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这是在哪......
好像是......傍晚了?
费力地睁开眼,手指上传来细碎的沙粒摩擦感,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视线内所有的事物至少有两三层的重影。
一直到睁开眼差不多十分钟之后,我的大脑才开始恢复运转,这对于追求冷静思考的我来说,实在是太失败了,让大脑宕机这么久完全就是让自己身处在危险当中。
耳边充斥着海浪拍击在沙滩上的声音,我缓缓站起身来,感觉自己的肚子里都是海水,需要赶快处理,唯一能让这些海水快速排出身体的方法......一不做二不休,抠着嗓子眼,蹲下身子呕吐。
虽然很难受,但必须要这样做,没有干净饮用水的情况下,让身体里储存这么多的海水,简直就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吐了好久,肚子里的那种水胀感好歹是消下去了大半,喘着气站起来,看向四周。
沙滩,躺椅,破旧的伞盖,还有周边的椰子树和远处弥漫在夕阳黄色光线当中的别墅,这里似乎是度假区?还是风景区?
算了,不管了,反正不论之前有多豪华,在现在这个时间段,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上半身的衣服还是干的,但下半身裤子和鞋子全湿了,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丧尸......我索性将自己钟爱的登山靴和运动裤脱下来,袜子也脱了,光着脚在沙滩上行走,晾晒在礁石上。反正不管是危机前还是危机后,来到沙滩总是要光脚走一圈的,人都是这个样。
不过我好歹还穿着安全裤......上一次小京问我为什么要穿安全裤,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重点在于,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安全裤到底有什么用,反正在小京的眼中,世界应该还是美好的吧?或者说小京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实际上根本没有想过这一层呢?
于是我和她说起了我在商场呆着的那一个月,那并不是一个百分百安全的地方,那里面有男有女,有好人也有坏人,但危机让那些好人变坏,让那些坏人变得更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半夜里来登山店门口徘徊的男人并不止一波,夜晚睡觉的时候都要睁一只眼,省的被那些人撬开了锁,到时候就不是店里的生存物资被洗劫一空那么简单了,甚至自己的身体都保不住,天知道那些人在底下憋了多久,身为女生,这点安全意识还是有的。
尤其是这个时代......女性能做到的,保护自己的措施实在是太少,就像是这一条薄薄的安全裤,除了能带来虚假的安全感之外,什么也做不到,如果能反抗,早就反抗,如果不能反抗,那么这个安全裤的意义实际上不过是多耗费施暴人一秒钟的时间脱下来罢了。
我摇摇头,不能再想这么多了,必须要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求生上,让自己的思维扩散出去不是一个号的习惯,需要在有限的体力耗尽之前,找到姓付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现在需要他......也依靠着他。
我努力回想起在记忆断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我们三个人站在指挥舰的甲板上,眼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将棺椁打开,天知道委员会都打不开的棺椁,为什么一个女人就能打开,这世界真的很奇妙,很多事情似乎都无法用科学去解释,这才是世界吸引人的一个地方,各种连绵不绝的山脉,俯瞰山下的云层雾景,感受自然的......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集中精神,集中注意力。
我们似乎是被台风卷起来了?不,都已经十月份了,台风季节早就过去了,应该是棺椁那边发生了什么,我没有看清,只感觉自己被姓付的一把抱住......可恶,竟然敢吃我豆腐。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双双跳下甲板,下面正好是之前和苏木待在一块儿的海军战士,他开着冲锋艇在下面准确地接到了我们两个人,姓付的像是肉垫一样,防止我摔伤。
然后开着冲锋艇远离驱逐舰,海军战士和我们解释,两艘船撞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漏油,更不知道有没有着火,趁着还没有发生爆炸,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还没有跑出多远,就看到海下一群黑影正在朝我们靠近,是一直在海下追逐着我们的丧尸,这些丧尸因为那个女人在驱逐舰上扔下尸体,所以被吸引过来,双眼通红,看见活着的人类,就不顾一切往前冲。
姓付的拿起他的那把刀,砍翻了几个之后,向海军战士要了一把手枪,然后递给了我。
“拿着!帮忙打!”
我接过手枪,一把黑色漆黑的制式手枪,是姓付的教我认识手枪的型号,里面子弹是满的,但问题是......我不大会用枪。
“我还是用刀吧!”
