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夕醒来时艾米正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蜷在被窝里酣睡。为了不打扰艾米休息,他悄悄的退出卧室关上了房门。
冰箱还有一盒尚未过期的牛奶,鸡蛋也很充足,王夕将看中的食材拿进厨房,顺便在手环上预定了晚上菜品的食材,便打着了天然气灶的火。
即使有一段时间未进厨房,但王夕并未忘记料理的流程,菜刀上手仍然游刃有余。
王夕计划在饭后带艾米出去逛一逛,如果他猜的没错,艾米出生后应该没怎么离开过研究院。研究院的家伙出于安全考虑绝对不会让艾米单独外出,而他们又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陪艾米闲逛,艾米在研究院等同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计划的第一站是商场,王夕准备在那儿替艾米定做几套衣服,包括冬天外出时要穿的棉衣。艾米没有带行李箱,这也就证明她没有多余的换洗衣物,而且王夕实在看不惯韩慕的衣品——艾米的衣服十有八九是韩慕为她挑选的,要不是艾米天生衣架,穿出去绝对满满违和感。
王夕一边幻想着与艾米一同在商场漫步时的情景,一边往蛋炒饭上淋上番茄酱,这是蛋炒饭的最后一道工序。淋到一半,卧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胖夕!”
是艾米!
王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冲进了卧室,此时艾米正失神的呆坐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脸颊上似乎还有泪痕。
王夕放下手中的番茄酱缓缓的走到床边。
艾米无助的看着他,情绪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只不过可以看出来,艾米正在极力抑制某种情绪的爆发。
王夕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温和的问道:
“怎么了?”
艾米不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接着眼泪便涌了出来。
王夕伸手摸了摸艾米的脑袋,想安抚她的情绪,明明自己离开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做饭的时间也才不到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能发生什么?
艾米的眼泪愈发不可收拾,王夕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揽入怀里,虽然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他从艾米的眼睛里看出了某种恐惧,而能最快治愈恐惧的,莫过于一个温暖的怀抱。
隔着睡衣王夕仍感受到了艾米尚未平复的过快的心跳以及偏高的体温,伏在王夕的胸口,艾米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能哭出来就证明拥抱起疗效了。
“新城人也开始讨厌AI……胖夕……亲手把我推进……推进了旧城……然后笑着看着我被……旧城人带走……”
艾米断断续续的说道,她的手紧紧的抓着王夕的胳膊,脑袋也深埋在王夕的胸口,说出来的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王夕明白了,艾米做了噩梦,醒来时自己又恰好不在,恐惧和孤独在那时侵占了艾米心头的高地。王夕此时才意识到,艾米缺乏安全感,或许昨晚就不该讲那个故事的,因为那个故事让她对AI一族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自己又犯下了一桩难以弥补的错误。
轻拍着艾米的脊背,王夕缓缓的说道:
“怎么会,我保证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的,如果有,那么那一天一定是旧城依顺的时候,而且没有讨厌AI的新城人的,放心。”
王夕一时词穷,他想不出该怎样来安慰艾米,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带艾米去一趟新旧城交界处的摩天轮,那里有无数能证明AI的存在是正确的东西。
艾米静静的躺在王夕的怀里逐渐停止了抽泣,紧抓着王夕胳膊的手也略有放松。
“起来吃饭,好不好?”
艾米轻轻的点点头予以回应,接着她慢慢的脱离了王夕的怀抱,王夕自觉的转过身,他知道艾米要换下睡衣起床了,而自己此时显然不能再出去了,至少今天这一天内他应该做到寸步不离。
艾米踩上拖鞋,跟着王夕走出了卧室。
“蛋炒饭,有没有兴趣?”
