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遇到只有一面之缘的某人,而且是一两年之后的日子里,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印象。如果有,一定是有什么难以忘记的事情,见到那个人就能想起,然后才进而联想到事件的始作俑者。卓叶即是如此,在看到DMIM计划时,那个女孩惊人的言辞便凭空出现在脑海。能出现在希隆的研究计划里,或许算是对她说辞的间接证明。

得到皮特夫基地的部分管理权之后,他首先做的便是约见了负责DMIM计划的研究人员,他们似乎被西提的刺杀计划吓得不轻,很多人都已经休假调理心情。几番寻找,终于还是找到了坚持在岗位上的人。

“柏菲·瑞斯博士,我是新到皮特夫基地的卓叶。”卓叶和博士相对而坐,守卫远远站在墙角。

“少尉,您对部下真是有无微不至的关心,我愿意完整复述一遍暗杀者在研究室的所为,为您提供最准确最详尽的回答。”博士自顾自笑着,卓叶直接忽视他会错意的行为,问道,“DMIM计划里的研究对象,除了解析出来的那些资料,还有没有其他情报?”

“这个呀,我们对于研究工作都认真的不行,所有有用的数据都如实记录,没有一点怠慢。”他急促的摆头,用假笑掩饰尴尬。

“我不是在考察你们的工作态度,只是问问想知道的情报。不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卓叶扶起额头,露出难受的表情,按压太阳穴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颤抖,他近乎大喊起来“算了!带我去见她!立刻!”

等到走到研究室,他的神态终于缓和了许多。研究室里乱作一团,就像是废弃电器回收站。四面墙壁上都是仪器,而桌子与桌子之间也是仪器,闪烁的屏幕上各种数字在不停跃动。有多少人在里面,不经过仔细观察绝对无法得出结论。而正中间棺木似的浅蓝色立方体正好处于一眼能看见的位置。

“你们的数据采集工作已经结束了吧?把她放出来。”

“这就照办。”

淡蓝色的液体慢慢下降,玻璃棺材里的女孩也浮现出来。她一丝不挂的躺在里面,正如死者一般安详。身上缠绕散落着发丝般的细线,这些线连接入她的皮肤之下,主要分布于关节等处,最密集的地方是脊椎,乍看上去就像是断线的人偶。

“继续。”

“您这是要唤醒她?这样会不会有些草率?”博士看了看卓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只好默默继续。

小女孩慢慢舒展开四肢,从立方体里坐起。她一眼就看见了卓叶,并接着叫了出来“啊,卓叶哥哥!”小女孩的声音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好几个人从仪器间探出头来。

“她的衣服呢?”

“大概早就处理掉了。”

卓叶看一眼自己的军服,又瞥一眼周围研究员们长长的制服。

“算了,跟我走吧。”他转头对小女孩说。

她环顾四周,注意到了自己的窘境“不要!这样子怎么走得出去!”她说着,蜷缩到立方体的一角。卓叶无奈的叹口气,指着一个探头的研究员命令:“那个穿衬衫的家伙,把衬衫脱下来。”

小女孩接过卓叶递来的衬衫,背过身穿上。宽大的衬衫下摆接近膝盖,袖口也长了一节。“我们走吧。”她小心的从立方体里翻出来,笑着对卓叶说。

看她轻松的态度,卓叶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此时的想法。

到办公室之后,小女孩便直接紧挨着卓叶坐下,卓叶挪动一点,她也紧贴过来。卓叶轻笑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卓叶哥哥是这个星球上和我最熟的人,好不容易再遇到,这次我不会再一个人走了。”说着她抓住了卓叶的手臂。

“这种话……”卓叶本来想反驳这句话,转念想到她真是个月人的话,似乎并没有错误。“你这么挂念也没用,我早就把你忘了。”

“预料之中哦,已经过了接近三年呢。那么,再来自我介绍一次!”她忽地从位置上离开,站在卓叶面前,甩动长长的袖子,神采奕奕的说“我叫采……”

“不是云彩的彩,是神采的采。”卓叶跟着念了出来“突然就想起来了。你很喜欢这个介绍方式呢。”

“妈妈那个时代,机器人能有名字是很少见的,所以她一直很顾忌别人记错字。我只是模仿罢了。”

“喔,真不错。”卓叶冷静下来。“带你到这里是有一些问题要问……”

不等卓叶说完,采跑到一边乱动起来“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的人,有什么可问的,要我好好回答得看你今后的表现。”

卓叶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态度确实是因为有些需要采的地方,甚至有顾及一面的缘分,但是她得寸进尺的态度仿佛她才是占据主导权的人。不过她总归是个孩子,卓叶还是配合她问了下去。

“这么说,你还要赖在我身边,要我照顾你?”