“别用刀!用枪!”
姓付的一脚踢开一只跳起来的丧尸,然后回头说道:“我被咬了没事,你被咬了就全完了!用枪比较安全。”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开心,但一想想那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让我继续开心下去,只能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拿起手枪,对准一只只像是海豚表演杂技一样跃出水面的丧尸,虽然说准确率不高,但抵不过丧尸距离我们很近,随便开一枪都能打中丧尸的身体。
我将弹夹打光之后,再向海军战士要了一次弹夹,刚刚装上手枪,就听见海军战士对我们喊:“前面就是海山大岛了,那里有一片沙滩区,我们可以在那里上陆地,寻求支援!”
我们抬头,隐约能看到雨雾当中若隐若现的岛屿和高耸入云的建筑物。
“海山岛上有委员会的人吗?”
“说不定有!我们之前来丁滨的时候,收到过消息,说吕墨委员会已经准备要讲海山大岛打造成海上基地,毕竟岛屿是最安全的!”
“你他吗的,什么叫说不定?那就是没有了!委员会什么德行爷还不知道?”
姓付的满脸都是丧尸的黑色血液,我已经记不清他到底杀了多少只丧尸了......
“那我们也要登陆,冲锋艇的油不多了!”
我支持海军战士的想法,在船上作战不是我们的优势。
但突变有的时候来的就是这么快,我听到的耳朵后面传来像是烟花爆炸一样的声音。回头一看,对方的驱逐舰上黄光一闪,紧接着,似乎是什么尖尖的东西朝我们这艘冲锋艇飞过来了。
“是导弹!快躲开!”
海军战士一脸惊恐,他立刻转变冲锋艇的方向,但已经来不及了,导弹在我们的船下炸开,刚好击中了一只跳跃起来的丧尸。
“轰!”
气浪将我们三个人从船上掀起来,因为要击杀丧尸,所以我和姓付的两个人身上都没绑安全带,我们两个人就这么飞了出去。
“千昭!”
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付洐喊我的名字,然后我就坠入了海中,失去了意识......
2.
天快要黑了,我不知道我在海水里泡了几天才被冲上来,但至少现在我感觉身体机能还不是下降的太厉害,不然的化我很有可能就像是被冲上沙滩的贝壳一样一动不动,等着太阳把我烤干。
我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姓付的,或者找到那位海军战士,如果能找到苏木更好......但我发现这实际上是一种奢望,我沿着沙滩往上走,在一望无边的大海旁边不断找寻自己的目标,我从一开始想要找到姓付的,到后来想要找到苏木,到最后我只想着,哪怕我能遇到一个人都行,活生生的人,只要不是丧尸,哪怕上去和这个人说说话也不错,生怕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在这片沙滩上,摔倒了也没人扶起来,那就太可怕了。
沙滩上没有任何的脚印,不论是往南还是往北都找不到有人来过的痕迹,与其说我在这里找人,不如说我是在这里浪费自己的体力,当我认识到我不可能在这里找到人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我必须要找到一个落脚点。
我返回了刚刚被冲上岸的地方,再次仔细地寻找了一下,没有有用的东西随着我一同漂浮上来,我一个人,的确是孤零零地来到了这座海山大岛上,位于贺州旁边,仅仅隔着一个海峡的,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大岛。
放在礁石上的裤子,登山靴和袜子都干的差不多了,只不过闻起来一股海水的味道,我也不讲究那么多,以前在连夜登山的时候,直接睡袋一铺,和虫蛇一块儿入睡的经历也是有的,这一点小挫折对于我而言基本没有什么干扰。
穿好衣物,我横穿过沙滩,终于踏上了海山岛的现代化地区,海山岛虽然离贺州很近,但实际上我只来过一次,而且来的还不是度假区,而是那天军港开放了航母参观,当时学校社团组织过一次集体参观,没有登山安排的我随波逐流,跟着去了一趟,现在还清晰记得,那个军港就是在度假区沙滩的北面,距离不是很远。
我决定去那里看看,万一碰上了贺州委员会......不,贺州已经没有委员会了,万一能碰上吕墨委员会的驻军,那再好不过......
