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大英才艺秀决赛的下半场,”在信号后,站在镜头前的主持人如此说道,“在我们的决赛选手以及嘉宾们精彩的表演后,下半场可是万众瞩目,甚至网络上都在谣传制作组已经钦定的冠军的表演了。”
这犀利的自嘲成功逗笑屏幕前的观众,特意留下两秒给观众缓和,主持人继续介绍道:“从复活赛一路过关斩将到达这个舞台,请观众们用掌声欢迎她吧。”
掌声响起,事先关上的布帘缓缓掀开,但在台上的人却少了主角。
此时伴舞随着响起的前奏起舞,微弱的电磁声在音乐的掩盖下响起,一个舞台的中心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平台徐徐地升起。
歌声响起,一如既往的动人好听,但平台升上来的主角却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被塞了布条。
粗长的麻绳嵌入浮肿的脂肪中,口中塞着的布条滴着恶臭的口水,脸上五颜六色的妆容被泪水糊地如同一点都不逗趣的小丑妆容。
现场瞬间混乱了,歌声也在半拍后停下,制作组一片混乱地赶着报警和叫人到台上替她松绑。
此时,各个出口的防爆门猛然砸下,一阵强烈的轰鸣声从四面的音响炸出,不久前保持混乱的舞台上下瞬间回归安静。
“不用报警了,今天有国际儿童犯罪研讨会,女王有出席,全市的军警都在忙着护卫,根本来不及过来。”电子合成的人声从音响传出,警告着在场的所有人,“座席下方设置了炸弹,这些是大战时期为了精准打击人工智能营地而研发的导弹,在爆炸的瞬间会把附近所有的电器过载走火,然后爆炸,想估算爆炸威力的话,你们就统计在场有几位Humandroid吧。”
此话一出,不久前搁置的混乱便回到了现场,一些不信邪的人开始寻找据说位于座席下的炸弹,果不其然,座席的四角都各安置了一个。
而开始相信的人便把装上Humandroid的其他观众给赶到舞台去,妄想这样爆炸就不会波及到他们。
剩余的人都哭喊着拍打文风不动的防爆门,希望外头有人能听见他们的求救。
虽然非常乐意看到这些人们丑恶的魔女审判,但警方能给予的悠闲时刻剩下不多了。
“你们想活下去吗?”他小声说道,但混乱的会场掩盖了如此重要的话语。
轰鸣声再次响起,混乱也就此停下,他说道:“你们想活下去吗?”
“““““想!”””””场内不约而同地传来同一句话,但在冷静下来后,人质们才发现自己的答案是多么可笑。
“反正你也不可能放我们走的吧。”
“既然想让我们活下去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你们这些Humandroid给我滚开!”
混乱又开始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哦。”
“?”会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一扇防爆门的打开证明了对方言出必行。
看见希望的曙光,会场的人类如同有趋光性般往外冲。
“真是简单操控。”面对不到十秒就清空的会场,他如此说道。
人质们还在走廊上奔驰着,丝毫没发现所过之处的岔路都被放下防爆门,而他们正如同老鼠般在规划好的赛道上争先恐后地跑着。
就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冲出皇家阿尔伯特剧院的大门,迎接他们的却是足以暂时致盲的探照灯的问候。
“别动!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跪下!”通过扩音器传来的警告声彻底让人质们懵了,只有跟随指示这个本能如常发挥。
面对听话的群众,负责这边包围网的见习督察非常满意,但此时,有一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别动!”他紧张地往话筒吼道,驻守在包围网边机械警员们感测到了长官的紧张,瞬间抬起手中的枪口和解除保险。
“我是艾伦·图灵。”那人如此说道。
而见习督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赶紧吩咐部下的机械警员们核对数据库中的资料,结果得到的答案证实了对方所言为实。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把他吓得快晕过去,但这“关乎升迁的行动”让他赶紧深呼吸,冲入包围网内迎接。
“图灵勋爵,你怎么会在这里啊?”甚至把警帽都摘下来的见习督察卑微地说道,而对方只是板着脸,说道:“我们被绑架了,而绑匪在主舞台设置了炸弹,请你们把它解除。”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他如此说道,但碍于工作,他需要说出这句话:“但可否勋爵和我们回一趟警局协助调查呢?”