她转过头,气鼓鼓的说“明明是卓叶哥哥要问我事情的,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卓叶哥哥肯定是没想到吧,我的情报有多少价值。”

对这样神气十足的小鬼,卓叶心里萌生了挑逗她的想法。“只要把你的脑袋拆开,你所有的情报我就都能知道了。”

采并没有像卓叶想的那样被唬住,反而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趾高气昂的说:“哼,果然只有这种笨办法,你们要是这么做,我就把意识上传回月球,然后让这个躯体自毁。”

“是个厉害的手段。”得到一本正经的回答,卓叶有些失望。“那我先派人安排你的住宿,然后你就可以换身衣服……”

“什么?我不能一起去吗?”采一把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卓叶。

“你应该看得出来,以我现在的身份,有些事不得不去做。我可不能一直陪着你玩闹。”

他有些愠怒,采慌张起来,依旧抓着他不放“那就我跟着你一起!拜托了,只要跟在你身边就可以了,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卓叶因她的态度转变而惊愕,她在这样一个地方醒来,心里果然还是充满了惶恐和不安。她被带到这里,期间经历的肯定不是轻松的话题。那些悠闲的对话,只是在掩饰心中的恐惧,深谙此等心情的卓叶,心里不禁一软。但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又绝不应该带上她。他皱着眉头在原地伫立了好一阵子,终于才做出决定。

带着采换好衣服,卓叶到了审讯室,采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紧跟着他。进入审讯室,卓叶就关闭了监视器,将房间设置为隔音。桌子对面的女孩,手臂被拷在桌子上,身上有好几处新愈合的伤口,看上去只比采高了一点。

“伤口怎么样了,千笔?”等了好久,卓叶才说出一句话。在这样的氛围下,采也只好默默看着两人,眼神既好奇又谨慎。另一边久久没有回复,卓叶接着说“有什么想问的都说说吧,没有的话就由我来问你。”

“他们呢?”

“死了。被例外装甲杀死了。”

千笔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她垂着睫毛,一言不发。

“这件事有我的责任,无可推卸。是我和古德里安制定的计划,对于结果,以我个人来说很抱歉。”良久的沉默里,能听见的只有卓叶的呼吸与心跳。

“如果没有问题了,那我就来问问吧。

……

“你们的暗杀组织里还有其他人吗?”

……

“西提目前应对希隆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

卓叶机械式的问着一些问题,即使千笔一言不发,他也只是不断继续,就像是在千笔的沉默里听见了回答。最后,他低着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妙音她真的死了吗?”

千笔继续沉默了一阵子,点了点头。之后她便抬起头,用她冰冷至极的眼神盯着卓叶“她已经与你无关。”卓叶握紧的拳头颤抖了两下,然后又渐渐松开。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颓废起来,他露出一副强装出来的笑脸,对千笔说:“我送你离开这里,回到西提吧。”

桌上的手铐自动解开,千笔如离弦之箭扑向卓叶,把他从椅子上扑倒到地上。卓叶反应过来时,脖子已经被身上的千笔钳住。一旁的采被吓到,尖叫一声,到外面呼叫了守卫。守卫把千笔拉开,她也没有多做反抗,立即就松手了。“请尊重我。”趁着被铐起来的时间,她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卓叶咳嗽着站了起来,采不解的看着他“你哭了?”

他苦笑一声,将翻到的椅子捡起“她弄得我很疼。”

“你们是以前就认识的吗?”

“算是吧,我认识很多人,也局限于认识而已。”

“可是她似乎回答了你最重要的问题,而且也没有真正想置你于死地。”

“那是她没有合适的手段。”他走出审讯室“你的话有些多了。”

刚回到办公室,卓叶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军部的消息。由于刚才的事,他在椅子上躺了很久才注意到。没有过多的加密,也不是通过一次性芯片送来,但又是来自军部的消息,他觉得很奇怪。

致所有未处于前线的军官:

近日与西提的战事接近尾声,帝国的荣光遍及西提已是时间问题。举国上下沉浸在欢愉的氛围里,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凯旋之音。恰逢元首诞辰,更是锦上添花。值此佳期,每年例行的欢庆宴会决定在帕里斯岛举行,并且所有受邀军官及其家属皆可参与。届时元首还会亲自到场,注意饮酒适度,做好迎接元首的准备。

                                                 ——希隆第十二帝国威斯特军务部

卓叶听说过军方的这个例行假期,但从未想过自己有参加的一天。他又瘫倒在椅子上,任由一些回忆自己涌出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又露出那副难受的样子了。”

听到声音,他才想起身边采的存在,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无顾忌显露疲惫的人,也是提醒他苍白现实的人。他不禁又想起那时的相遇,莫名其妙的话语以及她月人的身份。她是人与机器人的结合。卓叶望着采,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猛地从椅子上挺身,既然千笔不愿意走,上面也不可能放过她,不如就将她改造为采一样的半机器人。这样目前也能有一个像样的计划,不至于毫无作为。

“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宴会。”

“我也要去!”

