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先前的大道上,黑騎士正前方不遠處,大概是城中心的位置,有座邊長二十米上下的沙池,沙池中央架着巨大的鐵籠,籠中關着用兩隻手數不過來的人類,有老人、有孩子,而無一例外的是他們身上僅穿着像是油布的衣物,泛黃而且簡陋。
黑騎士僅僅向那個位置走了幾步,氨臭味和糞便味的強度陡然往上爬了一個等級,鐵籠下是不堪入目的人類排遺物,密密麻麻的蒼蠅附在上面。看來這些人被關進去就沒被放出來過。
除非另一種可能。
一個衣着相當考究的男人靠近了沙池邊緣,向附近像是負責人的傢伙招了招手,說了幾句,負責人點點頭,指示手下打開籠子,從裡面抓出一個看起來還算健康乾淨的女人,女人眼中混雜着絕望和喜悅這兩種對立的感情。
負責人舉高手,對着她的背抽了一鞭子,女人發出慘叫並倒在地上呻吟,這演戲性質的行為讓那個男人點了點頭,甩給負責人一袋錢,抓住女人項圈上的鎖鏈邊拉邊拖地將女人帶離。籠中的一些人看着被拖走的女人流露出極其病態的羨慕的眼神。
再遠一些是第二個鐵籠,似乎是關押新奴隸的地方,因為沙池乾淨許多,籠中的人也相對更有活力,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咒罵什麼,還有一個年輕人,在被押解着即將關進籠里的時候,出其不意打倒了身旁的人,打算趁亂逃進人群中,但沒跑出幾步路,身體就被數桿長槍刺穿,吐出的大量鮮血已經宣告了他的末路。
遺棄的屍體丟在一旁,被路邊的野狗撕咬、分食,這血的警告讓籠中的人們稍微安靜了些,偶有幾個路過的奴隸主往那堆爛肉上啐了口痰。
感到無趣的黑騎士轉身返回旅館。門口的鈴聲再次響起,老闆發現來者是那個熟悉的新面孔后,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對黑騎士說:“喲,新來的,跟你商量個事兒,把鑰匙還給我吧,你另找去處吧,錢我也不要了,反正你也沒怎麼用房間。”
“怎麼?”瑞曼恩斯沒停止向樓上前進的腳步。
“城主的弟弟剛剛把房間包下來了,你就委屈一下吧。”
“這樣啊。”他登上樓梯。
“勸你別不識相哦。”老闆輕描淡寫叮囑了一句,便不再阻攔。
過道還是在吱呀吱呀地叫喚,整層樓似乎比剛來時安靜了一點。他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房間門口站着兩個人,而越靠近那間房,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越大聲。
“求......求求你,這個絕對不行,不......”哭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稚嫩。
“哈哈哈,老子管你行不行,儘力掙扎啊,反抗啊,這樣才刺激不是嗎,雖然有點小,嘛,反正我玩壞不少女人了,不差你一個,好不容易從哥那裡買來的雛兒,怎麼能不好好爽爽。”聽起來像是豬一樣發出哼唧聲,一個男人說的話不堪入耳。
黑騎士對此充耳不聞,靠近門口,兩個站着的像是護衛的人立刻拔出刀厲聲道:“你這傢伙是誰?隨便靠近這裡是想死嗎?啊?”
“想清楚了,到時可別後悔。”黑騎士提醒了一句。
數秒后。
房間的門被暴力地破壞,黑騎士踏着破碎的房門走近屋內,對屋內的人淡淡道:“我不打算讓出這間房。”
眼前有兩個裸着身子的人,一男一女,女孩躺在床上,右腿被高高抬起,露出了禁忌之處,那個發出哼唧聲音的肥胖男人左手抬着女孩的腿,右手已經握住了那根骯髒的東西,似乎正要進行下一步。
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樣,男人和女孩都愣了一下,隨後便是男人的叫罵聲:“誰啊?有病嗎?沒看到正忙着呢嗎?你是不是想死......”
