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少女不再迷茫
第四十五章，迷茫的心意跳动之时（45）
1
我还能弹琴。
自那次和乐仪一起约会之后过去了几天的时间，手掌侧面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感觉像是一道细长的红色胶带一直黏在手上，除了稍有不适以外，已经完全可以弹琴了。
所以我早早的来到了后台，因为事先联系过，所以她们都按时到了。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学姐抓着我的手不停的打量，似乎要把每个细节都映入脑海一样。而另外两人也凑过来一起盯着看，学姐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折过去，一会儿凑到眼前一会儿拉开距离，我感觉自己的手掌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少年你是用这个牌子的沐浴露啊。”
“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啊？！”
我拼命的想把手收回来，可是现在三人全部死死按住我的手臂，而且因为三个人力量根本用不到一处去，导致我现在只能弯下腰才可以保证我的手不会被她们折断，啊啊，疼死了！松手啦！
“镜、镜！那种事能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哦，我一般是用舔的。”
“你哪里舔了！还有给我住手！不要真的下嘴啊！”
“啊呜？”
“哦哦！”
不知道是不是被学姐凑近的动作吓到了，乐仪居然抢先一步舔——不对，这家伙是咬上来了！而且是用牙狠狠的咬上来了！
“疼死人啦——！”
我赶紧趁机从她们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不过手上还是留下了一道牙印。
这家伙居然是真的咬啊！
“话说你们……刚刚完全没有在看我受伤的地方吧！分明就是在玩！”
“嗯。”
“承认了？！”
总之，我的手已经没有问题了，虽然说是自作自受，但我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现在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台和她们一起演出！
“少年啊，你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样哦？”
“那是你的错觉——”
“能吃学姐的只有我——不对！只有我可以被学姐吃！”
啊，是是是，不管是那种方面我都不打算让学姐占便宜，所以你请便。
我开始调整吉他，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我的第一次演出，之前来过这里，台下到底是聚集了多少人啊。分明都做了无数次的想象，可是手里拿上乐器，真的要上的时候，心里还是涌现出了无穷无尽的不安。
我果然在紧张。
“说起来，少年，你现在感觉还能弹别的吉他吗？”
“嗯……倒也不是不能弹，只不过稍微有点不适应……”哦对了，我手里拿的当然是学姐借给我的那把，至于乐仪，她家里还有备用的，不过她说果然还是不如自己的那把好用，“学姐，这把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感觉不出来？”学姐调皮的笑了笑，“这把吉他啊，是乐仪的爸爸制作的，送给未来的乐仪的东西。”
“未来的……”
“嗯，因为你看，这个很明显跟乐仪的体型不相符啊，叫她用的话她需要费点事，把胳膊敞开很大幅度才能够到最远处，其实说白了——老师他也没想到乐仪的体型会在初中一年级开始毫无变化，所以擅自做了没用的东西！”
这些话被身后的乐仪听到了，她抄起吉他就要砸过来，可是却被学姐拥入怀中。
“不行哦乐仪，一直生气的话，会长不高的。”
“放、放开我！”
她的挣扎当然毫无用处，只能让学姐更加兴奋。
“不过啊少年，我本来还以为这把吉他会永远没办法拿出来用，毕竟我的错导致乐队解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弹吉他了……然后直到你出现，我在听了你的琴声之后，一直觉得很奇怪，有种怀念的感觉，你那种傻傻的等待小乐仪出现的心情，真的让我吓了一跳……所以我就感觉，啊！这孩子，好像很适合用这把啊！”
所以就给了我吗？
不，学姐并没有说要给我吧，说到底只是学姐叫我用，所以我顺理成章的就一直用了。
这个可以算是我的东西吗？
“少年你之前没有见过这把乐器，但是这把吉他却偏偏适合你——”
学姐她，到底是因为知道我对乐仪有别样的憧憬才选中我，还是因为我的琴声让她看到了乐仪，才选上我。
好像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喂！不要发呆了！趁现在在彩排一次啊！”
响学姐已经坐下，等待着我们。
“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乐仪被学姐放到眼前，她双脚一落地就想超后踢，结果学姐早就料到了，抱起乐仪的腿，把她像吉他一样的抱了起来。
“放——开——我！”
然后，直到我们上台前，也只进行了一次彩排，而这次时隔几日的共同演奏，却没有丝毫缺陷。
2
要把古典乐放到摇滚乐里到底需要多少心思？
并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拼接，把古典乐最有特点的部分切出来像修补胶带一样的贴在自己的曲子上，而是把古典乐变成摇滚乐。
我觉得手中弹奏的曲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学姐早在刚开始练习的时候就说希望我能担任开场的前奏，也就是最宏伟的部分，我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可是其实那不仅仅是几个上下的音符那么简单，起伏到底要到什么程度，要不要进行变化，这些问题都甩到了我的面前。
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可是乐仪却在下一秒通过与我的声音的融合把所有的缺陷都填补了。