“那就去吧,一起去吧。”他高兴地说。同时向研究组下达了新命令。

帕里斯岛约5803平方公里,地势平缓,最高峰厄共火山仅1768米。以绮丽的风景和舒适的环境闻名遐迩,有着完备的各种娱乐设施,是希隆西部最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

卓叶浏览着目的地的一些信息,毫无一点兴趣。一出机场,便有专门的人员在等待,领着他们乘上统一而奢华的车子,所有车子早已设置好自动驾驶以直达会场所在地。

夕阳的余晖伴着微弱的海风,均匀地洒在海面上。金黄的天空与暗橙色的大海被波折的地平线分开,随着夕阳西沉,金色渐渐暗淡,海面也显得更加冰冷黑暗起来。采痴痴地看着这一切,像是盯着橱窗中漂亮玩具的穷小孩。

“很美吧?”

“嗯!以前见到的太阳只是一个光球,穹顶上的假太阳和这里更像一些,但也没有这么漂亮。”

“这个时候如果有画笔,一定能作很优秀的作品。”

“用终端拍下来不行吗?比画下来的精美很多呢。”

卓叶失落地摇摇头“镜头记录下的是死物,和绘画是不同的,作画可以不追求形似。重要的不只是所见,所感受到的,想要表达的,全部结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画。”

“我不太能理解,智械族不会画画,听说人类做这个的也只有几个人。”

“你们那里的人都做些什么?”

“所有人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啊,除了对城市的维护工作例行安排,大家都是想干嘛干嘛的。”

“竟然这么自在。那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那个模拟系统?”

“那个……”她猛然醒悟过来,气呼呼的看着卓叶“别想诱骗我说出重要的情报!我还没有认可你呢!”

“喔,被发现了。”卓叶轻轻的笑起来,除了妙音,或许只有在这样的小孩子面前,他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去展示真正的自己。初见时胡言乱语似的交谈一度让他认为采是疯子,不法者的工具或是娱乐节目的一环,雾雨计划与之后在皮特夫基地的经历推翻了他所有的假设,并且,知道她在地球上孤立无援的处境之后,他的心里更是油然而生一种夹杂亲切感的同情心。

“唔唔唔,你根本没有当回事对不对?!”她生气的把两只手拍在卓叶腿上“哼!你早晚会知道我的重要性的!”

“嗯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已经到了。”

车子缓缓停下,三层楼的别墅呈现在眼前。往旁边看,十多座风格相同而外形迥异的款式呈弧形延伸过去,后面是同样呈弧形的高级公寓,再往后则是能容下不少人的巴洛克大会堂。这片区域是小岛上凸出的一块半岛,鸟瞰过去,被色彩丰富的建筑装饰的有如花瓣一般。

“走吧,还有一段路。”

“不是已经到了吗?”

“还要到公寓才行。宴会要在公寓后面的会堂举行,住得近一点更省事。”

路灯悄悄亮起,一路上,采的注意力都被周围的花草夺去,没有听到半句怨言。稍稍收拾好房间后,卓叶换上军装,采换上小礼裙,一起到了宴会现场。

男人们穿着大同小异的军装,将勋章挂在最引人注目的胸前。女人们穿着华贵的礼服,或是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或是打量周围男人们胸口的勋章。一发现胸口上挂满各种勋章又年轻的军官,她们就会装作漫不经心的靠近,寻找或等待一个搭话的机会。

觥筹交错,酒杯的碰撞声混进音乐,交谈的吵闹声使得卓叶心里烦躁不安。这种宴会

本就与他无缘,来这里只是因为一个参与的名分。但是总有人能认出他,称赞他在雾雨计划中表现出的顽强意志力或是最近取得的成就,他也只好克制住逃离的想法,客套的配合。有的人还让孩子去约采游玩,但采只是待在卓叶身旁,没有半步远离。

表面上看卓叶似乎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人缘不断。实际上,无非只是古德里安派与埃尔温派的争夺,而中立的军官是不愿掺和进去的。

