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过去】
我天真的以为，这一切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却是故事的终章。
坐在手术室的门前。
等待着。
等待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灭掉。
“请问您是松崎千鸟的家属么？”
主刀医生注视着我，眼里填满了惋惜。
“我......我.......是我......”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身，我看向医生的双眼，心里祈求着松崎能够平安无事，脑袋里填满了各种各样的思绪，医生到底在问什么呢？与之相对应的是我语无伦次的回答，“我......我不是......”
“既然如此，希望您能够联络一下她的家属......”
冷冰冰地声音趁我不注意溜进了我的脑海。
打碎了我所沉浸的梦幻。
“很抱歉......”
医生向我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离去。
“请......请等一下。”
我抓住了他的手。
医生回过头，眼神里满是惊恐。
“那个，先生请你冷静一下。”
“我......我我......”
“那个，请你冷静一下——”医生的语气很是慌张，“我们已经尽力了，请您不要这样！”
“我是说我啊......”
疯狂地编织着自己的语言，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请不要这样，请您松开手。”
“我刚才——”
“先生，如果您再不放手的话——”
“——听我说话！”我大吼了一声，心里莫名的怒火喷涌而出，回荡在医院的长廊。
“先、先生！”
拼命地想要摆脱我的手。
我只是想说一句话啊，我没有恶意的。
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
但是嘴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喂！发生什么了！”
不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请放手！”
“拜托你冷静一下！”
“把手放开！”
是医院里的安保人员，他们以为我会对医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概是这样，可是我只想说话。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医生。这件事太重要了，我必须要告诉他。请他听我说。
可是安保人员并没有这个想法，他们使劲把我的手掰开，然后把我推到墙边。
“请冷静一下！”
“不是这样的......”
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们辩解，但是医生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倏地感觉自己需要解释些什么。可是我真的需要么？或者是我直接告诉那个医生我想说的话不就行了么？
“谢谢。”医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然后看向我。
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不解，就像是“我明明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请您冷静一下吧。”安保人员站在我的身边，似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或许他们都打算让这件事情就这么收场。
“我是想说......”
“我很遗憾没能把她救回来。”医生又向我鞠了一躬，“真的很抱歉。”
“我想说......”我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
——
——
“我是她的亲属。”
医生看了看我，沉吟许久，终究开口道，“——还请您联络她的亲人。”
“我就是她的亲属。”
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就像是认定这句话有着神秘的魔法一般，不停不停不停地重复着。或许这句话是禁忌的咒语，或许重复它就可以让千鸟醒过来。
明明都不是。
但我为什么还要重复呢？
医生并没有让步，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
到最后也没有好好听我说。
我自顾自地下了这个决定，假装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可是这个时候再问千鸟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正平静地躺在相隔不远的床上。
等待着自己真正的亲人带走它。
我到最后又算是什么呢？
......
躲到医院的角落里哭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她说的都应验了？
为什么她就这样离开了我？
为什么当初要和我做那种事？
为什么要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为什么要告诉我啊？
最重要的——我到底，对你来说是什么人？
千鸟离开了我，留下了数不尽的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重重地叩击我的心脏。
如果当初，我能问出口就好了。
如果我能做她最亲最亲的人就好了。
“千鸟......”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听到。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当我重新恢复神智，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卧室里的天花板。
记忆出现了断片，又或者是我不愿意回忆起中间发生的事情。
总之我回了家。
失去了自己珍惜的一切。
浑身上下到处都火辣辣的作痛。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
今天是千鸟去世的第二个星期。
这十几天来我都是浑浑噩噩地，机械性的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倒头就睡。
企图让自己忙碌起来，让大脑里忘掉所有事情。
但有些事越想忘掉，越是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在和自己打不过的敌人做着无谓的抗争。
我没有参加千鸟的葬礼。
或者是因为从前的追滨幸助又回来了，我的勇气随着千鸟的去世崩解破碎，沉入冰冷的土中，和她一起埋葬。又或者是因为心里的某种负罪感在作祟，懊悔着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约会，为什么要去做无关紧要的事情，如果我准时去接她，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只不过，现在没人能回答这些问题了......
这是千鸟去世后的第二周，我重复着，我应该、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身边的一切回到了原样，也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犹如水体的表面恢复了平静，千鸟去世的话题也渐渐地在周边平息。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将逝者的名字挂在嘴边了。
大家好像默契十足地在某一个时间点淡忘了松崎千鸟这个人，还有有关她的一切事情。千鸟之前的小团体由于失去了润滑剂，随着她的逝去面临分裂。这是很令人遗憾的事情。
即便嘴上不再说了，但我相信所有人都在心里缅怀着千鸟。
或者说这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希望她能够被所有人铭记。
我没有参加她的葬礼，或许是因为我不相信她离开了我，又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胆量告诉她的家里人，千鸟出事是因为我在路边多管闲事......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出席我本应该出席的重要场合。
我有些后悔。
未能送她最后一程。
但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还是会选择不去吧......
到头来我才发现。
——我和当初，并没有什么改变。
到头来还是这么懦弱，这么无情。
从医院回来之后，我就未曾哭过。并不是因为不想哭，而是哭不出来。每天都感觉肺部的周围隐隐作痛，可是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
或许我希望她还活着，我们还能像之前一样快乐的在一起。
或许我只希望生活像往常一样，即便失去了她，也要继续生活下去......
无论如何，这场由她带来的恶作剧，也由她任性地画上了句号。
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异常的安静。
耳边迎来了难得的清静。
毕竟那个喜欢在我耳边嚷嚷的她已经不在了。
“这要我怎么适应啊......”
有气无力地嘟囔着。
目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或许她没有死呢！
偶尔，脑袋里会蹦出这样奇妙的想法。
或许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恶作剧，就像她当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样。
也许某一天她也会突然跳出来说上一句，“嘿嘿，吓到了吧！”
即便是在拿我寻开心我也愿意。
家里的门被扣响。
我拖着空虚的躯壳打开了门。
面前的青年给我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你好，请问你是追滨幸助么？”
盲目的点了点头。
面前的青年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对不起！”
“你......”
“——我是那天被你救的家伙。”
“啊，那......”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我当初如果没有多事，没有救他，说不定刚才来敲门的便是千鸟。
“对不起.....”他抬起头来，“我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对不起。”
“已经够了。”我说道，“请回吧。”
“你不应该救我的。”他拼命地摇着头，“你不应该救我。为了我这样的人，失去了你挚爱的亲人。”
啊，亲人么？
我猛地抬起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
眼泪夺眶而出。
这两个星期积攒起来的眼泪，似乎都留在了此时此刻。
瘫坐在玄关处，我嚎啕大哭。
到底是为什么？
完全不在乎邻居的看法和意见。
尽管很痛。
但是却全然没有畏惧。
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吧。
我这样告诉自己。
在他人的面前毫不掩饰的哭了起来。
他似乎也被震惊到了。
但是却很默契的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样不知持续了多久。
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还请回吧。”
“我是想说......如果你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请告诉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就请告诉我——哪怕是这个世界最恶的事情，我也会帮你做的。”
“请回吧。”我站起身，准备关上门。
“我叫满岛彻......”他用手臂挡住门，“晚上的时候你可以去附近海滨的沙滩上找我。”
“——我会每天都在那里等你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关上了门。
不知道他走没走，我希望他走了，而且永远不会回来。
——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