虽然知道乐仪是天才，可是我平时其实并没有非常在意，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当自己想要努力的时候，天才这种东西是多么碍事的存在。
分明我想要自己琢磨，可是天才却看了一眼然后把满分答案拿了出来。
为此我稍微有些不满，甚至想要独自一人独揽前奏。
可是我却险些又陷入了过于执着的陷阱。
手指飞速的扫过琴弦，当它迸发出第一个音符开始，我就已经踏上了一座独木桥。
现在，下面有无数的眼睛看着我，如果我失误了——不，不会的，刚刚在后台不是都没问题的吗！
没问题——
一定没问题！
下落！下落！下落！
而耳边却是——
上升！上升！上升！
交错起来的声音组合成了前所未有的火花，就像两颗打火石一样，虽然朝向的方向不同，甚至相互矛盾，但以恰巧的角度却能让它摩擦出最明亮的火光，接着后面的声音紧跟而上，借助这闪耀出的转瞬即逝的火花，立刻变成了燎原之势。
简直是不敢相信！
没人会这么疯狂的试探吧！
稍有偏差，两块打火石就会碎掉，甚至是把自己也烧掉！
可是既然这样想出来了，那就得想办法实现它，如果现在放弃那就太可惜了！就是抱着这种想法，我们偏偏是在这种奇怪的道路上披荆斩棘，越走越勇。顺着心情相互碰撞，然后，把这一切都变成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听到。
这是我们原本计划的，要让所有人都驻足倾听的歌曲。
当我终于能够喘口气的时候，严前辈的声音却在这时想起。
这么回事？
啊，原来刚刚我们完成的，只是前奏！
在这里演奏，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吗？甚至连时间都搞错了，我不得不赶上步伐，却感觉到了意外的轻松。
对啊，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把全部的力量，都砸在前奏上。
真是的……不觉得用力过猛了吗！
可是，场下已经全是欢呼了。
当我们结束了第一场演出的时候，体力消耗的并没有想象的多。
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前奏，然后把它从一开始就拼命的甩出去，接着是训练有素的歌声弥补上演奏的空白，总感觉就这样继续演奏几百次都不会疲惫！
然后我就在第三曲结束退场的时候，撞翻了麦克风，电线缠住了我的脚，导致我从下台的楼梯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扭伤了手腕……
3
从医院出来，我看到外面好像下雪了。
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今年不再有雪了。
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感觉最近这么不顺利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诅咒了一样。
医生看了一眼，给我敷上药就叫我回去了，看样子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就在我休息的时候，我终于又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记者。
“好久不见了。”
“呃，所以说，你也是来看病的吗？”
“怎么可能！啊，说起来你的伤严重吗？”
“只是轻微的扭伤，虽说疼得厉害。”
“是吗，看样子很幸运嘛！”
我克不觉得作为乐手先划伤手又扭伤手这种事有什么幸运的。
他依旧是一身标准的职业装，脖子上挂着腰带，口袋里大概是藏着录音笔吧，他坐到我身边，把背包丢在身旁。
说起来他说过要给我看什么和乐仪有关的事情，可是自己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很久。
“说实话，我都不太像采访你了。”
“啊？”
“因为你好像不是她的那个啊。”
哪个啊？
“不过今天的演出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不愧是冬之星的学生，说起来你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啊？比如出道什么的？”
“就算我出道了也算不上是什么新闻啊。”
“哈哈哈说的也是，不过没关系啦，反正想火的话公司有的是办法，不用你操心。”
怎么？是来跟我讨论未来的？很抱歉我既不是什么受人瞩目的明星，也不是备受期待的新星，说到底我只是个还在学习中的半吊子乐手罢了。
“总之，我对你有兴趣了，所以决定要跟你合作了。”
我可对你没有半点兴趣啊。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只写了名字和电话号码，其余全部空白，我翻过来看也是一样，就好像除了这个以外就没有别的需要介绍的。
“这是我私人用的名片，不要介意，这可是我相信你的意思哦。”
“是吗……”
我可不觉得突然来套近乎的记者很值得相信啊。
“等一下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做饭。”
虽说如此，但妈妈她肯定今天还要泡在啤酒里吧，毕竟是工作。
比起思考这个人值不值的信任，我还是更想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
可是这个时候，他将手机递到了我面前，一起递过来的还有耳机，他笑眯眯的指着手机，好像是叫我看什么。
戴上耳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
那是一个被暂停的视频，界面被静止在一群人的身后，看样子他的意思是叫我看下去，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如果我看下去的话，就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宛如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危险。
可是，如果这是和乐仪有关的。
如果这真的是会影响到乐仪未来的东西。
我无论如何也想知道。
并不是好奇心，只是我想帮她。