终于,卓叶逮住一个机会,找借口离开了会场。此时的夜空繁星点点,铺满了整片天空,令人回想起曾经夏天的那片星空。卓叶漫步在路牙边,在樱花树的树池边坐下。采慢慢跟过来,坐在他的旁边。

“刚才的你像变了个人一样。”

“那是我的一部分,比较常见的一部分。”

“在我们月球,所有人都完全了解其他人,智械族可以进行脑共享联结,人可以进行意识上传,根本没有需要隐瞒掩饰的地方。”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月球上去看看了。”

“这样会有很多问题需要处理。”她懊恼的低下头,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卓叶捡起采头上的一瓣樱花,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只是随口一说,我知道有很多问题,也没有想去解决。”

“卓叶军士长?”一个女声突然在夜幕中响起“哦,应该叫卓叶少尉才对。”

卓叶刷地站起身子,微笑着问“您是哪位?”

“我曾经被派去与你一同执行对西提暗杀者的任务,你总不会记不得例外装甲吧?”

他思考了一下,伸出手去“原来是鬼隐中校,好久不见。”

“那时真是多亏你了,自负差点使我丧命呢。”

“那是我应该做的,也是谁都可以做的。”

“你既然待在这里,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喜欢这类话的人。放松一点吧。”她找了一个离卓叶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坐下“鬼隐是我的代号,我叫胧寐·尓子田。很奇怪的名字对吧?你可以我尓子田,也可以叫我胧寐,还可以叫我鬼隐,但是最好不要将我的姓与名连起来叫。”

“为什么?”采这时终于说了一句话。

“不问做多余的问题,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不是可以随便问的。”

“这是你的女儿吗?看不出少尉是有女儿的人呢。”

“不,我接手了皮特夫基地的一个项目,她是研究目标:全身义体化的月球人类。”卓叶坐回原位置,采也跟着坐下“我准备对她身上的研究成果进行进一步利用,作为在埃尔温中将这边的掩护。”

“老实说,我虽然在古德里安手下做事,但并不是他的走狗,你这样恭维的态度,让我很不自在。”她脱掉了军帽,将盘起的长发放下“而且,你刚才的话让那个小可爱生气了。”

卓叶将视线转向采,她正失落的低着头。“这些都是实话,粉饰过后再揭露的话,只会更伤人。”

“一点都没错,这些处境我也很清楚。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采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尓子田问卓叶“就算是研究品,这样放任她也不好吧?”

卓叶揉搓着太阳穴,一副释然的表情“如果她就这样消失了,责任就由我担下吧。也请你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古德里安少将。”如果她作了报告,就顺势结束这一切,他这样想到。

尓子田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看向海边“没问题。只是这种事,恐怕不用古德里安出手,埃尔温中将就够你受了。”

卓叶凄惨的笑笑“那有什么?我所见的所有景色,都被泪水蒙上了阴云。现在的生活甚至比以前更让我厌恶,我已经受够了。”

“能说说其中缘由吗?作为交换,我也可以说说我的事。”

“有什么可说的呢?一个人是不可能体会他人的痛苦的,不论他愿不愿意。”

“坐在这里也没有事可以做,况且有些事说出来能好受许多。”

“这片星空不是很美吗?虽然比不上恩格藤斯的。”冰冷的海风吹过,寒意渗透进两人的脊椎。樱花仿佛也受到刺激,花瓣一片接一片落下。“觉得冷的话最好还是回去。”他注意到她缩紧了身子。

“没什么,还在能忍受的范围。既然都出来了,多待一会儿更好。你不愿意那我就先说吧。我原本名叫胧寐·黎,名字是出生那晚,父亲瞧见月亮被云遮住,像是睡着了一样,灵光一闪想出来的。据说父母因为我的出生,原先紧张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我印象里他们也没有任何进展,他们始终不像其他其他孩子的父母那样正常,我们就像是在同一片屋檐下生活的两个单亲家庭。我忍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擅自作了计划,想要帮他们复合。结果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重伤,他们因此大吵了一架,迅速离了婚,而最后我被判给了母亲,也把姓改成了尓子田。如果把母亲的姓和父亲取的名一起叫出来,我会觉得难受。”

“这样说有点奇怪,权当戏言吧。虽然你的尝试失败了,但是你的母亲没有把你父亲取的名字改掉,你爱他们,他们也爱你,虽然他们不再相爱,你的名字和你本身却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证明。婚姻的失败不是一个孩子可以阻止的,你也不用自责。”

皎洁的月牙儿静静悬在在天空中,在群星的簇拥中安然入眠。在如雪的月光前,路灯的光芒黯然失色。娇弱的樱花禁不住寒风,争先恐后拥入大地的怀抱。两人的面前的夜空中,一颗流星悄然划过。

“谢谢你这么说。”胧寐浅浅的笑了。“等等,你要走了吗?”