但是當他看到門外躺着兩個不知是死是活的護衛后聲音慢慢壓低了,似乎是理解了眼前這個黑色的傢伙不能惹。
“這件房間我已經訂下了,這個城裡乾淨的地方可不好找。”黑騎士根本沒看女孩,只是跟眼前的胖男人說。
“請救救我,求你......”男人在女孩把話說完前慌慌張張地放開了女孩的腿,進而捂緊了女孩的嘴。
“那......那又怎麼樣,我可是付了兩倍的錢哦,所以房間是我的!”儘管有些害怕,但男人還是朗聲道。
“不論如何也不讓?”語氣中不帶感情。
“對!對啊!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浪費時間在無聊的爭執上,既然你這麼堅持。”
黑騎士接受了這個說法,轉身離開。
那就繼續趕路吧,反正也不需要休息。
他這麼想着。
在黑騎士離開視線后,胖男人立刻轉身給了女孩一巴掌,打得他自己的手都有點疼,女孩的嘴角破了皮,小臉蛋上一個巨大的巴掌印,顫抖的她泣不成聲。
“臭女人,這不是還有叫喚的力氣嗎,但是你喊這一聲有什麼用?你還指望那個孬種回來救你嗎,要知道,我可是城主的弟弟,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讓他心懷感激地吃我的屎,然後再慢慢殺掉他,呿,裝模作樣的怪胎。”胖男人泄憤般地說完,用兩隻手更加粗暴地分開女孩的雙腿。
想着接下來的流程,胖男人因此不由得露出了猥褻的笑容。
“這我可不能當沒聽見。”
一個令人膽寒的聲音在胖男人身後響起。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害怕,右太陽穴就受了一記重擊,整個人像是開玩笑一樣飛到一邊,倒在地板上抽搐不止。
黑騎士緩緩走近胖男人。
“......”他竭力保持意識,然後說了句話。
“恩?”黑騎士蹲下身子想聽清他說些什麼。
“我......城主......弟......你......死......”
黑騎士聽完把他翻了個身,使他仰面朝上,然後一拳打碎了那骯髒的部分,結束了胖子作為男人的生涯。
劇痛使他一下子清醒一半,他發出奇異的嚎叫,像是哭泣又像是咒罵。
“安靜一點,你剛剛想讓我幹什麼來着?”黑騎士又是一記重拳。
“咚”的一聲,血漿和腦容物噴濺而出,哭喊的聲音戛然而止。
“下手重了啊......”
黑騎士站起身喃喃自語的同時甩了甩手,沒有任何殘留物留在黑騎士的金屬手套上。他看都不看女孩一眼,儘管被投以了期望的視線,但黑騎士還是選擇轉身離開。
下到一樓,店主特意笑着問了句:“喲?他把房間讓給你了?”
“並沒有。”黑騎士隨意地回了句,就往外走去。
正離開旅館時,正巧有四人迎面走來,裝束看起來跟之前的兩個護衛差不多,他們警惕地看了瑞曼恩斯一眼,隨後進入店內。
黑騎士並沒有過多反應,毫無目的地往更加中心的地方漫步。
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不到三分鐘,進入旅店的四人組慌張地出現在店門口,他們中的一個人玩命似的跑向城中心那幢最大的建築物,另外三人拔出刀氣勢洶洶地追問着路人黑騎士的去向。
沒過多久,終於讓他們發現背對着他們,正在看着街邊攤商品的黑騎士,三人中的一人當機立斷舉起刀往黑騎士頭上砍去,連吶喊都沒發出,他在儘可能地掩飾自己的氣息,以求在被發現前殺死對方,另外兩人也繞向兩側,打算在同伴失手時提供幫助。
然而,黑騎士卻像是身後長了眼睛一樣,側身躲過劈擊,向右轉身,奪下右側敵人的武器,一個側踢擊退對方,再接突刺,隨後連確認對方的死亡都沒做,繼續向右邊後撤以躲開同時揮來的兩把砍刀,抓住對方揮空的間隙,向前突進,並扔下手中的廉價武器,伸出雙手,而對方連後退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黑騎士兩手分別抓住兩人的脖子。
沒有多餘的廢話,右手一用力,聽見“咔”的一聲響,右側的敵人垂下了剛剛還在掙扎的手,無力地將腦袋歪向一邊,而左側的人似乎理解到了自己的處境,早在同伴咽氣之前就丟下武器高喊投降,至於周邊,連看熱鬧的人都沒有,早在一開始就遠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對他們來說,這只是奴隸城再常見不過的事罷了。
黑騎士微微轉頭面向他,他被那頭盔中無底的黑暗嚇得一愣,裡面別說是人臉了,連輪廓都沒有,只有彷彿是一片黑色的東西在蠕動着。
“我可以理解成這是你們對我的敵意吧。”來自深淵的疑問響起,倖存的敵人恐懼地縮起身子,像只蝦一樣弓起身子,開玩笑似的被黑騎士單手舉在空中。
“非......非常抱歉......這......這......對,對了,這都是城主的意思,是城主派我來給您找麻煩的,其實我一開始的時候是反對的,畢竟像你這麼厲害的人物,不可能......”
