。
“我可不像夏日一样体质弱!”
踏踏踏踏——欢快的步伐,轻盈的跃动,夏日放弃了让玥安稳走路的想法,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人群汇集的街道。
走了有半个小时,此刻已经到达高新路的末端位置,这个时候,即便是周围树立着一些高楼,但要抬起头仰望天空的话就还是会被耀眼的太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因为那颗火红的太阳已经悄悄地从高楼下露了出来。
穿过高新路就会来到市区最繁荣的地方——光兴广场,这个圆环形的三层楼大型商场,作为市区最大的超级商场,这里的人无疑是最多的,所以以光兴广场为中心扩展到方圆五百米形成了一片购物消费区,无论是经营私人店铺的人还是路边摊的摊主都会选择在光兴广场周围营业,因此即使是光兴广场周围的马路已经改成了双向六车道,堵车仍是这里经常发生的事情。
总的来说,光兴广场是一个大型综合娱乐场所,但是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光兴广场,而是光兴广场旁边的地铁站,要搭乘地铁轨道交通二号线去关东区。
根据高莉雅提供的信息,任务的目标居住的关东区与第五中学所在的江山区隔着一个汉硚区,而且中间还要过一条河,所以当夏日看见地铁上离下车还有十六个站,还不包括下了地铁后的步行路程时,就不禁觉得早点出发好像是一个比较正确的选择。
过了早班的高峰期,地铁上的人就少了很多,夏日和玥两个人就坐在了空着的位置上,一直到上地铁,玥一直都处于兴奋的状态,可能是地铁的封闭空间的作用,玥慢慢开始平静下来,所以在活泼的孩子也会有累的时候。
夏日难得不用担心活泼的玥去打扰到别人了,调整了一下坐姿,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得让身体尽量放松下来。
“唔——夏日。”
玥不加以掩饰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好困啊。”
“哦,那你睡觉吧,到站了我喊你。”
“那能不能把你的肩膀给我用一用啊?”
“为啥啊?你靠在椅子靠背上不行吗?”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出现那种仰天睡觉的有失体态的样子啊,用一下你的肩膀又不会有坏事发生,真是.......呼——”
“不好吧?”
夏日并不想借出自己的肩膀,可玥说着说着就把头放在了夏日肩膀上,也就只好作罢,向左边移了移使两人之间空出一点位置。
呼——
如果将注意力放在玥的身上,便会听见那节奏均匀的轻轻的呼吸声。这还是那个充满无限活力的玥吗?看来有时玥也有点不像是玥,要不是看见她此前像兔子般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真以为玥是一个乖乖女了。
夏日拿出手机,通过上面的地图软件准备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此时的玥不像是那个玥,虽然就字面上来看此句完全是乱说的,但就是如此。
所以说先人是非常伟大的,能够想出形容词去丰富这个世界的事物,凋零的花,盛放的花,鲜艳的花......仅仅是加了一个词语,就让原本单调的名词变得生动起来。那么这样就也能让上句变得生动一点——此时安静老实的玥不像是那个俏皮的玥,这样听起来就比较正常了。
如果在平时玥能转换成安静老实的玥,或许夏日就能够舒坦一点,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是坐在椅子上,基本是玥已经睡着,夏日也浑身不自在。
夏日往左移,玥由于力的不平衡而向左倾,以至于开始还只是把头靠在左边夏日的肩膀上的玥,现在胳膊也紧贴着他的胳膊,右手还平搭在他的大腿上,小鸟依人般的,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夏日之间已经一点空隙都不剩了,整个上半身都向着夏日倾斜过去。
夏日害怕玥有可能随时会倒而不敢再挪动身体,导致现在两人要保持着十分奇怪的姿势。
“唉——”
夏日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左侧车厢,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夏日视线移向车厢与车厢之间的通道口位置时,两眼一亮。
地球果然是圆的。
一名两眼放空的发呆少女正靠着墙壁站在那里。
黑色短发,粽色眼眸,嘴里含着棒棒糖。
就算是看不见也知道那是酸奶口味的棒棒糖。
这个女生夏日再熟悉不过了。
“李依依!”
欸?女生飞到九霄云外的魂被夏日话语拉了回来,左右张望着。
“这里!”
夏日挥手让李依依过来。
“呃,对不起,我好像不认识你。”
“啊?”
李依依道歉式的笑容让夏日一顿。
是啊,不是夏日啊,夏日他已经死了。现在自己只能靠着名为夏天的第五中学转校生身份勉强让别人看见自己,自己只是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灵魂而已。
“啊,抱歉,我没带眼镜认错人了,哈,哈哈.....”
还好现在没有戴眼镜,让自己有一个好的理由解释。夏日笑着。
强行刻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果然很丑,就像土地上已经枯萎的树叶一样,毫无生机,苦涩。
“没关系啊,我认为你的那个朋友肯定很漂亮,哈哈!”
“是啊,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一起吃早餐——”
“......”
夏日没有在继续说下去,因为李依依突然收起了阳光的笑容。
我也有一个朋友哦,一起上下学,一起吃早餐.....
“你怎么了?”
“没事。”李依依摇了摇头,“你的朋友叫李依依吗?”
李依依——
夏日想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刚刚说话没有经过脑子直接就说出了李依依的名字,应该不认识李依依才对啊!
“是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林一音,是一个头脑简单的高一女生。”
“噢,叫林一音啊,不仔细听的话的确容易听成李依依。”
“是有点容易听错。”
那是因为我故意要编这样的名字让你认为自己听错啊,夏日尴尬地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
“夏天。”
“原来你也姓夏啊。我一个朋友,也是这个姓。”
他叫夏日对吧?夏日心想着,没有说出口。
“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一音......开玩笑的,我就叫李依依。”
哈——哈,夏日想起来李依依有时候也会和别人开玩笑,但是和旁边这位小女孩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旁边这位......夏日看了看身旁的玥,咦?玥好像,要倒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在这一秒里,地铁正在减速,即将到站胡家岗,这也是夏日和玥要抵达的地方。在这一秒钟里,玥上半身已经离开了夏日的肩膀,有向左前方倾的趋势,在这一秒钟里,李依依准备伸出手去扶住夏日旁边的女孩,脸上写满了吃惊。在这一秒里,夏日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抱住了下一秒就会倾倒在地的玥。
然后一切恢复往常。
“你没事吧?”
“呼——还好。”
“嗯?到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