沿着度假村往北走,我应该是在昨晚凌晨的时候被海水推上了这座岛,真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掏了掏身上的口袋,竟然还能在绑腿口袋里找到姓付的递给我的那把手枪,我不知道手枪在泡了海水之后还能不能用,但想来海军的装备应该是能防水的?
很抱歉我的内心活动这么多,但实际上这是理智告诉我必须这么做,在四周有人的时候,可以安静低调一些,因为有无数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信息正在往我们的脑海当中努力地钻,但当我们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就需要自己对自己说话,营造出一种不孤单的感觉,否则人的内心很容易崩溃,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穿过了度假村的别墅区,见到了几只丧尸,都是一些行动不便的老尸,甚至不用我动手,就已经摔倒在地上,只能用无神的双眼和嘶哑的声音来表示出对我的敌意,我四周看了看,找到了一辆报废的汽车,打开车后盖,就连警报器都已经不工作了,总算在里面找到了一根撬棍,一棍子下去,结束了这只丧尸的生命。
我不认为像我们这样还活着的人,有资格去结束别人的生命,但去结束丧尸的生命,是我们作为人类来说的一份义务,毕竟已经成为丧尸的人,在生前是绝对不希望自己变成丧尸的,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病毒支配着的话,他们肯定也会祈求着被人打死。
换做是我,我肯定会在被感染的一瞬间,让姓付的朝我脑袋上开一枪,至于为什么是他,因为我觉得,我如果被感染了,肯定是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而在那种生死关头当中,陪伴在我身边的肯定是那个傻子,二货,流氓,自大狂。
这些别墅就算是已经停电了,大门锁依然还在工作着,我惊讶于这些有钱人在危机来临的时候竟然都没有想过要逃出去,而是紧闭着自己的大门,生怕有人进来一样,导致这些别墅的大门都是关闭着的,没能让我有机会进去里面睡一个好觉。
什么样的脑袋才会想着画地为牢,把自己送入死神手中?
穿过别墅区,来到了度假区的公共场所,大片大片的旅馆和餐馆让我退出了这片区域,就算都是老尸,但数量庞大的丧尸依旧能将我淹没。
与其在这里寻找不存在的人,倒不如朝着一开始就定下的地方走,这是姓付的告诉我的,在他那个已经完全军事化的脑袋当中,能说出来的屈指可数的理论,倒是颇为受用,至少在这一点上他说的没错,任何与目标无关的事情都不要去做,任何与目标有关的事情都要尽快做好。
绕过了这一片危险区域,我来到了度假区的大门口,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无数的丧尸正在大门口游荡,在危机一爆发的时候,肯定无数人想从大门口逃生,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危机一爆发,首先遭殃的就是人口密集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四周,还好最近伙食还不错,夜视能力没有下降,就算没有路灯,我也能在众多广告栏和花坛树丛当中找到围墙所在的地方。
通电围墙在没有电的情况下就是让人爬的。
将撬棍扔出去,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好在围墙离大门有段距离,外面大马路上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也没能注意到我,我翻过围墙,稳稳落地,然后捡起撬棍,最后朝着沙滩上望去。
大量的灯光映照在夜晚的海面上,用四个字来形容,大概是光怪陆离。
让我有一种回到危机爆发前的错觉,仿佛这里还是弥漫着六月海风的滨海度假区,而我像是一名正在围墙外面排队等待进场的游客。
不......不是游客,也不是灯火阑珊的度假区发出的灯光。
我沿着滨海道路奔跑着,终于在一处像是特意留给游客拍滨海背景照片的,一处凸出的喷泉景点里,看清了海面上发出灯光的到底是什么。
是五艘驱逐舰......
3.
旁边是一处游乐园,游乐园的大门被撬开了,里面没有看见丧尸,应该是已经被惊慌逃跑的人群所吸引走了,所以我很快就能到游乐园的小型“城堡”当中,那里有一个三层楼高的瞭望塔,正好能让我观察海面上发生了什么。
上了瞭望台,感谢游乐园的精心配制,上面竟然还有一架小型的望远镜,倍数不是很高,但用来看海上却是绰绰有余,今晚的月亮很大,月光很足,所以就算是没有路灯和其他灯光照明,我也能看到海面上那五艘驱逐舰正在朝我这个方向航行。
但航行到一半,五艘驱逐舰又开始集体转向,方向朝北,而我调转了望远镜的方向,也跟着往北看,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五艘驱逐舰的目标,就是之前能停泊航母的军港所在地,在那里应该能得到一些补给,至不济还能停靠岸边休整一下。
那五艘驱逐舰应该不是委员会的,因为我看到甲板上面的士兵穿着不是委员会的海军服装,虽然看不清那些战士长什么样,但至少能看到他们头发的颜色,很显然是外国人,那么,这就是苏木口中的联合舰队了,该死的北美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来侵略我们的国家,就不能放下国家之间的敌对意识,共同面对全人类的敌人吗?
