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它在我眼中是一种饮料,那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瘾”料,绝对不能沾染。

身为一个市井之后,我的家中曾经营一家不大的火锅店。小时候在那里,我见到过太多的人来人往,见过太多的东拉西扯,见过太多的胡言乱语,见过太多的“口吐芬芳”。这些大多来源于什么,源于这个在餐桌上被奉为圣品,人际交往中被定为必备品,走亲访友被称为佳品的东西。为什么它有这么大的魔性,为什么这么多理性的,不理性的人堕落其中。为什么它能让街边的酒鬼,哭哭嚷嚷,让那么多家庭支离破碎。为什么它能被做出“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的胆魄,展出“得欢当作乐,斗酒相比邻”的豁达。这是曾在一个小小餐馆中的我无法知晓的,是一个个看着摇晃离开的路人的少年无法明白的的东西。

当酒精入腹,侵入神经,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你看到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么?当思想不再主导自己的身体,“我”还是“我”么?这是我一直想去询问醉酒者的问题,但是,那些人一定不会去思考这些,也一定不会理会我吧,当然我也从没有胆量去尝试向他们提问,他们脸红脖子粗,气势汹汹的摇摆,仿佛整个亚洲都在掌控之下,这样的他们没有人有去直面的勇气,除了他们身边的“虎朋酒友”。

但是也不是所有醉酒的人都很可怕,至少,相对大声叫喊的父亲,喝醉后变得异常安静的母亲就很讨喜,她不会指示我干什么,也不会只在此时才表达那不知道是存在于虚晃之间,还是存在于遥远之处的“爱”。即使有什么需求,她也只会轻声询问我是否可以去做,也不会为了一件小事将我叫醒,更不会让我走去数公里外接她回家。不过也是因为这样,酒后的母亲说的话更可能是假的吧,因为,虽说他们每次都强调自己说的是平常想说不能说的,但是一次次的事实证明了,酒后的“真言”亦藏在数句假话之间,也许这已经成为了“现代人”交流的一种习惯了吧。

但当主动了解了一些有关酒的文化后,我对这件事情的感受似乎不太一样了,我发现酒的作用好像,并不止于此,曾经只是关注酒后的人们的我,思维太过局限了,他们在酒后想表达的东西,已经经过大量酒精的扭曲,与原本的意图大相径庭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开始细细观察喝酒或有计划的人,观察他们选的酒的种类与目的,观察他们拿到酒后的神情,观察他们在酒入喉咙时的神态,值得一提,非常有趣,远比他们醉后的闲谈,天南海北飞行的思路有趣的多。

在他们选酒的时候,他们的目的与选酒的种类紧密联系,这是必然的。但是他们选酒的神情与酒的种类也息息相关,这也许是别人不知道,我观察到的。

包间中那些请客办事的人,神情严肃认真,似乎在细细思索什么种类的酒更适合这个场合。实则不然,他们早就有了目标,迟迟不下手只是为了让客人等待,以此来增强自己的气势,减轻达到目的的难度。那酒在他们手里就是工具,用来撬动对方的嘴,为自己争取利益。白酒能力够强,能胜此任。

单间坐着一对小情侣,他们和那些请客的人很像,有明确的目的性,也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眼神在菜单上来回游荡。不过,他们多一丝浪漫,选的酒也相对轻柔。红酒轻柔可爱,常出于此处。

坐在一层的一群青年,“挥斥方遒”对身边的一切指指点点,似乎这个世界就在那个小小的餐桌上,人们都在那圆圆的盘子中,命运顺着他们指尖的筷子在流转。他们充满着燥气,带着久违的干劲与梦想,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每当这个时候呢,只有啤酒的海量能容忍他们继续下去,肆无忌惮的继续。

 只是选酒就如此了,他们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真的令我十分好奇,仿佛一个百鬼绘卷展现在眼前,聊斋凭空出现,一位老先生端坐其中。然而他们让我失望了,在长时间的观察他们一杯杯白堕入腹之时,我曾以为他们会如同那些老人品茶一般,在其中得到酸甜苦辣,即使如此,也只是哈哈一笑。他们没有,酒水伴随着贪婪,与他们的口水一同进入了口腔,滑进消化道,贯穿全身。

这其实是很令人厌恶的一件事,我还一度幻想过它的美好,试图消灭它通过家庭给我留下的糟糕的印象,全失败了,这真是一个糟糕的东西。我全盘否定它,因为它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差到无法挽回,我绝对不会再接触这个东西。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在很多影视作品中,演员们品酒,优雅,安静。享受着月光杯中的点点滴滴,感受着时光在身边流去,多么令人羡慕。所以我决定再给它一个机会,最后一个。

机会来了,在数年之后。我又有了接触酒的一个机会,那是一次外出旅游的时候。

旅游路过的地方之一,山东烟台卡斯特酒庄。起初被他们拉去,我是不乐意的,这种东西,我想尽量避免接触。但碍于了解文化的理由,实在没法去拒绝,只得跟去了。

这里意外的很安静,没有酒的吵闹,没有人的喧哗,没有糟糕的酒精。摇晃的只有树木花草,发声的只有从不停歇的麻雀,空气中飘着的只有淡淡的葡萄香气。人们西装革履,缓步前行,儒雅随和。

同样是终日以酒为生,他们怎么面色红润,走路一板一眼,好像时间比别人长那么多,难道是因为酒的种类不同,他们的酒比较贵么?是因为他们摇晃着杯子,偷偷把时间带入旋涡,绕得它不知前进了么?

它是怎么让父亲那样的人都止于三杯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不碰好罢。