没错，如果这个东西根本是毫无依据毫无威胁的，那么到时候就立刻拒绝他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打开了视频。
视频似乎是在一个演播室拍摄的，啊……说起来这个节目，这好像是一栏电视节目，专门采访一些成功人士的，会让他们分享自己的经历什么的，不过和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这个画面更加模糊，好像不是用专门的摄像机拍的。
不对，这个是摄像机，不过好像是专门拍摄某一角度的摄像机。
我看到摄像机在稍微的调整后，镜头拉近，停留在了一张稚嫩的脸庞上。
是乐仪！
原来这是乐仪参加节目的录像啊。
因为只有这一个角度，其他的声音我全部都是靠听的，而听到的声音却都是一些杂音，看样子这边的这台摄像机只负责记录乐仪的神情，并不会记录他们谈话的声音，我记得主持人是个男的吧。
他们大概是在聊什么。
乐仪的嘴巴微微张开，虽然脸上是平静的表情，可是却平静的让人感到害怕。
这样的乐仪，简直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空壳一样。
这种诡异的气氛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然后他指了指屏幕，似乎是告诉我马上就要有好戏上演了。
然而那个“好戏”，其实是一场灾难。
乐仪的表情变得紧张，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接着低下头，面色凝重。
主持人上前来安慰她，拍着她的肩膀和脑袋。
然后就在下一秒，乐仪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脸上露出的是异常愤怒的表情，接着抄起一旁的花瓶砸了过去，我听到清脆的声音，花瓶并没有打中人，它在主持人的脚旁摔成了碎片，接着有人上前去拉住她。
而视频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这段没有清晰声音的视频，让我感到心脏都要被扯碎了。
这是什么啊……
他从我手中取回了手机和耳机，看着一脸震惊的我。
“你看，如果把这种视频发到网上，肯定会有一堆人觉得这人精神有问题吧？作为明星的生涯就完蛋了！”
即便如此——
就算是这样，乐仪也肯定不会在意。
她可不会因为自己做的事而丧失勇气。
一定是这样……
可是，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我的心情。
他全部尽收眼底。
“对了对了，我听说你家里和我是同行啊？那你有没有看过这个？”
“唉？”
“就是这个。”
他从包里拿出来的，是一份杂志，这个杂志我看过很多次，这是妈妈所在的公司发行的杂志，我看到这本上面写着的日期，是三年前。
是我刚刚认识乐仪的时候。
是乐仪的父母离婚的时候。
杂志的封面上，印着硕大的字体，那个标题看得我几乎要窒息。
为什么……连别人的离婚都要大做文章啊。
“我……我完全不知道……”
虽然那是妈妈工作的地方，但其实我并不怎么看杂志。
“真是的，分明你想跟她亲近，但却不知道自己家人是伤害她的帮凶吗？”他的表情变得得意起来，“那个时候她的脾气可是相当古怪，没人不觉得她奇怪，啊，那个电视台节目的事情，被她爸爸用关系给压下来了，所以这些都没有外传，不过嘛……视频可没有被全部删除就是了，然后呢……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我这里倒是有个正在准备中的企划，怎么说呢，或许能够一转她的口碑也说不定呢。”
“什么？”
“关于那个天才少女的专题啦，我一直都想写一份她的专题报道，可是苦于没办法找到可靠的情报来源嗯。”
“所以……你才来找我？”
“是的，毕竟这样下去她的黑历史迟早会被挖出来，在那之前，倒不如顺势跟我合作，多让她有些正面的报道啦。”
“那……”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种事起码要问一下乐仪的想法，如果她真的想要重新回到舞台上，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她肯定会被认出来吧，毕竟她外形变化实在是不大，并且演出也足够吸引人，肯定会有大批的人对她的过往产生兴趣。
“呀，我们那边对题材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如果不能早点拿出有内容的草案，那么肯定会被别的题材抢走栏目啊，更何况……这次的冬酒节，是上电视了吧？网上也有直播，没准现在就有人在翻找她的信息啦。”
简直就像是在命令我一样。
叫我快点拿定主意。
然而这样可以吗？我得快点和乐仪说一声才行吧……
“我觉得你别跟她说比较好哦，那家伙讨厌我们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知道吗？她相当的不喜欢我们这类记者的。”
说起来，和乐仪最开始重逢的时候，我提到了乐仪的过去，结果她立刻就警戒起来了。
我又想起那份杂志。
我难道，是伤害她的帮凶的家人吗。
我不想让乐仪对我有那种看法，无论如何都不想。不然的话，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马上就会蒙上阴影。
而这些，此时也全被他看穿了。
“哎呀已经这个时间了啊，我先回去了，总之你考虑一下吧，决定了给我打电话。”
我只能收好名片，然后缩在长椅上发抖。
我没有哭。
只是觉得心里很乱。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啊。
我的心意，这份不停跳动，却让我无比痛苦的心情，要何去何从？
4
这不应该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够承担的事情，事后我才想明白，倒不如说其实我早就应该想明白，这些事哪怕是去找学姐也好，她肯定会帮我，可是，仿佛是觉得太过依赖别人会让自己永远无能为力一般。
可是我应该去找学姐的。
然而在那时候，心中压抑的心情却仿佛将理智也一并扫清，他的话在我耳边不停的响起，仿佛无数锐利的钢钉扎入我的心脏。
摊在沙发上挣扎了许久，我拿起手机，对着那份名片拨通了号码。
这就是这次寒假里，我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