慢着......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往军港方向开,是不是意味着军港那边没有委员会的势力?军港是一座空港?那我之前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没有委员会的军港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根本不能成为一个目标。
再者说,之前我数过了,联合舰队这次一共来了七艘战舰和两艘邮轮,现在只有五艘,为什么?如果说指挥舰和徐青徽的驱逐舰碰撞无法回收,那其他战舰怎么消失了?难道是和徐青徽的舰队一起沉入海底了?徐青徽怎么样了,吕墨那边有什么反应?还有姓付的,苏木,小京他们到底怎么样了,都在哪?
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念头又再次冒头,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现在不是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悲伤和懦弱是毫无意义的情绪,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座大岛上,我就必须要做点什么,比起毫无意义地在大岛上闲逛,我更愿意......跟在这些外国佬的背后,看看他们到底去哪,说不定就像是之前在海面上一样,跟着他们就能找到徐青徽所在的地方。
拿定了主意,我从“城堡”上下来,穿过游乐园的大门,看着路边东倒西歪互相碰撞的汽车,摇了摇头,不能用这种代步工具。
再看看一群发臭的尸体当中,倒了好几辆黄色的共享单车,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轮胎还有气,我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拿着撬棍,随时准备应对那些装死的丧尸,只要它们敢起来朝我吼一声,我就打烂它们的头!
不过这些尸体似乎都是被处理过的,至少他们脖子后面都有一个小眼,应该是被委员会的战士,或者是其他路过这里的组织顺手处理了......
抬起一辆被两具尸体压在身下的共享单车,松了一口气,刹车坏了,但轮胎还算是有气,反正现在也没有活人会给我撞,没刹车就没刹车吧。
夜晚从海面吹来的风,将周围的空气净化过了一遍,没有尸臭,也没有排泄物的味道,就是清新的空气,我有点开始喜欢这里了,要不是路边时不时一两具尸体,和慢慢挪动的丧尸,我真的会以为我现在还在危机爆发之前,骑车锻炼身体。
驱逐舰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慢,我骑自行车还能勉强看见他们的船尾,等到我看见为军港而设置的马路岗哨时,他们的船尾才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当中。
岗哨已经撤离了,但拒马和沙包还在,甚至还有开火过的迹象,满地的橙黄色子弹壳,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灰,两边的楼房都是血迹斑斑,还有许多断手断脚,应该是丧尸群冲击过军港一两次,被军港清除之后,他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损失,主动选择了撤退。
奇怪,为什么这里的马路上也干干净净的,像是被人搜索过一样,算了......危机爆发这么多天,这座岛早就被无数求生者犁了两三遍,找不到物资也实属正常。
我忽然回想起我在商场度过的那一个月,每天其实每天晚上除了防备那些居心不良的人之外,我还在窗户旁边观察路边的情况,在危机爆发的初期,每过那么两三天还能看到部队分批进入贺州,但半个月之后,部队就像是倒放的电影一样,开始分批陆续往外面撤离。
我能看到的情况,楼下的那些人自然也能看到,所以当那些人看到部队开始撤退的时候,我听到的竟然是欢呼而不是悲伤......这就证明了他们是多么渴望无制度的社会,这样他们就能为所欲为,心安理得地压榨他人。
多么可悲,人类几千年才建立起来的文明的制度,只因为出现了丧尸而像滚汤泼雪一般消融殆尽,万一要是出现外星人,只怕社会会崩溃的更快......
我进入了岗哨,并且沿着这条能跑坦克的马路上了军港,进入了军港之后,明显干净了许多,至少部队在撤离的时候是保持着一定的建制。
沿路都能看见海面,我终于在飘扬着破烂的旗杆后看见了那五艘驱逐舰,正在缓缓进入军港的停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