“城主?也就是說他想殺我咯?他在哪裡?”黑騎士直接打斷了他的阿諛奉承。
他仔仔細細相當熱心地為黑騎士指明了道路,甚至還提出了為黑騎士帶路以將功贖過的提議,黑騎士僅僅搖了搖頭,將他丟在一邊。
當他因為逃過一死露出安心的表情時,發現四周的景象開始運動起來,更正確地說是旋轉起來。
他應該沒有移動才是,除非是——
自己的腦袋不再受脖頸的限制了。
只剩一具無頭身軀面對着黑騎士離去的身影。
另一邊的人,還不知道什麼在向自己逼近。
菲提斯特聽着侍女們演奏的音樂,口中的動作一直沒停過,直到那隻燒雞被吃的只剩骨頭時才呼出一口氣休息了一下,看了一眼正拚命扭動着身子的裸體女性們,而後繼續埋下頭打算享受另一道菜。
然而一個不速之客粗暴推開房門的聲音打斷了音樂的演奏,也打擾了他的興緻,這讓他非常生氣,但是來者接下來的話讓他暫且冷靜了一下。
“菲提斯特大人!菲提爾大人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殺害了!”
菲提斯特楞了一下,隨後吮了吮手指,思考着什麼,然後才終於反應過來似的,以裝模作樣的腔調說道:“哦哦,吾弟啊,你死的好慘啊,哥哥會為你報仇的。”隨後看着那個侍衛問道:“然後呢?”
侍衛立馬回答:“是的,屬下已經派人去追殺逃犯了,想必不久就能帶回他的屍體,貨物也完好無損地回收,雖然在她打算逃跑的時候給她吃了點苦頭。”
“喔喔,做的好,你從那堆裡面挑一個帶走吧,就當是對你這麼機靈的獎勵。”菲提斯特邊說邊指了一下女性們,她們仍是在不停扭動着身子,像是在跳舞,只是那生硬的動作和懼怕的表情讓這些像是舞女變得詭異罷了。
“多謝城主大人!”侍衛也不廢話,輕車熟路地立刻上前帶走了一個垂涎已久的女人,關上門。房間內再次回歸寧靜。
菲提斯特站起身,把滿手油抹到桌布上,開始做一些準備活動。
過一會拍賣就會開始,又是一筆大錢將進自己的口袋,然後再想想,本來費提爾死去這件事就可以讓他多分一份錢,而且原本被他買走的高價貨又回到了自己手上,等於白賺了一個奴隸的錢,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愉悅的事嗎。
菲提斯特心情極佳,他甚至還相當感謝那個來路不明的人。
而被菲提斯特感謝的那位現在在做什麼?
穿過街道,黑騎士無視籠子里伸出的求救的手,往之前所指的目的地走去,那幢建築物就是城主的所在地。
房子不高,只有兩層,但佔地面積甚至大於鬥技場,牆壁上都爬滿了植物無人清理。
毫無阻攔地到達一層的大廳,空無一物,鋪着的地毯髒的不像樣子,連本應掛着某些名人肖像畫的牆上都只剩下木釘,走向深處,便是通往二層的階梯,階梯沒有任何裝飾,還相當破舊。
但一到了二樓,過道上方懸着的水晶吊燈要多名貴就多名貴,牆上掛着不知哪來的美麗畫作,過道上鋪着金黃的地毯,這裡應該通向某個貴族的會客廳,過道盡頭只有一扇門,然而在那扇同樣奢華的門前,站着的不是嚴肅的騎士,而是與這裝飾極不協調的一群人。
至少連正規士兵都算不上。
一個個披頭散髮,肆無忌憚地討論着不堪入耳的猥瑣話題,腰上收着砍刀,沒有多餘的甲胄,與其說沒有更不如說是刻意不穿。
“喂,你,這裡不允許通過了,除非你是被邀請來的。”其中一人發現了正向門前進的黑騎士。
“那個被稱為城主的人在裡面是嗎。”黑騎士問道。
“啊啊,是啊,喂,你這傢伙到底有沒有受到邀請,而且,在出示邀請函前,你敢再靠近我就殺了你。”
他看見對方點了點頭。
“邀請?”
黑騎士抽出背後大劍。
“當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