艾米轻轻的点了点头,此刻她拽住了王夕的衣角,像极了一个害怕与大人走失的孩子。
将蛋炒饭端上桌,王夕从超市订购的水果也送了上来——水果能让人心情变好,这是韩慕说的。
“吃完饭我们出去逛逛吧。”
王夕提议道。
他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变更,仍然是先带艾米去商城订做衣服再去一趟游乐场,只不过将最后的西千桥上观夜景,替换成了在摩天轮上帮艾米放松心情。
不知道是不和胃口还是心情糟糕不想吃,艾米面前的炒饭只动了一点点,但在饭后她却吃了一个大苹果,这让王夕不由觉得有些失落——他未能如计划那般先征服艾米的味蕾。
屋外阳光明媚非常适合外出。
艾米出门时依旧是昨天那身打扮,只不过将头发束成了马尾。
王夕带着艾米登上了公交车,到商城时已经十一点了。
这期间王夕帮艾米挑了不少衣服,艾米的情绪也在逐渐好转,让王夕有些头疼的是怎样打消艾米对价格的顾虑——体贴自然是好事,但这影响王夕的大方——王夕向来不会对在意的人吝啬。
本来王夕想乱说一个低价糊弄过去,然而耿直的店员却没能体会到王夕的良苦用心,更让人恼火的是居然家家如此。
最终艾米仍是犟不过王夕,收下了四套衣服,订做的两套冬装也会在冬天到来时送到王夕与艾米的住地。
下一站是游乐场,二人到时是下午两点左右,人正多的时候。
正如王夕所料,艾米并未来过此类大型娱乐场所,顶多也只是在了解人类城市组成时看过几张照片,未真正体验过欢笑与刺激交织的感觉。
为了防止在熙攘的人群中走散,王夕牵起了艾米的手,这一牵便是一个下午,整个下午二人脚步就未停下过,艾米感兴趣的,王夕喜欢的通通都试了一遍。
最有意思的是在鬼屋中王夕追着吓唬新来的工作人员的时候,艾米为此笑的前仰后合。
从游乐场出来时艾米心头的阴云已经一扫而空,当然王夕为了帮助艾米扫除心中最深的顾虑,摩天轮是必须要去的。
下午七点街灯刚刚亮起的时候,王夕与艾米二人才从饭店出来,准备步行前往王夕口中所说的摩天轮。
“最终还是没能让你吃到我做的大餐呢。”
漫步在街头时,王夕轻轻的叹息道。
“我终于知道了。”
牵起王夕的手艾米一脸神秘的说道。
“嗯?”
“我终于知道胖夕为什么会点外卖而不自己做饭吃了。”
艾米一脸调皮的笑笑。
“今天的蛋炒饭只是失败的个例而已,之前我做的饭韩慕可都是抢着吃的!”
艾米吐了吐舌头,王夕则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回敬过去。
——
二人有说有笑的赶到摩天轮前时,售票处的中年大叔正伏在桌上打盹,口水甚至流到了桌面上摆放的登记单上,看起来除了他们似乎没有人来。
叫醒大叔并付了钱二人登上了摩天轮,王夕与艾米对坐,这样方便他在最高点时将想说的话告诉艾米。
“哇!”
将脸贴在玻璃上艾米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看的是新城所在的那一半,此刻万家灯火通明,街头还能看到如白天一般攒动的人群,即使是在夜晚新城仍然呈现出了一片绚丽的银白色。
不知为什么,摩天轮上升到一半时艾米突然将脑袋缩了回来。
王夕觉得时机已到便提前开了口:
“看,那边是旧城。”
王夕指了指另一边的窗口,艾米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只看到了与新城相反的阴沉沉的黑暗,黑暗中偶尔会看到一两个两点在闪动,让人感受到的是毫无生机的死气。
“以前不管怎样,晚上的时候旧城的民居总会亮灯,但最近两个月灯却渐渐熄灭了,因为他们搬去了更远的地方,现在这里只剩下了生产者,而没有了势力庞大的居住者。”
艾米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远方,隐约能看到一条似乎穿插在天际的昏黄的亮线。
“他们的退让表明了什么?”
王夕一步步引导着艾米。
“此时新城的街头有很多AI呢,不只是客人哦,刚刚那位经营这座摩天轮的大叔就是AI。可以说新城已经离不开AI了,而且新城能有如此繁华的今天,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AI。”
艾米再次将头转向新城的方向,可不知为何她又快速了转了回来。
“旧城的退让表明了他们在妥协,这边死气沉沉的黑暗就是不承认AI的存在是正确的所带来的后果,AI总有一天会被所有人认可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
王夕微笑着看向艾米,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向艾米呈现出了他眼中的事实,不,这是所有新城人眼中的事实!
王夕可以感受到艾米已经释怀了,只是她眼神中仍流露出了一丝惧色,王夕还未探查出原因,摩天轮便以一声轰响结束了工作,周围的灯也尽数熄灭了,他们被困在了最高点……
“啊!”
艾米一声尖叫抓住了王夕的胳膊,王夕顺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以便在意外发生时第一时间保护她。
艾米将头靠在王夕的肩膀上时王夕才发现艾米在不住的发抖。
“你……怕高?”
艾米点了点头,她已经不敢再将眼睛睁开了。
还未等王夕想出安抚艾米的话,摩天轮又发出了一声轰响重新开始运转,这次艾米吓得直接钻进了王夕的怀里。
王夕不打算将摩天轮恢复这件事告诉艾米,其实就这样也不赖。
虽然这样想着,王夕还是给管理摩天轮的大叔打了个电话,电话中大叔解释是电闸出了问题,最终二人被摩天轮平安的运送回了地面。
坐着出租车回家的路上,艾米早早的靠在王夕的肩膀上睡着了,王夕透过车窗看向远处的摩天轮,那里记录者新城人的梦想与旧城的黄昏,当然还见证了二人感情的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