就在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对方脸上的拒绝之情明显得无需言表。
“难道我就这么不让人信任吗?”他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同时眼睛还着急地往左上角看。
“当然啊,克里斯多夫·摩尔康。”一把女声从不知何处传来,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对方在听见这把声音时便开始大笑。
“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报复而做出这种事情啊,阿黛尔·戈培莉亚小姐。”艾伦·图灵如此说道,同时他成功定位了声源,在剧院大门的屋顶上,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站在那里。
“不止,我还能做出这种事。”她弹了一声响指,那些不断表现自己的探照灯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那些在那位见习督察指示下警戒那位女性的机械警员们也放下了作为主要武器的双手。
附近的所有光源都被关闭,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对方还示威般演示了自己能够操控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机械警员们,让恐怖的气氛渐渐在这片黑暗中扩散开。
此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出现,更加强烈的恐怖如同蜘蛛般爬上所有人的后颈,并对其吹着凉风。
“咝啦。”什么东西被拉开的声音在脚步停下后传出,在不久后,什么东西被放倒在地上的“碰”一声连同它掀起的微风都被所有人感知。
就在所有人的精神几近崩溃时,“噔,噔,噔,噔”响起四声,音由低至高。
“mi mi so, mi mi so, mi so do ti la so”
这安宁的旋律,渐渐地安抚了他们那紧张的情绪,生命的威胁被抛诸脑后,彷佛这旋律比生命还重要。
“re mi fa, re mi fa, re mi ti la so ti do”
长音在渐弱后,一阵爆炸声传来,防空警报也随之响起,但,没人立刻离开。
没有叫喊着逃跑的,没有安静寻找防空洞的,甚至现在才开始有人注意到了警报声。
就在混乱即将开始时,一把空灵的声音传来了,那优美的嗓音竟和开始急躁的旋律如此相配,那尖锐的高音开始狂暴,如同世界所有的不公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自然流出的愤怒轻易地感染了所有人。
但是,那把优美的歌声,却在不停提醒着他们,这愤怒的来源以及其基底,无疑是极度的悲伤。
以至于听众们根本无法发泄,如同有什么东西哽在咽喉的不适。
灯光渐渐亮起,听众们才注意到他们之间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少年,他的脖子夹着一个形状奇特,且在一根延伸出来的木棒的末端以及盒子本体的末端绑着四根铁线的盒子,而他的左手手指就在木棒上舞动,而右手则是握着一个绑着一撮毛发的木棍,在铁线上来回拉推,而他的身体也跟随着激动的旋律舞动,他身上散发的怒气甚至早已清空他半径一米内的人。
而那优美的嗓音,源头正是不久前还在威胁他们的人,也是被群众无审定罪为比赛时假唱的罪人,阿黛尔·戈培莉亚。
那些还想着逃跑的人都惊呆了,定睛一看,甚至连麦克风都不存在,白衣少女只是很单纯地在享受她的歌唱。
愤怒渐渐平息,黑衣男的舞动也渐渐平静,主角身份在此时开始转移。
旋律转由歌声接上,愤怒后徒留的悲伤被强调至极。
她轻声哼唱,动人的声音跟随着悲伤的旋律起伏,不久前还被愤怒压制的悲伤瞬间爆发了,泪水流下,哭声不被需要,破坏这个表演的一切都不被需要。
不久后,阿黛尔进入了独唱,少年停下了他那突出的高音,转向伴奏用的中音。
她只唱出一个音调,仅仅一个“啊”,却通过巧妙地改变音高,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壮感就此传达出来。
最简单的故事才有最简单的感动,复杂的歌词如今是累赘。
音乐整体音调转低,强烈的悲伤在这片中音中消失,反之,一股不忿的气势不知不觉中填补悲伤离去后留下的空白。
少年的舞动逐渐回归激烈,每一组旋律的第一个音,他都将手上的棍子大力压在铁线上,发出的音更为急促和浑厚,不止这样,他的旋律也逐渐大声,彷佛在向主角的宝座发起冲击。
但在此时,作为主角的阿黛尔停下了,任由少年成为中心。
当少年用渐强的重复旋律将情绪推到一个临界点时,休息了几秒的阿黛尔重回主场。
不同于之前用拖长尾音制造的凄凉感,她的声音急促又饱满,把这股壮烈感继续往上推,在恰到好处的一个点上,她停止了推动,转向了高音长音,在壮烈的旋律上增加了美丽。
仅以两种声音制造的壮烈感,难以置信,却是事实,甚至让听众体验了如同攀登高峰的壮烈以及抵达顶峰的成就感,让人忍不住跟随它摆头跺脚。
这节奏平稳强烈的跺脚如同大军前行,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以及枪声更加强了向着胜利前进的感觉。
就在此时,把壮烈继续向前推的阿黛尔向前踏了一部,陶醉于音乐的她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享受的观众,以及火光四溅的街道。
她继续着自己的音乐,身边什么都不管她的事。
唱着高音,如同宣示胜利的黎明到来的歌姬,放声歌唱。
此时,街道上闪过的身影成功钻过她意识的微小缝隙。
那是一个白色的小女孩,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头发,皮肤,甚至瞳孔,仅有那些黑色的边线表明了眼窝最中央的那个东西是瞳孔。
她穿着的东西华美如礼服,但在那白色布片上覆盖着小部分的银色铁片,主要集中于胸部。
她看了这里一眼,随之举起手中的铁棍,绑在上面的布片自动解开,随着不存在的风飘扬,那些在包围网旁待机的机械警员们随之离开。
她看向阿黛尔,用右手提起裙摆,轻蹲了一下,接着离开了。
正常来说,它应该在壮烈的高潮中谢幕,完美结束,原曲就是这样。
但他和她都不想这样,于是进行了修改。
突然停掉的旋律,让听众们面面相觑。
在最高潮后弱下是正常的,但弱下后突然消失就很不正常了。
在议论声开始出现时,少年深呼吸,继续,但旋律却不是高昂的进军,而是冬天的悲凉。
棍子在最粗的铁线上来回拉推,旋律如同在雪夜中孤单地步行回家的沉重,而阿黛尔的高音如同寒风般萧萧吹过。
这孤单寂寞的旋律在渐弱以及人声的离去后渐渐消失。
突然却不突兀,结束了。
无声的几秒后,掌声如雷,甚至距离不远发出的爆炸声都被盖过了。
阿黛尔沐浴在这掌声中。
这些掌声不是为了琼恩·戈培莉亚,不是为了震撼的舞台演出,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天赐之音之争,只是为了阿黛尔·戈培莉亚,以及她的表演,仅此而已。
她睁开双眼,寻找那头半白的褐色长发,穿着黑色大衣,拿着一把小提琴的中年男子,在人群中和他对上眼的路西法笑容非常灿烂,“Well done.”他如此说道。
在这时,一阵强风把阿黛尔吹飞,破坏耳膜的爆炸声随后跟上。
她花了几毫秒的时间理解发生了什么后,便笑了。
“如期而至,来吧,结算了!”她喊道,“阿黛尔·戈培莉亚,给我看看你究竟在后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