“采没有房间钥匙,如果她没有直接离开,就只能待在公寓外面了。”

“可是马上元首就要到场了,缺席会是很大的问题,派人送去吧。”

卓叶叹一口气,在冷风中伫立了一会儿,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迈开步子。

“还有些时间,该说你的事了。”

“不,我从没答应过要说什么,对我来说留在心里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还是去迎接元首吧。”

 

采一个人走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公寓楼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没有进门的手段。四周寂静无比,伴着冷风滋生出一股阴森的感觉。她独自坐在长椅上,无聊的摆着腿。或许自己不应该动那些念头,擅自做些多余的事。卓叶这个人的特性决定了自己的计划不可能成功。她越想越气,但回想到前几天的一些事,她又觉得过于草率下定论不太好。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士兵凑了过来。

“走开走开!我只是一个人在散心,不是和大人走散了!”她像前面应付那几个士兵一样,想要赶走他,士兵没有因此有什么反应。“您是采小姐吗?这是少尉命我带给您的房卡。”

采没有动手,他就一直伸着手。自己不接过卡他是不会离开的,她明白这点,于是不情愿的拿过卡。果然士兵马上离开了,他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除此以外不会做多余的事。

她看着手里的卡。是应该回去等他?还是离开这里?想到之前的事,心底的怒火又涌现出来。当然是离开啦,回到月球。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联系他们就是了,就算他们不同意,也不会再待下去了。她这样想着,然后离开了公寓楼。

卓叶也好,地球上的其他人也好。只要回到月球,就可以不用考虑关于他们的事情。

采走了许久,找了一个不起眼的灌木,关闭痛觉慢慢钻了进去,小礼裙被拉扯着,发出了痛苦的嘶声。她无视那些声音,蜷缩在灌木中,柔和的月光透过灌木丛倾泻在她身上,斑驳的影子就像是她的心绪,错综复杂。

最终,她决定在明天早上向月球发出消息。之后她便设置好时间,慢慢进入休眠。

第二天,苏醒的采却发现自己躺在公寓房间里。熟悉的行李说明这正是之前所住的房间。她疑惑地走到大厅,看见了正在看晨间新闻的卓叶。

“昨晚22时45分,一颗巨大的陨石坠落在卡姆玻洲德尔市塞罗镇上,造成了至少5人死亡,19人受伤。据对空检测站值岗人员称,由于最近比较放松,疏忽导致对这颗陨石的轨迹、大小没有得到准确的数据。此次事件上监测站有着不可磨灭的责任……”

“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卓叶听到声音,从沉思中缓过来“啊,回来之后没有看到你,就四处找了一会儿。在那种地方躲着,是因为迷路了很害怕吧?我派出来送房卡的士兵也没有报告,需要给他一点惩罚。”

“他完成了任务,只是我没有回来。”采低着头。

卓叶没有什么吃惊的反应,反而早就料到似的,“按你的说法,月球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体会到地球的生活,你应该更能有这样的感觉,如果是我,也一定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可是想要离开可以直说,没有躲着我的必要。”

“你不是说我是研究目标,是什么掩护吗?怎么能这样放走我?还有之前审讯的那个人,你也是这种态度,你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吧?”

他苦笑一声,语气中尽是落寞“我曾经是一只地上的风筝,独自度过了许多时光。有一天,一个人捡起我并将我送上了天空。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连接我们的线断开了,我失去控制越飞越远,而她也杳无音讯。我努力在天空中找寻她的身影,最后瞥到她倒在地上的样子,也只能遥望着,连降落到她身旁都做不到。风越来越大,而我也只能任由它带着我四处飘荡。现在的我,被烈风毁掉也毫无怨言。”

“我似乎有些理解了。”她回忆起曾经在镜像模拟中见过的情景,他过去的经历,未来的经历,似乎串联在了一起。

“你走吧,有些事我早晚是要遭受的。至少结尾这段时光,算是不错的回忆。”

“不。”采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微笑着说“我预见的未来里,卓叶哥哥还没有结束,我也还在会这里,直到抓住那条线。”

“不明所以。”有一瞬间,卓叶仿佛身处于细雨之中,全身每个毛孔都感受到了短暂而温暖的冲击。这股温存,顺着所有的血管,汇聚到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